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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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清明，正是凡间春暖花开，扫墓祭祖的时节，地府主城内也透出融融的春意，似乎把城外的荒芜沉雾都带出了些许生机。
只是这两日地府里却好像比往日清净了些，连似乎永远都在被差吏们围追堵截的崔钰都颇清闲的拿了一碟青团到树下闲坐，让元乐有些不明所以，便好奇的跑去问：“崔钰君，怎么清明节我们反而不那么忙了呢？”
崔钰正慢条斯理的咬着一只青团，答道：“清明时节凡间祭祖，无论是在各地狱里受刑的亡魂还是住在鬼界堡里享鬼寿的鬼魂，都可暂且返回凡间家中享受后人供奉，我们也就因此有了两三日的闲暇。”
元乐恍然：“难怪我老觉得这两天地府里处处都是燃香火的烟气。”
崔钰点头，又吃了半只青团：“清明节和中元节不同。中元节时鬼门大开，任何亡魂鬼魂都可进出自由，而清明节时只有循着后人燃起的香火纸钱的烟气，鬼魂才能离开地府返回凡间家中。”
元乐哦了一声：“所以那些没有后人燃香供奉的鬼魂，就只能继续呆在地府？”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难怪小小姑娘前几天跟你请假，说清明要随她师父去祭祖，过不来了。”
崔钰递了只青团给元乐，看他三口两口便吃完了，站起身来看了会儿树梢上的绿芽：“难得有空闲，带你们去看看凡间的清明吧？”
对于外出活动，元乐和言福向来是无条件支持的，立刻冲回房间各自收拾。只是元乐第一次能离开地府去凡间，又兴奋又纠结，在房里关了半天也没出得了门，言福收拾好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终于不耐烦的拍门：“元乐，你怎么这么久啊？”
元乐在房里闷声道：“……我不知道该带什么东西去才好啊……”
言福便推门进去，只见元乐几乎把所有的日常用品衣服物件都摊了出来，摆得整个房间漫山遍野，他自己则拎着个小包站在中间纠结。
言福不由叹了口气——忘了这个家伙刚来不久，既没出过差也没出过游。
“不用收拾这些东西，只是去凡间随意走走，最多半日一日的就要回来了。”
“啊？这样的吗？”
元乐茫然的看向门口的言福，看清他的样子时却又更茫然了：“……你，你是言福？”
门外站的言福已不是平日束发长衫的模样，却是一个利落的寸头，身上穿着T恤牛仔裤运动鞋，再披了件宽松的棒球衫，肩上斜斜的背了个双肩包——完全就是个凡人少年的模样了。
言福被元乐愣愣的眼神看得有些乐了：“不是我是谁啊？我们要去凡间，当然要做凡人的打扮了。你要是不会我来帮你。”
言福显然不是第一次去凡间，元乐听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鉴于元乐有些傻萌稚气的模样，言福思忖一番，将他打扮成了个穿运动装的学生模样，配合着元乐的娃娃脸，俨然就像是个初中生。
元乐对自己的新造型十分满意且稀奇，要不是言福拖了他走，他大概能对着镜子看上大半天。
“快走吧，崔钰君肯定在等我们俩了。”
言福拖着元乐快步走出来，果然看到崔钰已经站在森罗殿门口，同样换了短发的造型，只是头发略长些，细碎刘海柔和的垂在额前，配上一身现代的休闲男装，跟平日束发着官服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元乐一时看得有些呆。
崔钰看到他们两个出来，又看了看天色：“出发吧，今天临时起意，可能只能逛个半日就要回来了。”
不多时后，三人已经到了凡间的一个小城市。
头一次到凡间的元乐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人声喧闹，惊奇不已，问这问那——虽然他在地府平日的工作中也能接触到些凡间的情形，但置身其中亲眼所见，还是感觉不一样。
崔钰看到元乐如此模样，而言福也很久没来凡间了，东张西望的神色没比元乐好多少，想了想道：“我们就当做是家人结伴出来，若被人问起这么答便是，不要随便多说，免得出了差错暴露身份，会比较麻烦。”
言福和元乐连连点头应下。
崔钰再想了一想：“既然是来看凡间的清明，那就先去些应景的地方吧。”
不久后，言福和元乐跟着崔钰，仰头看着前方烟雾缭绕得如同仙境般却又喧闹吵杂人头涌动的地方。
而且，身边来来往往的，除了凡世的活人，似乎还有不少刚从地府返回凡间的鬼魂。
元乐疑惑不解的问道：“……崔钰君，这是哪里啊？”
一旁的言福已经仰头把入口处门上的字念了出来：“长青……公墓……”他虽然来过凡间，却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崔钰君，公墓是什么意思啊？”
他们三个空着手站在公墓门口，加上崔钰那模样又格外惹人注意些，不少往来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而循着香火烟气而来的鬼魂则对崔钰避之不及，不是提前绕道就是停在远处观望不前。虽然凡人看不到，但看在崔钰他们眼里，如此便是有些影响“正常秩序”了。
于是崔钰在路边小摊上随手买了束菊花，带着言福元乐进了公墓，走到僻静处才指向墓园里密密麻麻的墓碑解说道：“古时凡人行土葬，且墓地之所并不统一，山野田间坟茔碑石处处可见。而现代城市人口过多，死亡人数也不断增加，政府为了规划用地，便统一划出些地方作为集中墓地，即称为公墓。”
言福和元乐十分稀奇，把整个墓园看了个遍，又去问崔钰：“崔钰君，这些墓地怎么不同区域面积大小也不一样，而且有的朴素有的豪华，是因为有等级的差别吗？”
崔钰摇摇头：“现代不像古时那样有森严的社会等级，不过贫富差距倒是一直存在。听说这些公墓是按面积大小定价出售，而且还考虑地段、风水等等，如今即使是这样密密麻麻挤做一堆的公墓，价格也水涨船高，直逼活人的房价了。”
言福便想起来：“前阵子有个亡魂在殿上受审时还跟阎罗君感叹，说他交代子女在他死后找棵树将他的骨灰埋了就行，要是找墓园买墓地那就死不起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崔钰将手里的花放在了一方墓碑前：“只不过中国自古便有厚葬先人的传统，即便是普通百姓，也会竭尽所能将先人后事打理得更风光体面些，不然怕落个不孝的话柄。像那个亡魂和他后人那样肯接受诸如‘树葬’‘花葬’‘海葬’之类的从简方式，多数也无非是为了省钱罢了。”
离开公墓，三人又逛回到了市区里，天色已经有些偏暗，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火和比白天更加繁华热闹的夜景又把言福和元乐看得眼花缭乱。
言福不由感叹道：“我记得两三百年前我也在清明寒食时去过凡间，只觉得气氛十分冷清哀戚，半点烟火也不见，没想到现在凡间的清明如此热闹丰盛。”
说话间路过一个便利店，恰好一对父母带着孩子拎着大包小包出来，自动门开合间带出食物温暖的香气。元乐看着那个小孩拿着只青团边吃边跟着父母走远了，不由有些眼巴巴的：“崔钰君，凡间的青团跟我们仙鬼楼的青团……味道是一样的吗？”
崔钰看他那副模样，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思，只是伸手摸了摸口袋：“……带过来备用的一点零钱刚才买菊花时都用掉了。”
眼前那两张充满期盼的脸顿时垮塌了下来，并充满了对他刚才随手买花的行为的谴责。
崔钰看了看身边光秃秃的水泥马路，最后目光落到马路对面街角的一棵大树上：“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我去那边摘几片树叶变些凡间能用的零钱来给你们买青团。你们就在便利店门口等我。”
言福和元乐的脸上顿时迸发出万丈光芒，嗯嗯的点头答应。
在等待崔钰过马路摘树叶的时候，元乐看到路边有人带着香烛纸钱和简单的供品在祭拜，觉得新奇，问了言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干脆自己跑过去问一个正在烧纸钱的人：“你在干嘛呢？”
被问的人抬头一看，见是个稚气未脱的初中生，不欲多理，简单答道：“给家里人送些钱。”
那人说完便继续烧纸钱，片刻后见那初中生仍好奇的蹲在一旁看着，既不吭声也不离开，便奇怪的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元乐是个老实孩子，本来是想把自己如何想吃青团子然后又没钱然后崔钰便去设法变钱来给他买青团吃的经过说一遍，但又想起崔钰交待的身份设定和“不能随便多说”的要求，便也简单答道：“我在等家里人送钱给我买东西吃。”
他刚说完，烧纸钱那人却脸色一白，手上没点燃的纸钱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元乐便低头看过去，觉得那些纸钱跟他在供养阁里见过的后人供奉的钱物一样，心想原来凡间用的钱跟地府竟是一样的，便高兴的指着地上的纸钱对那人道：“嗯，就是这样的钱。”
他话音才落，对方已经彻底惨白了脸，丢下东西撒腿就跑。
“咦？”元乐十分奇怪的看那人狂奔，一边追上去一边问道：“哎你怎么跑了？我只是在那里等家里人给我送钱而已，并没有要打扰你的意思啊……”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不光那个人惨叫一声跑得更快，就连路上的其他路人都白了脸，飞一样的跑没影了。
元乐便茫然的停了下来，回头看到那边崔钰已经从便利店里买了几个青团子出来，就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到了脑后，愉快的蹦了过去。
“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
“好！”
元乐一边吃着青团子一边跟在崔钰和言福的后面回去，觉得来凡间逛逛还是挺有意思的，凡间的青团味道跟地府的相比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想跟凡人沟通交流的话，似乎还是有些障碍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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