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醉染江山

6、妖精

　　白光散去了，一只有巴掌大的小人在那疯狂地拍打身上的衣服。
　　“这就是妖精？”伊莉丝指着那个金发小人。
　　萨德盯着那个小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应该是的。”
　　“不用应该，我就是一只妖精。”妖精看起来似乎放弃了，而且由于身上很狼狈，语气不怎么样。

　　伊莉丝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这只妖精，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生物。妖精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和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格外引人注目，而且还有一张即使板着也很好看的脸。快速的裙子穿上了血污，被她刚才用力地拍打出了皱褶，显得有些凌乱。除了在背后不停拍打的透明翅膀与小小的体型，看上去和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妖精注意到她的视线，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伊莉丝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去，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又看了看手中沾满鲜血的宝石，只好开始清洗项链，还时不时悄悄的抬头去观察那只妖精。

　　而诺亚则毫不在意她的语气，兴奋地问她：“就是你和伊莉丝的父亲签订契约？”
　　“契约？我可从来没和人类签订过契……等等。”妖精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语气有些慌张地问：“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你们是谁？这是哪？我不是在…在…哪…？”
　　“我……原先在哪……来着？”金发的妖精茫然地看着四周，喃喃自语，随后像是想到的什么，一脸警惕和怀疑的对三人厉声问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诺亚被她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然后一脸奇怪的看向法师：“你不是说那是信物吗？这什么情况？把契约的妖精召唤出来还会让他们失忆吗？这契约也太不安全了吧。”
　　显然法师先生对现在的情况也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然后不管妖精满满的敌意，把手放到她身边，感受了一下她与宝石之间的联系，才肯定的说：“是契约没错，而且与你签定契约的人也已经完成你的要求了，你可以自己感应一下。你现在的契约者是谁，你应该也知道。我们除了把你召唤出来以外，可什么都没有做哦。”
　　待妖精一脸狐疑地闭上眼睛感应时，萨德悄悄地碰了一下她被风卷起的发丝，感受到了轻柔的触感。把手收回来，捻了捻指尖，神情有些复杂：“……不是影像。”

　　“不可能！”妖精震惊地飞到伊莉丝身边捧起宝石，“我什么时候……？！这条项链原先的主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父亲给我的，他是个冒险家，我也不知道这条项链是他从哪儿得来的。”
　　妖精沉默着轻轻碰了碰伊莉丝的伤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大了她的蓝眼睛看着伊莉丝：“他现在在哪？你的父亲。”
　　“我不知道，”被提起了父亲行踪的伊莉丝心情一下子就变差了，“四年前就不知道到哪去了。”

　　虽然是怎么说，但被妖精面带失望地看着的她很快就受不了，她慢吞吞地开口：“他说他要去星之海……我现在要去找他。”
　　妖精看上去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书上从未有过有人能成功到达星之海的记录，你的父亲是认真的？”
　　说起这个伊莉丝更气了：“他当然是认真的！不然他就不会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咬了咬唇又补了一句：“但我不是。只要没找到星海集市我就会马上回来！”

　　“好吧。”妖精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金发，又拍了拍不知何时变干净的裙子，提着裙摆朝伊莉丝行了个礼，然后抬头看向她：“我叫艾琳·桃乐丝，如你所见，我是一只妖精，你可以叫我艾琳。虽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签订的契约，但既然它已经成立，原先的契约者也完成了我的要求，那在原契约者不在，而你又与原契约者有着相同血缘的情况下，我将为您服务。契约将终结于伊莉丝成为——”
　　伊莉丝没听清楚她说的最后一句，问她：“成为什么？”
　　“——！”名叫艾琳的妖精惊讶的捂住了嘴，过了一会才张开嘴，却依旧发不出声音，他又传试着说其它东西：“我说不出来？”
　　“这也是契约内容？”萨德饶有趣味地问到。

　　艾琳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降到地上尝试着在泥土上写出来，却在写完“伊莉丝成为”几个字后就再也写不下去。她扔掉了树枝，拍了拍手抬头回答萨德刚才的问题：“这应该是契约条款内禁止的，很抱歉，不能告诉你——而且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伊莉丝感到十分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不出口，写不出来，那我也不知道你要成为什么。”艾琳飞到她面前用手臂比了个交叉，“这种感觉十分微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总之如果我不能告诉你即意味着我也不能知道。事实上不止这个，关于这个契约的一切我都不知道，而且关于我自身的经历我也都不记得了。也许你的父亲会知道些什么，所以……”
　　“所以你也要找到他？”伊莉丝接下她的话，然后终于回到了正题，“那我们得先找到正确的路，你知道我们该走哪边才能到奥维利吗？”

　　艾琳看了看分岔的河道，向她要了地图，但不过看了一眼便还了回去，然后顶着她怀疑的眼神飞到两条河流那各捧了一捧河水。
　　“这边。”艾琳在左边的河岸上看着他们。
　　萨德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倒是两个孩子在原地愣了一会后才慢吞吞地跟上。
　　诺亚不太放心地问：“你确定是这边？你看清楚地图了吗？”
　　艾琳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地回答他：“你们的地图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我没法分析，只能靠感应河水内的元素了。这边河水内的元素比那边的要混乱很多，这就意味着这条河流的上游很可能有人居住——奥维利算是个大城市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她点了点头：“那就是了 ”

　　在艾琳的指引下，一行人终于在城门关闭前到达了灯火璀璨的奥维利城前。
　　城门边上两个卫兵正在交谈着，伊莉丝依稀听见了几个可能是饭店或酒馆的名字。
　　艾琳躲在她披风的的兜帽里，扯着帽沿探出头来小声地问他们：“你们带路引了吗？”

　　诺亚听了后抱着胳膊一本正经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问道：”路引……是什么？有什么用吗？”
　　“好像是进城要用的身份证明？我记得莉亚阿姨以前让我们帮她找过，”伊莉丝倒是想了起来，她比了个巴掌大的长方形，“大概是个这么大的卡片。”
　　“那你带了吗？”
　　“没有，莉亚阿姨说我太小了还不能办。”
　　“那怎么办，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不能进城？”
　　“嗯……”

　　还没等他们想出办法，两个卫兵便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人走上前去拦住他们：“请停下，麻烦出示一下你们的路引、证明或是信件。”
　　两个孩子紧张地看了看严肃的卫兵，又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在找些什么的萨德，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抱歉，请让我找一下，我记得好像是放在这里来着……”萨德依旧在翻身上各处的口袋。

　　“麻烦快一点。”不知是因为快要换岗了还是看他们没有危险，卫兵的心情看上去不错，他低头看向两个孩子，“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进城？”
　　“那个……因为树林太大了，我们刚开始有些迷路，耽误了一些时间。”伊莉丝扯着衣摆小声地回答。
　　卫兵听了后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怎么可以走树林中的路呢？这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找到了！”萨德兴奋地把一个银色的徽章递给了卫兵，伊莉丝踮起脚偷偷看了一眼，好像是一只鸟站在坠着五颗星星的树枝上转头的图案。
　　“我是琼纳斯·萨德，隶属埃尔维斯帝国学院。”萨德笑眯眯地向拿着徽章一脸震惊的卫兵解释，“请问我能带我的学生们进去吗？”
　　“当然可以！”卫兵有些慌张地把徽章双手递回给萨德，向另一个卫兵打了个手势后便转过身朝里面做了个‘请’的姿势，并抱歉到：“十分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请进。”
　　“不必紧张，我们这是在这休整一两天而已。”萨德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在两个孩子眼前晃了晃，发现他们仍在愣神，便拉着他们的手进了城。

　　直到伊莉丝被璀璨的灯光闪到了眼，才揉了揉眼回过神来，但手马上被萨德拉开了去，并被教训不能拿手揉眼睛。
　　她愣愣地回了声“哦”才抬头问萨德：“您是个很厉害的法师吗？”
　　萨德把徽章放回口袋，听到她的问题后想了想，然后笑着回答道：“应该？一般来说他们对大多数法师都是这种态度的吧？”
　　“这样吗？”伊莉丝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个徽章，有些半信半疑。

　　萨德则揉了揉她的头发，指着面前繁华的水上之城问她：“你们是要先逛一逛还是先去找个旅馆呢？”
　　伊莉丝看了看眼前那些沿着河流在边上开着的各式各样的商铺，又看了下他们现在风尘仆仆的模样，最终有些不舍地选择先去找个旅馆休息。

　　“好的，那我们就先去找个旅馆！我觉得你们也是应该好好休……”还没等他们走上大街，一个从后面传来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琼纳斯！”
　　“诶？”萨德惊讶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银发女人从城门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等你好久了。”她有着充满英气的眉眼，立体而有些苍白的五官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北境而来的人。
　　“奥罗拉！”萨德高兴地与她拥抱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塞莉呢？”

　　“她说她有事，而我又刚好在附近，所以她让克里斯叫我先过来接你。”奥罗拉勾了勾鲜艳的红唇，偏过头来看向两个满脸好奇的孩子：“嘿！我叫奥罗拉，来自北境，算是他的朋友，是个……嗯，冒险家？我算是吧？还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你们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伊莉丝。”伊莉丝悄悄地打量着她，发现她虽然长得有些凛冽逼人，但却拥有着令人舒适的感觉。
　　“诺亚。”诺亚倒是除了奥罗拉长得很漂亮外，只总觉得她一身黑的装扮超酷。

　　“诶……我能问问你们是怎么遇到琼纳斯的吗？你们在哪捡到他的啊。”奥罗拉一脸兴致勃勃地蹲下身来问他们。
　　“在萨德瀑布那……当时我们不知道怎么爬到瀑布上面，是萨德先生突然出现并且帮助了我们。”伊莉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萨德瀑布啊，那岂不是离这里很远？”奥罗拉对萨德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嘲笑，然后又问到：“然后是谁指路，我记得天黑前还起了雾吧。”
　　“是她哦。”诺亚把躲在伊莉丝兜帽里的妖精翻了出来。
　　奥罗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妖精？你们那里也有妖精吗？”
　　“啊？这个妖精和伊莉丝的父亲签订了契约，所以才和我们在一起的。”
　　“这，这样吗？”奥罗拉神情有些奇怪。

　　站在她身后的萨德突然问她：“塞莉有说她有什么事吗？”
　　“啊，她说她要去阿尔杰山脉找什么东西。”奥罗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本子翻了翻，回答他。
　　“阿尔杰……阿尔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巨龙啊！她终于活得不耐烦了吗？！”萨德揉着自己的头发低声尖叫着，突然走上前来把伊莉丝他们的行李拿了出来，并对奥罗拉伸出手：“我之前放你那的那个失败的空间戒指还在吗？先给我。”

　　“不要慌不要慌，”奥罗拉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银白色戒指递给他，“又不是第一次了，她什么时候找得到过巨龙？”
　　“万一呢！她的运气这么差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掉进山沟什么的。”萨德让伊莉丝伸出刚才被划了道口子现在仍在渗血手指，把戒指在上面沾了点血，然后递给她，并跟她解释：“这个空间戒指是我自己做的，半失败品，大概能装下两个你，给你们装行李，不能装活着的生物，就当是你们给我带路的谢礼，不必在意。已经与你链接了，稍微想一想就可以把它们装进去，自己试试。”
　　“我可能没法再跟你们一起了，我们得去找人，你们找旅馆要小心，别贪便宜找一些小旅馆，你们还是小孩子，很危险的。对了别把全部东西都装进戒指里，留着背包背着，做个掩饰。”萨德站起身来又揉了揉他们的头，唠唠叨叨地叮嘱他们，“等你们的冒险结束了，有空的话可以去帝国学院找我，到时候把这个戒指给他们看，然后就说要找萨德导师就可以了。”

　　“哇，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啰嗦的吗。”奥罗拉看着他伸了个懒腰，然后也补了句：“不过他说的对，你们没有大人跟着要小心哦，最好一起行动不要走小路之类。”
　　然后她拿出了两样东西。
　　“这个就送给你了。”来自北境，身上带有那里特有的凛冽风霜气息的女性，从包里翻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瓶子扔给伊莉丝，“刚打招呼就得说再见也挺不好意思的。”

　　伊莉丝手忙脚乱的接住它，看着里面绚烂地令人醉心的光幕，好奇地问她:“这是什么？”
　　“极光。”她笑了笑，“我家乡特有的景色。”
　　“传说它是女神接引英勇作战而死的战士英灵的战车痕迹。但被我们留在了瓶中，别打开哦，一打开就散了。没多大用处，当个摆设或者代替油灯还是可以的。”她一边解释着一边把另一样东西递给诺亚，是一把被皮革包裹着的小刀：“我想男孩子可能会比较喜欢这种？”

　　两人拿着礼物十分高兴，显然很喜爱这些东西，但他们也感到十分不安：“这样不好吧，是艾琳引的路，而且没有萨德先生我们根本没法这么快到达这里。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得到这些。”
　　“不用不用。”奥罗拉把他们递着东西过来的手合上，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我觉得很应该哦，毕竟要是你们没有捡到萨德把他带过来，我估计我们明年才能找到他啦！”

　　“对了，”她转过头去问已经在地上画法阵的萨德：“咱们是现在就走吗？”
　　“对，现在城门关闭了，我们先出去，然后叫克里斯来接我们。”萨德低头开始检查法阵。
　　“好吧。”奥罗拉耸了耸肩，又把一个蓝色的牌子递给伊莉丝，“既然我们要走了，那我定的房间也要浪费了，给你们吧。一天两夜，包括今晚，你们沿着右边的街道走，直到见到挂着‘福特旅馆’四个字的蓝色招牌，把这个牌子给店长看就好了。要是他问起我去哪了，你就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人要走了。”
　　“好了，奥罗拉，过来吧。”萨德招呼着她过去，与两个孩子告别后便念起了咒语发动法阵，最后还拜托他们待会把法阵图案擦掉。

　　站在城墙外等克里斯的时候，靠着城墙的奥罗拉突然问道：“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从莱纳瀑布那边迷路到这里来的？你不是会看星象吗，你这也太夸张了，还让两个小孩子把你带出来？”
　　“我正是遵循着星象的指引去到她身边。”萨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套，“伊莉丝，她被星辰所眷顾。”
　　“诶——”奥罗拉来了兴趣，“那意思就是她有做法师的天赋？你是要收她做学生吗？”
　　萨德推了推眼镜，沉默了一会，直到奥罗拉有些不安的时候才突然开口：“我不能做她的老师，她看不到元素的颜色。”
　　“而且，他们要去星之海，我也不能阻止他们，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去让她的旅途轻松一点而已。”

　　完全不懂法术的奥罗拉有些茫然:“看不到元素的颜色是怎样？就两个孩子加只妖精去星之海也太不安全了吧，不阻止他们没关系吗？”
　　“我不能，也阻止不了他们。他们，或者说是她，必定要去，也必定会到达那里。”萨德朝空中的克里斯招了招手，“这是她的命运。”
　　“哇哦，”奥罗拉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这个词真是令人讨厌。”
　　“是的，让人十分讨厌。”法师摸着巨鹰的羽毛面无表情地低声自语道：“被星辰所眷顾，呵，说是诅咒说不定会更准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