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停欲语迟》绿色晓白

23、缺

　　李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来望月楼了，自从那天邂逅了一位佳人，还发生了那样亲密的关系，初识云雨之情后反而羞愧起来——连人家名字都没问就……至此许久未敢来，害怕遇见了他反而难堪。后来鼓起勇气来了两次，没有遇见他，又是一阵失落，这晚再次踏进来时，终于听见了熟悉的琵琶声，欣喜若狂起来赶紧跑到楼上。
　　“公子，我这次来，是特地向您道别的。”刚刚见面，李泽就听到这样一句，忙问：“怎么了？”“京城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佳人叹了口气说。
　　“何出此言？”李泽追问道。
　　“公子身处城内难道不知吗？本以为有平王为我们百姓做主，才来到了京城，谁知皇上下令诛杀卖儿鬻女者，京城郊外本已饿殍遍野，现在又尸横遍野，哪里还能立足？加上那些失踪的孩童离奇死亡，弄得人心惶惶，我还有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家人恐被官兵掳去，决定回乡，反正都是死了，不如死在家乡的好。”佳人缓缓道来。李泽怎么会不知道，平王爷现在病得起不来床，如果不是哥哥等人死撑着局面，敬王一派早就反扑过来了。
　　李泽猛地抿了口酒，摔下杯子，说：“你说的没错，还是快快离开的好，李某没有准备礼物，只能以此杯为你饯行了！”少年意气，一杯下肚便豪气冲天起来，转身便走，但刚走几步又折回来，看着佳人许久才说：“在下李泽，江苏人氏，请问尊姓大名。”见他没有反应只好敛了敛容说,“当日我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你我萍水相逢，有缘相识一场，还问什么姓名？恐怕今后再无相逢之日啊。当日之事……我也有过，不应让公子过度饮酒，好在我非女儿之身，公子不必过分自责，就此拜别吧。”佳人脸一红，羞涩地背过脸去轻声说道，李泽呆呆地看了看眼前一身白衣，仙子一般的人，想再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拜别了。
　　等他走远了，梅雨时回到座位倒了一杯酒，刚才的悲悲切切被一脸的冰霜取代，喝下那杯酒他才缓缓地问随从：“事情安排好了吗？”
　　“是！大人！”
　　梅雨时这才站起来将带帽子的披风披在身上，将身体完全遮住，走下楼去。从望月楼里出来，上了马车便向城南飞奔而去，这时一个带着斗笠的人驱马悄悄地跟上了它。
　　“你们过来吧，这是赏钱。”已经缺了月亮被乌云盖住，树林里一片黑暗，不远处一个人手里拿着个鼓鼓的钱袋，操着悦耳的声音对他们说。对这几个常年驻兵京郊的士兵来说，五十两黄金是一笔难以拒绝的数目。三个人忙起身高兴地向那个穿着白衣，披着白色的狐皮披风的人走去，谁知脚下一个踩空，还没有叫出声来，身体就被数十根削尖的木头刺穿了。白衣人收起钱袋，缓缓地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那个血腥的杀戮陷阱。
　　走出黑暗的树林，梅雨时将披风拉紧走向不远处的马车。“人呢？”梅雨时走近马车才发现自己的随从全都不见了，仔细一看却发现他们全倒在了地上，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暗叫不好，嘴已经被人捂住。梅雨时拼命地挣扎起来，来人却一把将他抱起骑上一匹马向更远的郊外奔去。
　　“你放开我！”不知道跑了多远，马停了下来，梅雨时刚刚缓过来喊出那句话，那人已经放开手，他便从马上摔了下去。
　　“是你？”梅雨时看清了斗笠下的面孔，孔筠也不再掩饰，将斗笠一扔从马上跳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孔筠厉声问。
　　“不为什么。”梅雨时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地，冷冷地说。
　　“那些百姓和孩子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残忍？”孔筠怒不可遏地吼起来。
　　“我残忍？我哪里残忍？我只是让那些孩子早点和他们的爹娘团聚，有错吗？”梅雨时反驳起来，“真正残忍的是他们自己，将儿女卖到那些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们有想过自己的孩子将来会遭受到什么噩运吗？他们有想过自己的骨肉将来可能会被人践踏，生不如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不负责任地生下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又不负责任地把他们当成物品随便地丢下，这样残忍的人还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对他们仁慈！？”
　　孔筠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梅雨时感到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开始抗议了，不知道是反对还是支持自己。梅雨时冷笑着继续说：“那是在皇宫里才有的药，吃下去没有任何痛楚，睡着睡着就停止呼吸了，比在这个世界上挣扎快乐多了，哈哈哈。”
　　“你还有没有人性！那些孩子是无辜的！他们的父母也是迫不得已才……”孔筠刚想说下去，却被梅雨时冷冷的眸子逼得说不下去。
　　“迫不得已？一句迫不得已就可以当作做任何事情的理由了？那我也要说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孔大人，您能谅解我吗？”梅雨时抑制住腹部的微痛坚持说道。
　　“你……那些孩子还有活着的没有？”孔筠一时语塞，只好叉开话题问道。
　　“没有!那三个人将最后十个处理完了扔到乱葬岗才来向我复命的。”梅雨时狠狠地说。
　　“你还是不是人啊！那个毒药这么好你自己干嘛不吃！？”孔筠蹲下去暴怒地抓起梅雨时的前襟吼道，吼完才发现说错了话，一时愣在那里。
　　“哈哈哈！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孔筠，你早就都想我死了是吗？我梅雨时不过是你们的工具，现在这个工具有了自己的想法想摆脱你们继续活下去，你们就不愿意了是吗？”梅雨时吃力地甩开他的手哈哈大笑起来，“我就不！我要活着，活着看着你们一个个的死在我面前！我绝不会死……”腹部的疼痛因为激动而剧烈起来，梅雨时忍不住捂着腹部，躺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