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中国地狱，是阴曹地府！》若若瑶

11、十一

　　再次从云头上下来时，进入钱小小视线的是十数米开外一间颇为小巧精致的殿阁。抬头看门上，挂着块匾——“月老阁”。

　　作为司掌天下姻缘的殿阁，月老阁给钱小小的印象应该是个充满了浪漫气息的地方，虽然这里的主人叫月老，听苏北林说的又是个老头子，不过老人家一般都很和蔼可亲吧，又是管姻缘的，估计也就跟街道居委会那些爱说媒的阿姨大妈那样差不多吧。

　　在钱小小好奇打量月老阁时，苏北林已经远远停了脚步，掏出一块不知刻了什么花纹符咒的牌子给钱小小：“喏，你拿着这块符牌就能进出无阻了。进去就说是司命府送复核卷宗的，里面的人自然就会收下。送完你就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哦……”钱小小拿着那符牌正反翻看了几眼，想着要赶时间，便赶紧朝月老阁走了过去。

　　到了殿阁门前，大门紧闭，也无人看守，钱小小正犹豫是不是要拍门，门却突然自己缓缓开了，入眼……呃……

　　一片狼藉。

　　钱小小并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掌管姻缘的地方，但是只见扑面而来一大片乌泱乌泱的大红色，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是深浅不一的红，竟顿时让她想起了在厨神大赛上投影中看到的血池地狱。

　　回头看看苏北林，对方只是挥挥手让她赶紧进去，钱小小便忐忑的跨进了大门。下脚第一步就差点摔了个跟头——脚下每踩一步都是软塌塌的，低头一看，那一堆堆红通通的，原来都是红色的线团。只是全都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就好像一块凹凸不平的地毯。

　　“你是何人？”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钱小小吓了一跳，努力的循声辨认，终于在一棵同样缠挂满了红线的大树下找到了一个金褐长袍席地而坐的身影，面前一张矮矮的几案，身边除了红线，还堆着小山一样的书卷。

　　出声的那身影正一手拿着红线一手拿着本册子，头也没抬。

　　“我，我是来帮司命府送复核卷宗的……”

　　听到司命府，那身影才抬头看过来，对着钱小小打量：“你是司命府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而钱小小看到对方的模样，先是有些呆——分明是一副清冷出尘的年轻相貌，却有一头雪白的银发，散漫的披至腰间，只用发冠挽起了几缕在脑后。

　　“呃，我是临时被叫来帮忙的……”

　　钱小小说完见那人仍是皱着眉打量她不说话，心想明明苏北林说提到是司命府来送卷宗的里面的人就会收下，这人怎么不收，一动不动的难道是被那堆红线困住了？

　　“请问月老在吗？或者有哪位仙者能帮收下这些卷宗吗？我有点赶时间……”

　　那个银发的年轻男子便挑了挑眉：“我就是月老。”

　　“……”

　　钱小小目瞪口呆了半晌，再用力的眨了好几次眼睛，确定自己视力没有问题，那边坐着的确实是个年轻人。

　　月老……不是位老人家吗？

　　面对钱小小震惊的神色，月老也不以为意，招招手示意她走过去：“谁让你来帮忙送卷宗的？拿过来我先瞧瞧。”

　　震惊中的钱小小就听话的过去了，一步一绊的好不容易到了那棵树下。月老上下打量她一圈：“嗯，凡人生魂，倒是少见。”

　　钱小小干笑两声，将东西递了过去。

　　月老拿过卷宗抽了一些来看，一看便啧啧的嫌弃：“这么丑的字，肯定是司命府的那个左司命写的吧。”

　　钱小小想着苏北林说的他跟月老的过节，不想被搅进去，默不吭声的往后退了一点，准备趁机将周围看仔细看真切了好回去吹牛，退了两步却觉得脚下勾住了什么，越退扯得越紧，便忍不住低头去看。

　　原来是根红绳套在了脚上，钱小小刚才后退便将套住的红绳越发勒紧，还没等她细看该怎么解开绳子，突然金光一闪，脚上被勾住的感觉便消失了。

　　光亮惹得月老立刻抬头看过来：“怎么回事？”

　　钱小小被那道金光闪得有些懵，一愣一愣的老实道：“刚才好像看到我脚上是……勾住了根红色的绳子，还没细看就被那光闪晃了眼，现在那绳子好像不见了……”

　　月老沉默了片刻：“红绳只有两头各拴在一人身上，或是连在注册名目的名字上，姻缘才能生效。”

　　“而红线结成姻缘生效的标志，就是像刚才那样闪的那道金光。”

　　月老说着又把钱小小上下打量了一圈，神色认真的给出结论：“很显然，你刚才勾住的那根红线，另一头应该已经连着某个人了。”

　　“啊？”钱小小又被震惊了，忙问道，“那我是跟谁栓一块了？”

　　月老耸耸肩：“不知道啊，我也没来得及看。红线结成后便会消失不见，只有查看记录才知道两头栓了谁，可你刚才是无意中勾住的红线，我也没来得及看到那红线另一头到底是谁，更别提做记录了。”

　　“……”

　　钱小小把月老的话反复消化了好几遍——意思是她的姻缘就这么草率的被决定了？

　　月老说完半天都没听到钱小小的动静，抬头又看了看她：“跟谁栓一块不是栓呢？反正你也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数，何必纠结是跟谁栓在一起，以后早晚都会遇到，就当是随缘吧。”

　　钱小小顿时心情复杂：“难道你这的红线都是这样随意乱牵的吗”

　　月老立刻正色反驳道：“怎么能说是乱牵。”说着往桌上摊开的册子上看了看，将手里拿着的那根红线一端啪的摁在了某个名字上，“只不过将谁和谁拴在一起，确实也不用考虑太多。”

　　钱小小默然片刻，还想挣扎：“姻缘不应该是命数里就定好了，投生之前就已经栓好红线的吗？”

　　月老便摇头：“那怎么可能。这世间凡人千千万，我这里这么点人手怎么忙得过来，碰上时间宽裕还能在投生前便将红线牵好，要是忙起来就只能等投生之后再牵红线了，有的凡人一把年纪才牵上红线，有的甚至都没来得及牵上红线阳寿就尽了。”

　　钱小小听得哑然：“这样的吗……”

　　在凡世被人称为终身大事的姻缘，在月老这里怎么听起来这么不正规呢？

　　月老已经将司命府的卷宗放在一边，又扯起一根红线在手里：“所以你看，虽然你的红线牵得有些糊涂，不过起码有一点好处——你是栓上了红线的，那至少能保证你不会孤独终老了嘛。”

　　“……”

　　钱小小虽然还是不太能接受，不过见月老已经又低头继续看桌上的册子，似乎没空再多搭理她的样子，想着自己也还赶时间，便赶紧把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

　　“那个，月老……您既然这么年轻，为什么凡世皆相传您是位老人家呢？”

　　月老复又抬起头，做回忆状：“大约唐朝的时候吧，我不慎失手掉了一团红线到凡间，下去捡的时候让个不懂事的书生撞上了。我这等惊为天人的好容貌若是被凡人瞧见了岂不平添麻烦，所以顺势变了个老头子的模样唬唬他，没想到这样居然都还被写成小说话本千古流传，说什么月下老人云云。幸亏是变了模样，要是被那书生看到我真实的样貌，那传出去还得了？”

　　钱小小：“……”

　　“对了，你这个凡人小丫头今天见了我真容，回去了可不要到处乱声张，更不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来，知道么？”

　　钱小小：“……”

　　“虽然我知道这很难，但也没办法。”月老说着，像听到什么似的往大门方向看了看，随即对钱小小挥挥手：“来接你的人到了，快回去吧。”

　　话音刚落，钱小小只觉得眼前一晃，再看清时人已经到了月老阁殿外。苏北林和崔钰正站在门口阶梯下相向而立，唇枪舌剑。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凡人生魂能这么随便就往天庭带的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帮送个东西而已，你不也坑了人小姑娘帮你干活么？”

　　而此时的地府，森罗殿内。

　　元乐搬着小板凳坐在内殿门口做望穿秋水状，言福陪在一边：“崔钰君真的是到天庭去找小小姑娘了？”

　　见元乐点头，言福便十分想不通的样子：“你说小小姑娘去鬼判殿送个东西，怎么就能迷路到天庭上去了？”

　　元乐便道：“你刚才没在这儿不知道，听说小小姑娘迷路后遇上了北林君，北林君将她送到鬼判殿后又托小小姑娘帮忙去月老那儿送东西，这才去的天庭。”

　　“月老？”言福毕竟在地府的时间长，愣了一愣便释然了，“听说月老跟北林君合不来，看来是真的。”

　　元乐便被勾起了好奇心：“月老为什么会跟北林君有过节呢？”

　　言福回想了一下当初自己好奇这个问题时，崔钰回答的原话：“苏北林刚飞升天庭时还不太懂事，以为月老确实如凡间传说的是位白发老者，所以听说月老把他的姻缘转给了我时，一个不开心就骂了几句诸如老不死丑八怪的，恰好踩中月老那个自恋狂的死穴，当然跟他合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