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停欲语迟》绿色晓白

31、等

　　跑啊跑啊，梅雨时发现自己在一个没有人的、大雾弥漫的旷野上吃力地跑着，不知道是在追赶什么还是被什么追赶。“对不起，是我没用，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梅雨时哭喊起来，这时他也听见一个女人哭喊的声音，说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话，诧异得停下来看是谁，却发现一个女人抱着自己哭，她还在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母亲吗？梅雨时浑身一个激灵，“滚开！你不要我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为什么要丢下我！？”梅雨时大叫着想推开她，可是自己却受到了一股推力，倒在了地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从自己怀里挣脱踉踉跄跄地跑开了，“不要走！”梅雨时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站起来伸手想拉住他，却脚下一空从万丈深渊掉了下去。
　　“不要走！”梅雨时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却抓住了一个人的手。我还活着？梅雨时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孔筠拿着块湿毛巾的手被自己紧紧地拽住。
　　“我不走，我一直都在这里。”孔筠掰开他的手又重新抓住，梅雨时这时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孔筠面前，啊地尖叫了一声甩开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你别乱动！”孔筠赶紧说，他身体虚弱得连扇人耳光都没有劲，孔筠觉得自己的脸根本只是被一阵风刮过而已，不禁感到一阵难受。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你到底把我怎么了？我的孩子呢？”梅雨时从愤怒中惊醒，才发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动静，赶紧摸着肚子叫道。
　　“你别急，他还在，只是他现在和你一样虚弱，所以没有力气动了。”在门外等待的文英听见声响忍不住回答道。这时孔筠垂头丧气地从里面出来，无力地说：“他不让我碰他，算了，你再去给他诊一下脉，我去取药。”文英诧异地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便走了进去。
　　除了都很虚弱之外，两个人都没有危险了，文英松了口气对梅雨时说：“这次还是孔大人救了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在乎你。”梅雨时没有看她，只是痴痴地问：“还要多久，他才能出来？”虽然怀孕了，可是梅雨时对生产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甚至孩子应该从哪里出来他都不知道。文英不禁哑然失笑，良久才说说：“按正常来说还有四个月要等，可是看你的状况很可能会早产，别怕，孔大人和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们会帮你的。”
　　“四个月，不行，太久了，他们不会给我四个月时间的，怎么办？怎么办？”梅雨时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那听起来长得惊人的时间，顿时焦急起来。孔筠这时候正好将药端来了，文英便从床沿站起来要将它接过来，可是孔筠没有给她，径自端了过去，文英只好让开了。
　　“喝药吧。”孔筠一手端着药一手伸过来要将梅雨时抱起来，梅雨时却不领情地推开他说：“不要碰我！”药洒出来浇到孔筠右手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肯甩开药，而是跑到不远处的桌子将它急急放下才拼命地甩手。“哎呀！都起泡了！”文英见状赶紧过去给他查看伤势，“你怎么都不懂丢掉药啊！？”文英责备道。“不行，都熬了这么久了，重新熬太浪费时间了，我怕他的身体等不了这么久。”孔筠一边咝咝地吹着自己的手一边说。
　　“大笨蛋！大混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值得吗！？”梅雨时觉得自己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忽然被狠狠地刺中，吃力地坐起来不禁大叫起来。文英顾不上他们的反应，赶紧出去打水给孔筠处理烫伤。
　　孔筠咬着牙不说话，梅雨时大哭起来：“早知道会有今天你当初干嘛要把我从苏州骗到京城！？一个卑贱的戏子有什么好骗的!?如果是想要我的身体在苏州为什么不动手！？既然拿定了主意要作践我，为什么一开始装作对我这么好！？让我以为自己在天堂又将我送到地狱，叫我怎么不恨你！?怎么原谅你！？”
　　孔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走过去将他拥进怀里，任由他捶打着自己的胸怀，咬自己的肩膀。对不起，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你一个人留在京城，眼看着你被送到宫中，送到那个男人的床上，我的心很痛，痛到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可是我必须忍着，我不能做叛徒，不能做逆子，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不要再作践自己。
　　“你滚开！不要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绝不！！”梅雨时发泄完便一把推开孔筠，大吼道。文英刚好进来，赶紧将孔筠拉开，叫他自己将手放到水里处理一下，便自己将药端过去给梅雨时喝，劝他别激动。这两个人快把她逼疯了！
　　终于哭累了，梅雨时晕晕沉沉地喝了药便睡去了。忽然之间，那些决心要忘记的事情忽然一件件呈现在脑海，让疲惫不堪的他几乎崩溃，不想再想也不要再想，不管孔筠这次是不是又在骗自己，现在也只有利用他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了。等待，梅雨时一定要耐心地等待，等孩子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就可以解脱了。
　　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孔筠不仅没有到敬王府接她回孔府，甚至再也没有回孔府，即使回来也不回南苑，这让空竹郡主每天都以泪洗面，寝食难安。“我是不是被弃了？”每次侄女这样问她，孔夫人只能跟着她一起流泪。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告诉她梅雨时肚子里的孩子对于他们的意义，可是怎么骗得了一心扑在孔筠身上的空竹郡主。孔夫人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袖手旁观下去，否则孔筠会将整个计划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