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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第四章

      我自出生起,接触的事物均是医药。宋家到了这一代就我一个女孩,不希望我打打杀杀,于是族中偏支弟兄们被长辈们命令一个个起早贪黑造神器,不仅为了他们用,更是为了帮助我。因为我灵根浅薄,修仙历练时间要比别人长很多,以后在外云游,少不了被欺侮,只希望到时候我有能够拿的出手的灵器使用。
      在医药的浸泡中久了,慢慢意识到大部分疾病很多都和机缘有关。

      有人家境殷实,一心向往修仙,奈何运势不佳,得了奇怪的病,需要上好的极品来当药引。可惜药中极品千年不遇,管你有钱无钱,都碰不到。好不容易碰到了,却对药不对证,用不得。
      绿竹杆的哥哥就是这样。

      他渡劫归渡劫,好端端的惹什么刺荆藤,浑身上下的血脉被刺透不说,还被种了荆藤果。这种果子可以吃,并且还对眼睛有疗效,但有个忌讳,不能碰血。一碰血就会把自己的种子种在人的血脉中,久而久之,人会脱血而亡,脱了血还有的治,只要换血就行,难办的是这东西缠到了他的精、气、神,这三种东西都是无形之物,想要解除可以说非常难。

      但绿竹杆他哥哥又有点幸运,他碰上了两千五百年才出一个小果实的泗溪。泗溪本是流淌在天庭和城传阁之间的溪水,因整日浸润在灵气之下,慢慢有了自己的慧根。有了慧根,就有了自己可以成长的修为,而这修为结成实物,就是我刚才说的小果实。

      我本以为有了这果实当引子,我有七成把握把这小子从死亡中拉回来,但没想到果实能用是能用,解荆藤果之毒没问题,问题出在了解完之后。所谓行医救人,除了观察看脉,更重要的是问。我仔细地询问过翠衣家的人,每个人都告诉我这小子是因为惹了刺荆藤才成了这幅模样,所以我就按照我综合出来的考量来治病。

      让人失望的是,绿竹杆的哥哥并没有好起来,他的精、气、神早在惹上刺荆藤之前就已经濒临干涸,元气枯竭,血脉受损。而他之所以拖着这副残躯病体要渡劫,是因为如果成功,得到的修为能够补充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能够多活一日。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用了泗溪的果实解毒,然后在将要换血的时候发现真相。

      绿竹杆的哥哥是被耗死的,我当时摸着他干瘪的躯壳,随着我的动作,无数条纹路隐晦地闪烁其中。这个少年,是被无数条咒语耗死的,他不想死,所以要渡劫,渡劫没成功惹上刺荆藤,动静闹得太大迫使家人请我来给他看病,只因他算到泗溪出的果实能解他体内的毒。可惜千算万算,算错了一步,他算错了他家人的良心。

      没有人愿意给他换血,找药物代替也好,找灵器续命也好,没有人再去做了。
      仿佛这个家的所有人都视这个少年为死人了。

      并且他不知道,也让我更奇怪的是,泗溪的果实虽能解毒,但在排斥他的身体。

      我转换思路,想要绿晶羽是看看能不能救他一命,但当我见到他父亲时什么都明白了。那个男人命数已到,却依然活着,修为不高却能成为翠衣家的家主,浑身上下散发的味道和我在那个少年屋子里的味道一样。
      他为什么会被耗死,是因为他的血早在惹上刺荆藤前就一遍遍被人换过了。
      泗溪的果实为什么排斥他,因为他体内的血脉和他自己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有时候都在想,这个少年这么想要的活下去,难道不明白在他的算计中,他家人的良心最算不得。身为父亲,为了自己,一遍遍地换自己儿子的血给自己续命、续修为,是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也许想着父亲为了“用我”不会赶尽杀绝吧?
      也许猜着毕竟是至亲血脉应该会救我的吧?

      这些殚精极虑的算计在上位者的眼里,是多么的渺小。

      ****
      “你骗我。”绿竹杆说。

      这反应在我看来意料之中,我实话实说而已,至于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你说的跟我记的不一样。”绿竹杆接着说。

      我不想再回答她,说多了也没意义。怀揣着满腔愤怒冲向敌人发现敌人不是敌人,身后站着的才是的那种感觉的确不好受,所以大部分人明智地选择自欺欺人,一条路走到底,无论如何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自己想当然的错,自己无比信赖的人的错。
      我能理解。
      承认了,就代表着三观俱毁,开始过上一段浑浑噩噩的生活,再也不会相信谁,生活在谎言里的痛苦会伴随一生,想要惩罚却无法对至亲下手,整个人都好像毁了一样驻足不前。
      不管哪样选择,都需要勇气。
      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发自内心的对当事人表示理解。
      但不原谅。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半真不假的。”绿竹杆再次把长剑对准我。

      她的怀疑不信任在我看来也是正确的,但同样,我没有理由撒谎,我也不屑于撒谎。
      宋家传承多年,许多弟子能飞仙,靠的就是“诚挚”。
      说来可笑,现在无论天庭还是地府亦或我居住的人间,充满了浮躁和谎言。没有人愿意再去吃力不讨好地说真话,说真话太累人还没有好处,所以为什么不说些好听的谎话?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都在真相面前不断涂抹着,打扮成有利于自己的样子。谁也不在乎真实是什么样子,真实在利益的驱使下微不足道。

      地位卑下的人言不由衷希望过上好日子,地位中等的人言不由衷是因为想要成为人上人,站在顶峰的人言不由衷是想长长久久地保持住自己的利益,他们都有自己的难处、痛处、不可说的耻辱,就像我母亲整日给我讲,万事万物万人都有自己恶的一面,我们先不要急着打打杀杀,我们先去体会,想他们为什么会是这样,怎样成为了这样,如何才能不要成为这样,我们要学会体会。
      体会完了,我们站在是非道德观上面,才能对自己要如何对待他们的行为方式上做出选择。

      不是评论,而是选择。
      我选择的是消极避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有求于我,好,等价交换。
      我选择的是,不原谅。

      *****
      绿竹杆离开了。
      我没杀她,她也没杀我,在触碰眉心的那瞬间她放弃了。

      临走前,她对我说不管怎样我还是恨你。

      我尊重她的选择,于是点头微笑。

      一声嚎叫让我从满腹复杂情绪中脱离出来,我再次打量周围,满地的污血和残肢断臂,古青明依旧在和荣方厮杀,不少撑不住的仙人开始萌生退意,不过随着周围杀意的逼近,这种退意很快消失的一干二净。
      “要么杀,要么死!”荣方沉静的脸上出现裂痕,焦躁的情绪在他眼中蔓延。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谁让我专攻治愈系?

      三道黑影依照三角形依次站在我旁边,每个人脚下都踩着阵眼。

      “久仰三位前辈大名。”还是老样子,先礼后兵,我们来唠唠嗑。

      独自站在我正前方的黑影最先从兜帽中露出脸,光洁的鹅蛋脸在月光下透着银辉,柳叶眉微挑,杏仁眼满含水意地眨了眨:“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嘛。”
      我知道她潜台词是我长得比较普通,除了可爱没啥可夸的。
      “刚才听你和翠衣家的丫头说话,让我好生惊讶一番。原来老不死居然用了这么阴损的招数,可偏偏天道跟瞎了似的不惩罚他,小姑娘,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女人柔媚地笑道。
      我客气道:“吴前辈,您这是明知故问了,谁不知道绿晶羽的威力?”绿晶羽厉害就厉害在于可以挡天雷,作为传家宝可以说很有价值,可惜翠衣家这位家主很会利用价值,阴损的路子走远了以为总有东西护着自己的周全。

      五十年前我和赵期颐打赌,绿晶羽估计快碎了。
      如今吴家的这位前辈这么说,我猜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吴媚,怎么废话这么多,还不赶紧开阵杀了她!”身后的两道身影很不满,他们一个是李家被废弃的家主李日增,一个是郑家下一任家主热门人选郑世忠。两位家主都想着趁此机会从大开杀戒捞一把,对吴媚磨磨唧唧态度不耐烦。

      “听说你专攻治愈?”吴媚权当没听见,一心一意和我说话。
      我愈发客气:“还得看怎样的机缘。”
      “历劫后的苟延残喘能救不能救?”吴媚这次说的声音很轻,近乎耳语,但我还是听到了。

      历劫让人头痛的地方在于历劫不过,便是死路一条。公认的,没得救。
      不过在我看来,所有太多笃定的都有一丝不确定。
      这能救不能救,不仅看机缘,还得看情况,不仅看情况,更看的是你能不能下这个血本。

      我垂眸想了想,吴媚很有耐心,她在等着我的答案。

      “前辈,我不能说一定,但若改善状况倒是可行。”我轻声说,“但最重要的是,我得活着去那里瞧瞧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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