《朱雀（宫影）》蘅芜客

11、《镜心菩萨》4

　　（4）
　　回到元益府上，元覃先是撑不住大笑道：“这些捕快，真是拿自己当个角儿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私闯民宅，真是一群仗势欺人又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狗。”
　　“够了元覃。”元益拍拍元覃的肩，温言道，“今日算是被你我看到了，那看不到的时候呢？这等欺压百姓，索要银钱又视秩序为无物的事情，恰恰是他们这些本应维持秩序之人一向最得心应手的。我们又能怎样，纵然你今日严惩了那个带头作歹的捕快，又怎么能保证以后不会有其他类似这样的人出现呢？”
　　“倒是那个叫程思旬的小捕快，看上去有几分意思。”元覃道，“八哥，你不是一向最喜欢这样的手下么？”
　　“我虽喜欢，可也不能勉强。况且，正如惩治一个恶人之后还会有其他恶人永远不能赶尽杀绝一样，错过一个好人，以后也会有其他好人可以为我所用。”元益抿了口茶，带了几分闲适道。
　　元覃啐了一口，撇撇嘴道：“可是这个程捕快，似乎有点不识抬举。还不如那个何捕快懂事。我可从没有结交不到的人，今儿这个程思旬真是令我开了眼界。”
　　“元覃，看样子你是恼了程捕快，可是程捕快也并非有意不遂你心，可能只是没见过世面，若被你调到身边，怕是会犯错，他自知自己几斤几两，也就推辞了。”
　　“笑话！就算他犯了错，我堂堂一个王爷，还不能为他转圜么？”元覃嗤笑道，不过片刻，他又道，“不过本王手下也不能总招一些找麻烦的人，本王还要倒过来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太不上算。也就罢了。”
　　“你看，元覃，你自己不是能想明白吗？”元益笑笑，“听德宁说，最近父皇要设立官商署，负责统筹朱雀城上上下下所有商业事务，前日他留我共进午膳，问了我的建议，我便稍微提了一下你。想必元覃你自己也是肯的，只是父皇尚未定论，这些日子，可要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才是啊。“
　　元覃听得元益如此说，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忙拱手道：“八哥如此提携元覃，元覃必不辜负八哥提携之谊。”
　　元益云淡风轻地笑笑：“我兄弟三人中，九弟你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善于理财，头脑又活络，我和十四弟皆不如你。父皇眼下正安排的这差事，不可谓不是个为他分忧的好机会，也可借此机会通察民情，知民生疾苦。所以九弟，这个位子，你要尽力争取才是。”
　　“元覃明白。”元覃答道，“只是现下瑄荣皇伯既嘱托我料理商街上的几家铺子和钱庄，看样子我也要暂时放手了，只是这钱庄正有起色，若委派他人，终究怕有什么闪失。”
　　“所以前些日子你跟我絮叨过的钱庄，实际上属于淳皇伯的钱产？”元益挑挑眉，问道。
　　“确实。但皇伯年岁渐长，力有不逮，便约定如有盈利，则折半归我所有。我想着区区几个商铺钱庄，只要打通各路关节，盘活它们不是易如反掌之事？于是便应允了皇伯之请。”元覃轻描淡写道。
　　“也好。淳王是父皇存世的唯一兄长，棠棣情深，早年间又统逐鹿营立过彪炳战功，虽如今已不再担任逐鹿营营主，却也在军中和朝廷颇有威望，如能与我们亲近，想必极好。不过淳王素来爱聚敛，也是白璧微瑕之事，父皇虽碍于面子，对他所为睁只眼闭只眼，却未必看得上他这喜好，所以元覃，你要谨慎。切记，既不要显出与淳王过度交结之态，又不要牵涉过多钱款账目之事。”元益想了半晌，有些隐忧。
　　“八哥，淳皇伯只是请我运作几家小铺小店，你怎么想到这许多，无非就是赚个领零用，也好打点下人，或是日后打通关节所需。不过父皇不喜我等牵涉市侩，我也不会在他面前找不痛快，最多就是谈及近日城中民情，不至于什么也不知，让父皇一眼就看出纸上谈兵来。”元覃笑道。
　　“也对。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父皇若知你通晓民生，兴许会更放心将官商署的事务交由你历练。官商署与那些读死书的不同，须得会转圜，懂机变才能运转。这一点上，纵使我再勤勉，十四弟再聪颖，也比不过你。”元益拍拍元覃的肩，带了几分赞许，点点头道。
　　元堇正坐在一旁想着心事，突然听到元益提及自己，忙回过神来，笑道：
　　“八哥说的对啊，说到‘学以致用’，我确不如九哥，只盼着自己日后别读傻了，钻到书堆儿里再出不来。”
　　“听听，听听，十四弟说话，一向有趣。什么叫妙语连珠，这便是了。”元覃笑道，“倒是现成便有一个钻到书堆儿的，偏偏还跟元堇你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兄弟，就连你们的名字，听起来都有几分相似呢。”
　　元堇知他说的是元增，虽略有尴尬，却并未显露出分毫--元覃素爱插科打诨，一向又不与元增交好，又眼红元增的学识，便常常拿元增作个筏子笑笑。只是他与元增是同母兄弟，这话无论如何听着也是别扭。儿时他曾多次一听到元覃提及元增便面露不豫，甚至吵闹着避讳着与元增相似的一分一毫，如今年岁渐长，却觉得无聊，也就不屑于争辩了。于是便笑笑：“四哥好学喜静，我却好动，不是一路心性，纵是同母兄弟，也不见得会如何。”
　　元益看出元堇心思，只找了个旁的话头圆了过去，兄弟三人将茶饮罢，便各回府邸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