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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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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终于放松了点,可是苏州府衙的耳朵比狗鼻子还灵,一个急旋风将他吹到了苏州河的一艘画舫里。坐在席中的可是刚刚出使朝鲜回来的当今首辅大人孔丰的公子孔筠,要是能够傍上那可就真交好运了,所以那些个舞女歌姬个个像狂蜂滥蝶往他身上靠,弄得他心烦不已,不住扬手隔开那些庸脂俗粉。
徐逦看在眼里也慌了神,忙把那些女人赶了出去。这个苏州府衙碰到上任以来最难的难题,这个首辅公子长得文文弱弱,可是倔得跟牛似的,什么女人都不合口味,为了选人头疼,为了处理那些没有完成任务的女人也心烦,眼看这个财神爷快走人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莫不是,这位公子也和当今圣上一样好那口?”思索了这么多天,终于让他想了出来,难怪身边就带一个小厮,连个丫鬟都没有。不管是不是了,反正那些女人肯定是没用的了,横竖人都快走了,就这么孤注一掷吧!
徐逦示意唱台上的人都下去,拱手对贵宾说:“孔公子连日流连敝地,明日即将返京,下官无所饯行,这薄酒也无法表达下官的挽留之情,特地为公子邀来仙乐一表难言之遗恨。”旁边的那些官员忙都唯唯诺诺地帮腔。
“徐大人此言太过,苏州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称为‘敝地’也太委屈了吧,若不是适逢梅雨加上家严催促,我真想在此流连多些时日呢。”孔筠听了忙摆摆手说,不过对他所说的“仙乐”倒还真的有了点兴趣。
徐逦拍拍手,唱台左侧有两个人款款而出。
一个着青衣一个着蓝衣,一人抱着个琵琶对着众人欠了欠身,在摆好的椅子上坐下,却是两个美童,青衣的大概十四五,蓝衣的又小一点,十三四左右。孔筠皱了皱眉头,对两人的浓妆艳抹有点不适应。仔细看看,发觉青衣那位似曾相识,可是他们都低着头,也看不清楚到底什么样子。不多时两人转弦拨弄三两声,那种情态倒也十分可人。
且看他们怎么奏出“仙乐”,孔筠抿了一杯酒,心里暗想。
曲子刚开始时,孔筠正又将一杯酒倒入口中,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可是耳朵里传来的声音让他忘记了下一个动作。过了好一会儿,袅袅的琵琶双奏变成了独奏。原来蓝衣那个竟是青衣人的伴奏,真正的主角是青衣人。
他一手按弦一手拨弄,虽然一字未吐,一声未出,可是满腔的心事仿佛随着琵琶语缓缓而出,时而似在悄声倾诉,时而似在喃喃低语,时而又似絮絮悲泣,时而又似无声哽咽。一时间,千种风情万般迤逦,在这尖尖十指轻抚的琵琶弦中如炊烟袅袅,似有似无,萦绕耳际,离情种种,别意怏怏,似有千言万语实无,却已胜过千言万语。眼波浅浅,流转万般,只是哀怨,似是送别又似是等待。
珠玉落罗盘,冰泉下深潭,幽咽总不尽,怎奈裂帛时。
曲毕,青衣人重新抱起琵琶,款款站起,抬起头来向席间没有目标地望了望,便又低头深深欠下身去。顷刻间全场鸦雀无声。
孔筠已经呆在那里,因为刚刚那人抬头的一霎那,他终于看清,眼前的再世善才,分明是昨日在船上的那个红着脸离开的佳人。良久张嘴想叫好,猛然想起还有口酒没有咽下去,忙捂住嘴想咽,可是嘴巴已经张开,可怜旁边的徐逦大人一身为了送贵客才换上的苏绣丝绸长衫一时酒气氤氲,孔筠也俯下身去直咳嗽。
事发突然,在一旁的四儿忙给孔筠拍背端水,徐逦跌坐在凳子上:“完了完了,连这个也没用……”猛地站起来,怒目向台上看去,惊得唱台上的师傅、美童全跪下了。徐逦正要跺脚叫:“全给我拖下去!”
“好!好极了!不愧是仙乐!”孔筠已经站起来拍掌大叫起好来。
徐逦如获大赦,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拍手叫好。其他官员赶紧跟风,顿时局势一变,一片叫好的声音。台上的人也如获大赦,徐逦一边呼喝着重重有赏一边安排已经微醉的孔筠大人到画舫的更里面的绣舱休息。
直到孔筠离开那里眼睛才离开了跪在唱台最前面的青衣人,晕晕沉沉中说道:“徐大人,如果不是家严催促,我可真的还想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流连多些时日呢。”
“大人,您好好歇着去啊。”徐逦叫人将已经开始恍惚的孔筠扶到特地给他准备的卧室,回头大大松了口气,对身边的师爷说:“安排下去,叫刚才那个去给孔大人独奏一曲。”
“啊?”师爷不解。
徐逦一跺脚,低声训斥:“蠢货!”
“是!”师爷顿时明白过来,一脸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孔筠躺在床上,酒已经开始在退了。酒量从来就不好,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听完琵琶的演奏后,忽然想喝酒,果然就醉倒了。他到底是谁?怎么如此相貌超凡脱俗?琵琶本是女儿的专长,一个男子怎么也能演奏出如此风情?带着这些问题,孔筠沉沉地睡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屏风后的门开了,虽然来人尽量做得很轻,但是睡得并不深的孔筠还是被吵醒了,许久没有动静,似乎有几个人在门外徘徊。
“求你了小祖宗!”一个人不小心提高了嗓门。
“……”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
“……”
“还啰嗦什么!?”另一个人恶狠狠地说。
“不要,求求您了……”一个柔弱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以为你是谁啊?到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那个声音呵斥道。
随着一声关门声,一个人已经被关进了房间里。
“不要啊!”被关进来的人明显没有想到会被人推进来。
“老实点你!”门外人丢下这句话离开了。
孔筠诧异地想起身,可是一阵头晕,想叫四儿可是想起酒席后已经吩咐他回行馆收拾行李去了。这个徐逦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孔筠冷笑着想,但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老老实实地躺着了,这时候也发现那些个下人居然没有给他脱去外套和靴子直接把他放到了床上,这对有点洁癖的孔筠来说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反正有个人进来了,不管又是什么女人,正好现在的自己也没力气。
“你……过来!”他眼睛也不睁开,对正在屏风外不知所措的人说。
“……”明显听见来人倒吸了口凉气,犹豫了良久,才踱了进来。
黑暗中,两个人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来人就恭恭敬敬立在他床前等待吩咐。
“嗯,给我把衣服和鞋子脱了。”孔筠继续吩咐,来人只好乖乖地来到床前轻手轻脚但是也笨手笨脚地将他的外衣脱了,正想蹲下去给他脱鞋子,孔筠忽然闻到一股幽香,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忍不住拉住那人,将其一把搂进了怀里。
“你是……”孔筠想到了什么,奋力地坐起来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被他搂在怀里的正在颤抖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所想到的那个人。
借着窗外灯笼投进的微弱光芒,孔筠发现一个正紧紧地闭着眼睛,咬住嘴唇,拼命地在忍着泪的人整个倒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
“怎么……真的是你!?”孔筠一把推开他,酒也惊醒了,猛地坐直了。
“您是……”那人也吃了一惊,赶紧退了几步,扶住身边的桌子才不至于站不稳倒下。
“公子!?”“公子!?”两人一起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