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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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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莫不毂只记得,那天晚上,他们住在一家客栈中。
而那天晚上的月,已经快要圆了。也就意味着,他和叶九裳的决斗,就要到来了。
那天的宁予异常的平静,不同于往日的活泼,可莫不毂只以为她是累了,没有多想。
吃过晚饭后,宁予一直看着他,忽沉声道:“不毂,我们再练会剑吧。”
“……好。”莫不毂心中虽疑惑,但对于宁予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言罢,宁予看了他一眼后,自己便先离开了客栈。
莫不毂被她一看,忽愣住。方才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忧伤,还有一种他没看懂的神情……只是,她为何会忧伤?
虽这样想,莫不毂仍是很快地跟上了宁予的步伐。
两人到了城外的一片空地。
空地上野草纵横,有几棵树在不远处摇曳,夜风刮过,有乌云遮住暗月,天色异常昏暗。
此刻的夜,竟会觉得如此凄凉。
宁予折了两根树枝,自己拿着一根,另一根,扔给了莫不毂。莫不毂接着,看了眼树枝,旋即抬头看向宁予。
宁予以树枝代剑,刺向莫不毂,莫不毂转身躲开,宁予又转而向侧攻击。
莫不毂挡住,身形退后了几步。可不待他停住,宁予的“剑”再次袭来。
宁予的“剑”,几乎是招招凶险。
莫不毂起初防备的态度转为进攻,因为,若不进攻,他就可能受伤。
疑心于宁予为何如此,莫不毂只当她是想早点强大起来,便以进攻去教她使剑。
刀光血影之中两人已比了一个时辰的剑。
宁予虽已很累,却仍未停住,莫不毂心忧她的身体,在她一剑刺来后转身到她身后将她拥在怀中。
“休息一下吧。”莫不毂的声音中略带几分怒气,倒不是怪她对自己招招下杀手,他只恨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只不过是练剑,为何这般拼命?
她若不会武艺,他大可护她一生,何苦她这般劳累?
宁予被他一声呼唤平静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的怒意,忽感一阵愧疚。
莫不毂将她扶坐在不远处的树下,起身想去为她寻水。
宁予当是知晓他要做什么,便在他起身时拉住他。
莫不毂回头,见她不言语,眉头皱起,以为她生病了,便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
宁予拉住他的手,忽起身去吻他的唇。
莫不毂起初一愣,旋即回应她。
一吻作罢。
宁予小脸透红,声音中也带着几分诱惑:“莫不毂,你说,你为什么要执剑?”
“为强。”
为成为强者,只有让世人都知道他的强大,他才不会被别人欺侮,这样,他才有能力去守护自己在乎的。
而如今,他执剑,不过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
只是,他却没看到宁予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你真的要去和叶九裳决斗?”宁予小心地,试探性地问道。
虽说她问过他不止一次,但她仍想最后问一次,哪怕结果……是她已经知道的。
“是。”莫不毂看着宁予,心中愈发疑惑她今晚的行为。
宁予被他看得不自在,她撇过头,胡乱说道:“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好。”莫不毂点头,心想她大概确实是累了,才会这般异常。
言罢两人便回了客栈,宁予一回去便立刻回了自己的房中,熄了灯,睡下。
莫不毂亦是。
只是,次日醒来,莫不毂去敲宁予的房门时,半响却无人回应,莫不毂心中暗道不妙,踢开房门,却见屋内空无一人,而桌上,却有张纸。
纸是宁予留下的,因为上面的字迹是她的。
纸上写着——
十五叶城再会。
【扒】
十五那天,叶城格外地热闹,好多江湖侠客都来到此处,只为了一睹叶九裳与莫不毂的挑战。
而此刻的叶府中,亦是非常热闹,传言之前叶城主闭关三个月,已于几日前出关,众侠客言明莫不毂的恶行后,叶城主决定与莫不毂决斗,但,他言若莫不毂有悔意,众人当原谅他。
众人虽不解城主的意思,但此刻唯有叶九裳能与莫不毂一决高下,若叶九裳不愿决斗,那莫不毂若想要杀光天下所有的剑客,谁还能阻拦他?
故而,众人便应下了。
而谁都没料到的是,此刻的莫不毂,却在一家酒肆中饮酒。
他一壶一壶地灌,似乎根本不在意今日与叶九裳的决斗。
又或者,他对于今日的决斗胜券在握?
若旁人看到,只怕会这么认为,可只有莫不毂自己知道,他喝这么多酒,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好让自己不去想那个女人。
那个偷走他的心,却又悄悄离开的女人。那个叫宁予的女人。
“这人是不是莫不毂?你看他一身黑衣,戴着斗篷,拿着剑!”
“是,肯定是他,不过今日不是他与城主商定要决斗的日子,他竟还有心思喝酒?”
……
有两人认出莫不毂,便在那里悄悄说着,莫不毂没心思去理他们,兀自拿起酒壶和佩剑,走出了酒肆。
就恍若那日他们初见,似乎也是这般情景,只是那日他为她杀了人……
他已有了三分醉意,饮尽了壶中酒后,他将酒壶扔掉,踏上了去叶府的路。
叶府门前的江湖侠客们见莫不毂来了,都露出惊恐的神情,嘴中喊着“莫不毂来了”便跑进了叶府。
他当真有那么可怕?
他从不屑于杀比自己弱的人,除非那人欺他犯他,他绝不手下留情。
那为何他们还会怕他?
莫不毂手中持剑,脚步不稳地走进叶府,看着那一副副害怕的表情,他嘴中发出不屑的笑。
突然,他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站在人群正中央的那个男子。
他一身白衣,他手中拿着剑,他清秀活泼的容颜,他眼中不可一见的忧伤……
“砰”!是剑落地的声音!
“我输了。”
周遭忽死一般地寂静,只见莫不毂将自己的剑扔到地上——一个剑客,若失了他的剑,那么他,便只有等死的份!
而莫不毂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人知道——而唯一知道的,恐怕只有叶九裳。
叶九裳,那个持剑的少年——或者说,是她,而该叫她宁予,叶宁予!
【玖】
叶宁予永远都不会忘记一个月前,叶九裳死时的场景。
叶九裳是叶城的城主,亦是她的兄长,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叶九裳自幼便为死去的父母守护叶城,守护她。她自幼任性,不懂叶九裳的辛苦,她不愿意学习剑法,只愿自己一人流浪江湖,只是叶九裳虽宠爱她,却从不许她外出。
年幼的叶宁予不懂,只一味任性,直到三个月前她悄悄离开家门,遇到那群人。
他们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人,从前被叶九裳重创,都被砍去一只臂膀,叶九裳仁慈,希望他们改过,岂料他们竟不知悔改,趁着叶宁予悄悄外出将她劫下。
妹妹被抓,叶九裳心急如焚,也不顾这本就是个陷阱,径直独自去了,与那群人大战了几个时辰,将其全部杀死,救下叶宁予,只是——许是那群人早知打不过他,便准备好了同归于尽,于是便在他们的刀上涂了毒!
叶九裳重伤而归,叶宁予心中既愧疚又懊恼,整日伺候叶九裳,而叶九裳因那毒凶恶,便传出自己要闭关的消息。
只是,那毒,终是无药可解,叶宁予想尽方法,请遍名医,却无一人可以救他。
而,叶九裳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他仍是整日笑着安慰她,只是那面色愈发苍白。
忽有一日清晨,叶宁予去叶九裳院中时,却见他已起身,在院中,背对着自己,他的手中拿着剑。
白色的衣衫更衬得他的身影孤单。
叶宁予正欲说话,便听叶九裳先说道,他的声音沙哑虚无,却有一股气质天然而成:“予儿看我剑法!”
言讫他的身形便舞动了起来,连同他手上的那把剑。
他的动作不快,却招招显露杀机,招招无破绽露出,他的身影灵活,每一次转身跳跃,都看得不清,又难以猜测他的步伐。
叶宁予知道,这便是经过叶九裳多年来继承并完善地叶家剑法,而他大概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又不想叫剑法失传,这才舞给她看。
叶宁予眼前模糊一片,泪不知何时落了满脸,只是她顾不得去擦,她认真地看着叶九裳舞剑,生怕错过一个细节,生怕她……叫他失望。
荡气回肠。
叶九裳收了剑,他挺拔的身姿,叶宁予看的出神。
忽然,叶九裳倒下了!
“哥!”
叶宁予跑着,泪从脸颊一滴滴滑下,她抱起叶九裳,失声痛哭。
一代枭雄,叶城城主叶九裳,殁了。
为了救她,他就这么死了,他本该受万人爱戴,他本该肆意于江湖,他本该长命百岁,他本该拥酒惬意舞剑……
直到叶九裳下葬,叶宁予都不敢相信,他就那么死了……
“小姐,城主生前有令,暂不可将他的死讯公诸于世,只因前不久江湖上出了一个叫莫不毂的人,他杀了众多江湖剑客,城主不知那人意在何处,故一直放下不下。而就在三日前,那人向城主递了战书。”
叶九裳生前的一位侍者哑声说道,伸手将战书递给在地上坐着,靠在柱子旁失魂落魄的叶宁予,而她依旧不动,毫无焦距的眼眸不知看着何处。
那人重重一叹息,又道:“想来那莫不毂是来者不善,而如今城主离去,恐天下再无人能打败他,在下不才,只想请小姐派人暗中将他杀死,否则,江湖再无人可阻拦莫不毂!”
“你说什么胡话!我哥一生光明磊落,我怎么暗箭伤人,毁坏他名声,你又要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他!”叶宁予忽激动地站起来,拽起那人的衣角,愤然说道。
“可是小姐怎不想,若那莫不毂危害武林,您又如何面对城主的嘱托?”
叶宁予忽安静下来,松开了那人。
内心一番斗争后,终于,叶宁予开口:“你说得对……那就由我去亲自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