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毂》姜迷湮

2、二

　　【肆】
　　那一声颇有些尖锐，语中甚至还有些杀气。宁予不防庙中人竟喊出这一句，一时惊恐不已。
　　震惊时，便见从庙中走出十来人，个个手持刀剑，着巾帻布衣，面露凶色。
　　那身装扮，若不是手持刀剑，当真会被认成是普通百姓！而他们若想做些什么事，岂不是事半功倍？
　　“只是个小丫头。”他们中一个清秀的少年说出这话后，便将剑收起，对宁予道:“姑娘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此？”
　　“混账！”宁予还未回答，便听那少年身旁的一位长者骂道，“你对谁都好，便也不管对方是何许人？”
　　言罢，那少年一愣，看了宁予一眼，又看向那长者，心中却在思索这少女该是怎样的身份？
　　只听那长者又道:“这丫头，是跟在莫不毂身边的，今日午时，莫不毂还为救她杀了叶家人！”
　　“什么？竟是我小瞧了她。”那少年说罢，转而用凌厉的目光看向宁予，“快说，莫不毂在何处？”
　　“莫不毂是谁？”宁予问道。
　　她面上虽是平静的，可内心却已不静。
　　那男子叫莫不毂？
　　他真的是莫不毂？
　　而且他还杀了追她的宁家人？
　　怎么会……她只见那五人面露惊讶，可未见血迹，怎会死去？
　　而面前这几人又是何人，他们来作甚？
　　一时间，脑海中疑虑过千，乱作一团，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少听她胡言了，这丫头狡猾的很，定是在等莫不毂来救她！”
　　忽有一人说道，那十来人亦惊醒过来。便见说话的那人拔出刀，向宁予砍来。
　　宁予不禁连连退后，心中恐慌。
　　那刀，就要落下时，忽听到一个声音:“你们来杀我，与她何干？”
　　那声音低沉平缓，宁予听了，泪竟忍不住落了下来。
　　莫不毂持剑挡在她面前，而方才那人，已被他杀死。宁予看了已无惊讶，似是已习惯了他的杀人，却见莫不毂忽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将泪擦干，脸上露出倔强的神情。
　　莫不毂又转过头去，忽低声一笑。
　　“莫不毂，你笑什么？”方才说话的那长者向莫不毂喊道。
　　莫不毂止住了笑:“笑我身后这女人。”
　　“为何？”那人不解，问道。
　　“与你又有何干系？你们不是来杀我的吗？说这么多废话作甚！”莫不毂拿剑的手握紧了几分，他似是在准备着杀人。
　　而那剑，剑身异常明亮，似乎也在等着杀人。
　　“你这小子，莫要太狂妄了！且让老夫来会会你。”那长者举起剑，向前走出几步。
　　莫不毂却摇摇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剑，淡然一笑:“一起来吧。”
　　“什么？”
　　“师叔，他要送死，我们便一起出手，为师傅报仇！”
　　那长者本欲一人上前，可莫不毂那话，却激怒了众人，众人纷纷请求一起上前，为他们的师傅报仇。
　　长者内心也是极其恼怒，便应下，而自己先出了剑。
　　那剑，极快，所用的力，也极大，似是要一刀将他毙命。
　　可莫不毂却不动。
　　剑，到了他面前时，莫不毂忽然动了。

　　【伍】
　　只见莫不毂将手中的剑举起，只一招出手，那人的颈部便多了一道血痕，旋即便见那长者两眼凸出，轰然倒下。他许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杀了，所以才露出那般神情。
　　莫不毂的剑，向来是一剑毙命。
　　因为他使剑，不同于常人。
　　常人使剑，皆留三分退路。而他使剑，便是与剑合二为一。
　　剑出，人出，剑退，人退。
　　不为自己留后路。这也或许就是他能在短短半年内便在江湖上闻名的原因之一吧。
　　其余那些人见他们的师叔被杀，纷纷露出悲愤的表情。
　　“莫不毂，拿命来！”言罢众人纷纷上前。
　　宁予在莫不毂身后，忽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叹息。
　　他为何叹息？难道是他不忍心杀人？莫不是他内心本不愿杀人，只是迫于无奈？宁予心中虽如此想着，但莫不毂手中的剑却未因此停下。
　　宁予眼中所见，莫不毂的剑，也是极快，只是比那长者的剑，更快！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没用了多久，便将那些人都杀了。
　　徒留下一地尸体。
　　莫不毂将剑收回，踏过尸体，走进庙中。
　　“还不进来吗？”莫不毂忽轻声道了一句，宁予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同自己说话，于是竟也随他进了庙中。
　　“你为何会来？”
　　莫不毂将庙中残余的星火燃起后，两人坐在火堆前。
　　宁予的语气平缓，是连她都不敢相信的，自己会这么镇定。她以为她会大闹，或者要去杀他。
　　因为，他杀了那么多人，还有叶家人……
　　可是……为何她的心却不许她那么做？
　　“……我说是担心你，你信吗？”
　　宁予一惊，看着莫不毂那别扭的神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不毂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了，他安静地将剑擦干净，而宁予看着他，也不说话，心中却不知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默了许久，终是宁予先开的口。
　　只是，这句话问出后，宁予便立刻后悔了。
　　莫不毂抬头望了望外边的天。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而地上，则是血淋淋的，有一地尸体。
　　“我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我。”
　　“可，这是因为你先杀了他们的师傅，他们才会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变强，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
　　“那些有那么重要吗？”
　　莫不毂忽顿住了，他看向宁予。他的眼中，竟有淡淡的情意。
　　宁予看了，竟呆住了。
　　“以前有，现在没了。”
　　“为什么？”宁予脱口而出，惊讶地问道。
　　“从方才救你时，就没那么重要了……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陆】
　　大概奇怪的人就会有奇怪的想法，也会做出许多奇怪的事情，让人永远琢磨不透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若是突然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常人恐难理解，甚至会觉得他们疯了。可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谁又能说这样的人不是最能以真心待人的人？
　　而莫不毂便是这样的人吧！
　　可更奇怪的是，宁予听了，却一点都不奇怪，似乎是已经想到他会爱上自己。
　　为何？恐也只有宁予自己知道——她同样也是，她从第一眼看见他时，就爱上了他。
　　“我也是……”宁予说完，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了。
　　莫不毂一怔，倒未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不过旋即他便反应过来，忽起身来到宁予身边，温热的唇毫无征兆地落下。
　　宁予瞪大眼睛看着他……
　　但莫不毂很快便离开了，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
　　“夜深，早点休息。”
　　言讫，他便持剑走向了庙外，他坐在门口，为她守夜。
　　宁予则侧躺在了火堆旁，透过燃烧的火焰看着莫不毂的身影，想起方才那个吻……忽会心一笑，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醒来，莫不毂却已摘了些果子回来，又猎到一只野兔，正在烤。
　　见她醒了，莫不毂便将一只兔子腿扯下给她吃。
　　宁予脸一红，接过肉咬了一口:“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去叶城，找叶九裳。”
　　宁予手上的肉差点掉下去，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非得打这一战吗？”
　　“嗯。”莫不毂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过后我便随你浪迹天涯。”
　　宁予低下头，脸又红了起来，她不说话，算是认可了他的回答。
　　“那我们怎么去？”
　　“走着去。”
　　“……”
　　莫不毂当真是走着去的，一步一步地走。而宁予也只能跟着他，一步一步地走。
　　此处离叶城少说几十公里，只是他好像并不着急。
　　不过也确实不需要着急，离他下战书的日子还有一个月。一个月，总能到了叶城。
　　可宁予没料到的是，莫不毂不光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
　　他将在这一路上挑战各大剑客。
　　甫一踏进一座城池，他便会将宁予安置在一个客栈，而自己，便会在夜色来临时，到约定的地方，或者直接去要挑战的剑客的家中，与他挑战。而每每战胜后，败者，便会被他杀死。
　　他几乎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有些伤口，但都不是什么大伤，敷些药，不日便会好起。而每当他们离开一座城池，到野外破庙露宿时，他便会教她剑法。
　　宁予聪慧好学，莫不毂稍一指点，她便学会了。
　　不出半个月，宁予已学会了很多，基本上自保的能力已经有了。
　　此后莫不毂去挑战剑客时，宁予便不会安分待在客栈，而是去随他作战。莫不毂说不过她，便允了。
　　此后，江湖上关于莫不毂的传言便又多了一个。
　　传言莫不毂的身旁，总会有一个黄衣女子跟着，两人一同挑战各大剑客，败者，皆被他们杀害。
　　为此，江湖中人都纷纷将希望寄托在叶九裳身上，他们去叶城，请求叶城主将他二人杀死，为民除害。
　　而与此同时，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宁予却突然从莫不毂身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