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停欲语迟》绿色晓白

2、船

　　“少爷，为什么不坐徐大人安排给你的画舫啊？”看着在伞下悠然地摇着扇子的年轻人，给他撑伞的小厮有些不解地问道，顺便偷偷将伞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烟雨蒙蒙的时节，正应该安静品味江南的美景，若被那些画舫里的莺莺燕燕你侬我侬妨碍了情绪，多可惜。”说话的年轻人大概十七八，双目神采奕奕，眼波流连，显然被河畔的杨柳和花树吸引了。他浓密而整齐的双眉飞入双鬓，一张线条略带柔和的国字脸和白皙的肤色、高挺的鼻子还有唇线分明的嘴，表明人们可以忽略他身上并不艳丽的着装，断定他是个贵公子，所以船家也没有像一般的客人一样一上船就收他的钱，乐得他多坐些时候好捞些油水。
　　雨大起来，这位公子不得不回到船舱内。
　　“苏州河虽然没有我们京城内河繁华，也没有秦淮河畔的绚烂，这一柳一花间倒也别有风味。”公子一边让小厮收拾着自己身上的雨水一边感叹道。
　　“公子，您若是早春三四月来我们苏州河，那可真正的繁花簇簇，还有人潮似海，更有美女如云，可现在是烟雨时节，花也没有了气，人也嫌外边腻歪躲在家里烤衣服，只能到这个程度了。”船夫有些替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母亲河抱不平了。
　　“哈哈哈，老人家，你说的好像是不错了，可是那个‘美女如云’对我来说可没什么吸引力。”公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想起那个苏州府衙给自己“准备”的那些“可餐”的秀色，也难怪他禁不住。
　　“少爷，我们都在苏州待了七天了，老爷来信催促了。”小厮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我说四儿，你又要给自己找不自在不是，朝鲜国王的国书已经叫李大人他们带回去了，他又来信催促什么啊。”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小子要不是看在随从自己漂洋过海的忠心耿耿，早该让他回老家了。
　　四儿一时不敢再开口。
　　“船家！船家！”岸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船上有客了，您等等别家吧!”船夫答道。
　　公子掀开帘子看出去，却见不远处一株杨柳树下，一个小厮和一个一身素衣的人站着用袖子捂在头上遮雨，那个小厮正跑到岸边叫船，听见回话气得直跺脚。
　　“那可不是个小姐，怎么好叫一个姑娘家在雨中受淋呢？船家，你尽管靠过去，他们的船钱我付便是。”公子看了看吩咐道。
　　“好咧！”说到钱字就什么都好说了，船家将船靠了过去。
　　四儿掀开帘子，公子下意识往里面坐了坐，这时候进来了一个人。
　　一身的素白，好像刚刚祭拜回来，可是又抱着一个琵琶，虽然身上湿了不少却依然传来一股幽香，沁人心脾。公子正奇怪，不禁想仔细打量进来的人。
　　进来的人立在他面前欠了欠身，算是道谢，见他没反应便轻启朱唇：“多谢公子。”然后抬头看了看他。
　　公子不觉愣住了，眼前的人一身素白，衬托着白皙的皮肤，略施粉黛的脸庞却好像有一层光彩向他照来，高挑的黛眉下一双秋水冰凉而湿润，似乎半含泪水，小巧的鼻子，小巧的红唇，还有两缕长长的青丝披在窄窄的肩上，使得修长的身材更显飘逸轻灵，倒不像是人间的人，而是天上的凌霄仙子下了凡。
　　“公子，公子，人家道谢呢！”四儿赶紧悄声向主人提示，公子这才回过神来，刚开口要说什么，船身猛地一动，除了坐着的公子，船舱里的其他三个顿时失去平衡，四儿和那个小厮倒在了一起，略前面点的那个佳人则扑倒在公子怀里。
　　“哎呀！”佳人忙推开环住自己身子的人站了起来，公子也在怀疑自己的手的感觉是不是骗了自己，“男的……”这个如天仙下凡的佳人居然是个男的！可是那位的脸却没有因为两人都是男的而没有红成一块布，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公子定了定神说：“这位公子，刚刚在下无意冒犯，若不想再发生意外，还是快坐下吧。”
　　他忙在小厮的搀扶下坐下了。
　　“客官，看来要下大雨了，景致可能看不了了，回去吧？”船家在外面问道。
　　“好，好的。”公子有些失神地望着对面的人答道，“先送这位公子回他家吧。”他继续说。那人赶紧说：“就在前面码头那里停就是了，多谢公子好意，我家不远。”继续红着脸低着头，抱着琵琶的一双柔荑也不安地绞在一起。公子不知为什么有种想叹气的感觉：“好吧。”
　　乌云遮蔽了天空，出了船舱的两人正要付钱却被船夫回绝，说：“船里的公子发了话说不能收你们的钱，看看天雨也快下大了，您们赶紧走吧。”
　　“这怎么好？”素衣人急了。
　　“等等。”四儿忽然从船舱里钻了出来，跳上码头将伞塞到素衣人怀里，趁他没反应过来跳回船上。船夫也很适时地撑开了船，但是没多久，公子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向码头望去，只见那人已经撑开雨伞立在码头远远望过来，不小心对视了。仿佛被火燎了一下，公子赶紧放下帘子再也不敢往外看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直到回到行馆，公子依然心神不宁。难道我有断袖之癖！？天！不可能，可不是怎么对那些女子一点感觉都没有？
　　思前想后，总结出一个结论——此地不宜久留！
　　“通知下去，我们明日即刻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