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 ...
-
眼看着那人走近，言福和元乐忍不住退开一步——那人怀里抱的布匹实在太多，已经把人整个挡在了后面，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
不过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前面有人，停了脚步，从布匹的小山后艰难的探出头看过来：“嗯？崔钰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抱着的是一堆柔软布匹，不过那人却意外的是个面容颇有些英武霸气的俊挺少年。
崔钰却不像言福和元乐那样意外，淡定的朝对方点头：“好久不见啊玄黄，你又来替楚江王取布料吗？”
被叫做玄黄的少年咧嘴露出一笑，点头：“是啊，倒是很少见崔钰君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么？”
崔钰抬了抬手里的小桶：“受黄道婆委托来替她的棉花杀杀虫。”说着看了看身边的言福和元乐，又对他道，“对了，我这两个案前小助理对你很感兴趣，方才还聊到以后有机会要带他们去见见你，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了。”
言福和元乐正听得费解，崔钰已经转过身对他们介绍道：“喏，他就是你们刚才说想见的那只老虎。”
“诶？！”
崔钰看言福和元乐呆滞着脸，并没有眼睛放光和冲上去围观，奇怪道：“怎么，你们刚才不是还说着很想见他的吗？”
言福元乐一致点头：“是想见来着……”不过心心念念好奇着的传说中的角色就这么家常这么平淡的突然出现在眼前，既不震撼也不轰烈，实在需要呆滞一会儿来缓冲心中的落差。
就在言福元乐缓冲心情时，玄黄已经把小山一样的布匹暂放到一边，直起身拍了拍衣摆，露出个略带些腼腆的笑来：“哎呀，托崔钰君的福，这么多年了我都还时不时的要被人参观一回，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崔钰啧了一声：“你也算是传说故事中的人物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应该觉得自豪么？”
玄黄便露出幽怨的神色：“我在传说里是用来衬托你光辉形象的反面教材，有什么好自豪的？！”
实际上你也是个反面教材吧……
言福悄悄在心里吐槽着，躲在崔钰背后压低声音问：“崔钰君，传说中那只老虎不是啖食人命、为害一方的恶畜吗？”眼前这位看起来……也太清爽俊朗太正面形象了吧？
玄黄在对面笑眯眯道：“我听得到的哦。”
言福：“……”
猫科动物的听力太讨厌了。
崔钰见言福尴尬，开口答道：“他确实就是传说中的那只老虎，后来被楚江王留用才根据他皮毛花纹改了玄黄这个名字，经过多年栽培才有了如今这模样的。我记得他原来是叫大黄的吧。”
玄黄面上一红，跳过来要捂崔钰的嘴：“喂喂，曾用名就不要介绍了好吗！”
崔钰侧身躲开，继续对言福元乐道：“他本也是只寻常老虎，不通人性，不过我接手那案子时他在山中已修习旁门左道有些道行，虽还不能化成人形，但为增进修为屡伤人命，远不止你们在传说中听到的那一桩而已。当时城内人心惶惶，我才不得不设法去捕他。”
元乐见玄黄为人似乎并不凶恶，便也大着胆子问道：“那当时逮捕的情形真的跟传说里写的一样吗？”
玄黄又拉着脸捱了过来，语气哀怨：“当然不是，你见过哪个传说故事会原原本本按照实际情况来写的吗？”
言福想起之前钱小小跟他们吐槽的关于月老的传说，确实跟真相大相径庭，便问：“那意思是……你其实是被冤枉的吗？”
玄黄往崔钰那边望了一眼：“咳，也不是……就是传说里缺了许多细节。”
“缺了什么细节啊？”元乐又变成了好奇宝宝，不等回答便又问道：“我其实觉得传说里‘堂上珏历数恶虎伤人之罪，恶虎连连点头。最后判决：啖食人命，罪当不赦。虎便触阶而死。’那段不大可信。你真的那么爽快的就触阶而死了吗？”
“这个么……”
提及往事，玄黄思绪万千。即使已经过去千年，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崔钰时的情形。
那时他已经脱离了普通老虎的境界，有了些修为，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得道升仙，而是要当一只厉害的大妖怪——毕竟大妖怪听起来更加威风厉害些嘛。只不过他无人指引，修炼全靠自己摸爬滚打，修炼的效率不高，所以多年下来，依然兽性未脱，时不时的还是要捕食充饥。
那天他刚捕了个不懂事闯进他地盘砍树的凡人，满足的躺在洞里一边打饱嗝一边感叹辟谷还是比不过有吃有喝舒服，洞口突然来了两个人，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来。
乍一看像是两个凡人，居然这么大胆跑进老虎洞里送死吗？
他立刻翻身一跃，跳到那两个不速之客面前，大吼了两声，打算把他们吓跑——他刚刚吃饱，暂时还不想用餐。
不料那两人不仅毫无惧意，反而还当着他的面聊起天来。
其中一人白衣翩翩模样清隽如画：“这老虎不错啊，单凭自己摸索就能修炼成妖，其实也挺有天赋的，真抓去你那就可惜了吧。”
另一人深青素衣面容温文俊雅：“虽然猛兽吃人实乃天性，但它屡伤人命已惹得民怨沸腾，我若不设法处理，那些山民就要自发进山打虎了。”
身为山中之王，他觉得这样被人无视，太有失尊严了。
“喂，你们当我不存在的吗？”
他之所以开口说话，而不是扑上去咬人，是因为他看出来对面站的似乎不是寻常凡人，至少其中白衣那个，虽然周身笼的光芒尚浅，但却实打实的是一层仙光。
白衣那人一笑：“哟，已经能说话了啊，看来再过不久就能化出人形了吧。不错不错。”
他便有些傲然：“你这神仙不在天上呆着，来我这里作甚？”
听到他称自己是神仙，白衣人笑得越发灿烂：“还看得出我是神仙，果然前途无量！”说着扭头对身边的青衣人道：“哎，你真的还要捕他？不觉得可惜吗？”
青衣人淡然看了白衣人一眼，上前两步对他道：“我是潞州长子县县令崔钰，你这两年屡伤人命，昨日又吃了一个樵夫，那樵夫的寡母上堂喊冤要还公道。所以我们才来找你。”
他便冷笑道：“找我又能如何？是那些凡人自己送上门来的，老虎吃人不是天经地义吗？难道你叫了个神仙来就有理抓我了？”
崔钰摇头：“这个神仙叫苏北林，是个刚捡了便宜飞升的纨绔，没什么本事，倒不是要靠他来抓你。他只是跟来看热闹的。”
苏北林喂喂抗议了两声，被崔钰无视后只好也凑过来自行加戏：“我们是看你有些天赋，若是被山民合力打死了太可惜，才来帮你的。”
他不屑的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区区凡人，就能来打我？不过是送死罢了。”
崔钰道：“你虽有些道行，却也不要小瞧凡人之力，若是山民大举进山群力围捕，以你的本事也不见得有胜算。”
“我虽为凡间县令，但也在地府森罗殿司职。按地府律令，若你真被山民打死魂归地府，届时列数生前杀孽，少不了有上万年的地狱之苦等着你。”
他听这番话不像是胡诌，有些犹疑的瞪着崔钰看了会，见对方身上确实带着地府阴煞之气，且始终神色坦然，忍不住问道：“那你们说的帮我，又是如何？”
苏北林抢在崔钰前面开口：“你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就行。”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稿纸递给他看。
他认识的字还不多，不过勉强也能看懂，只是一看完他就炸毛了——“你们这出烂戏还不是要我撞死在你的衙门堂上，还不是一样要我死吗！当我是傻子啊？！”
他生起气来的咆哮还是颇有些威力的，四周鸟兽仓皇四散，苏北林也蹭的到了崔钰背后。
崔钰依然神色平稳，拿出另一份稿纸递给他：“万物生灵轮回皆由地府掌管，这是我誊抄的你的生死簿，上面写了数日后你将命丧山民之手，本就时日无多。若你配合我们演这出戏，到了地府我能酌情为你减些刑罚，还能留住你的修为，准你留在地府任职，继续修炼。”
他探头看了看那份稿纸上誊抄的命数，即有些不信又有些不甘心，嘴硬道：“既然我已经时日无多，何必还要跟你们演这种破烂戏码？至于到了地府的刑罚，大丈夫生前敢做死后就敢当，用不着靠你来帮我减刑。”
“嗯，还挺有担当的。”崔钰也不气恼，赞赏的点点头后拉出身后的苏北林，“刚才忘了介绍，这出戏的剧本是这个神仙写的，他如今供职于天庭的司命府，主要负责撰写凡间生灵命数。你若是嫌弃他的剧本不肯配合，他心情不好，日后你转世投生，可能要世世倒霉。”
“……”
回忆到这，已经足以让玄黄唏嘘摇头：“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言福和元乐又听到一个去掉了滤镜的传说真相，内心唏嘘。言福想想又对玄黄道：“崔钰君也并不是恶意吧，应该是不希望你进地狱受罚再又轮回转世，埋没了你修炼的天赋。只是惜才才故意这样费周章设计一出戏的吧？”
玄黄朗然一笑：“放心，我到地府这么多年，自然也早知道崔钰君的为人。”
“对了崔钰君，听说前阵子你去了趟冰山地狱，舍月那家伙还躲在那里不出来吗？”
听玄黄问罢，崔钰点了点头，玄黄便又啧啧摇头叹了两声。
元乐立刻好奇了：“你怎么会认识舍月呢？”
玄黄挠头笑笑：“当年我到了地府后还是有些刑罚要受，先是去了饥饿小地狱，就在里面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竟看到崔钰君带了只圆润丰腴的兔子进来，我没把持住差点就把那兔子逮来吃了。”
言福和元乐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然后呢？”
“然后？然后崔钰君拦住我了啊，不然你们现在可能就见不着舍月那家伙了。”
两个好奇宝宝立刻又扭头看向崔钰。
崔钰被他们目光热烈的看着，只好解说道：“当年舍月被我押到地府，我让他选是入地狱受罚还是到冰山地狱任职，自然也先带他到些地狱参观了一下刑罚内容。我到饥饿小地狱时忘了里面都是饿极了的亡魂，而舍月到了地府被封住法术现了原身，进了饥饿小地狱就如同一块喷香的五花肉般，险些闹出乱子来。”
“玄黄是最快扑过来的，一口就把舍月咬嘴里了，虽然我立刻出手把玄黄拦住，但舍月大概也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出来就立马答应签契约去了冰山地狱。此后也曾有机会让他调任到八热地狱里去，但舍月打死都不同意，应该也跟这趟遭遇有关吧。”
言福和元乐再一次目瞪口呆了。
而这时玄黄看了看时辰，哎哟一声后歉然的对他们道：“光顾着聊天，差点忘了时间，楚江王殿下还等着我带这些布料回去给他呢，改日有空再叙旧了哈。”
说着弯身捧起那小山一样的布匹，竟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言福元乐连忙回神道别，跟崔钰一起目送玄黄抱着那堆摇摇晃晃的布料走远了。
“这么重的一堆布匹，他居然这么轻松就抱走了，真厉害。”
“嗯嗯，难怪崔钰君你当年那么看好他的潜力，还大费周章的要把他留在地府效力呢。”
面对言福和元乐崇拜的目光，崔钰摇了摇头：“也并不是为了他的潜力大费周章，那时苏北林意外飞升搞得命数大乱，我已经连续昼夜加班月余。若山民真的大举进山打虎，搞不好还要有人伤亡，天知道我阴阳两边的工作量要增加多少。我主要是为了省省心，才叫苏北林一道去找玄黄说服他演这一出戏的。”
元乐有些愣：“不是看重玄黄的天赋，为了让他留在地府效力吗？”
崔钰：“自然也看重他的天赋，不过要想让他留在地府效力，等他被山民打死了魂归地府，同样也有办法将他留下的么。”
言福默然看了自家上司几秒：“……崔钰君，如果让玄黄知道原委是这样，会伤心的吧？”
崔钰也看向他，温和笑道：“所以你们应该不会让他知道这个原委的吧？”
言福&元乐：“……”
玄黄，你到地府这么多年，真的已经知道崔钰君的为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十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