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逆龙（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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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去的人接连回报这一带一无所获，白栩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几日他们已经将龙苍宫内大大小小的角落搜遍了，却始终不见君瞳身影。不止如此，他曾私下去找过皞江，发现皞江也不见了。
这两个人肯定在一起！
他又恨又妒，却偏偏找不到他们。唯一确定的是龙苍宫封闭期间，他们无法离开。
“白栩大人，还要在附近搜寻吗？”
此处曾出现过君瞳的气息，此刻却半分不留，想必人早就走了。
白栩恼怒的叹气，带着人群匆匆离去。
在他们彻底走远后，这片位于龙苍宫偏僻处的沼泽地下方，皞江抱着君瞳轻轻松了口气。
“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这套掩匿气息的阵法乃他游历海外时所得，据说乃阵法宗师之作，他当初重金购下只是为了收藏，却不想如今派上了用场。
“君瞳，你怎么样？”
拥有东临海域第一美人之称的泉苛族族长之子无力的倚在情人怀中，面色灰败，两眼眼窝乌青深陷，仿佛久病卧床的病患。
“江……我还是……好饿……”
皞江焦急又无措，“我出去找些食物……”
“不行！”君瞳立马拽住他的衣襟，“会被发现的……”
“但你……”
“我没事，我能撑住……”君瞳对他露出虚弱的微笑。
“君瞳……”
“江，我睡一会儿就好了……睡着了就不会饿了……”君瞳缓缓闭上眼，过了片刻均匀的呼吸传回。
皞江小心翼翼的扶他靠在石头上，轻手轻脚的离开阵法。
他到现在都还完全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几日前的夜里君瞳出现在他房中，他还以为他如往常一般为了与他亲热而来，谁知君瞳却郑重的对他说要和他藏起来，待龙苍宫开启后一起离开！
君瞳那副思虑多时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令他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开始在龙苍宫内四处躲避追兵。
龙苍宫的人找不到君瞳，时日久了自会放弃，他们一直躲在这片沼泽下等待龙苍宫再次开启，却不想短短几日间君瞳竟饥饿到这种地步！
即便是数年数十年不进食，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太大影响，君瞳一定有要事瞒着他。
皞江清楚这点，却没有问，对情人的担忧与心疼已经超过了他的疑心。
等皞江带着新鲜的鱼回到沼泽下，他看见君瞳已经醒了，正背对他吃着什么。
咀嚼、吞咽的急促声音回荡在不大的空间里，莫名有种恐惧之感。
皞江道：“君瞳，你在吃什么？”
君瞳的背影猛地一颤，过了半刻才慢慢转过来，“江……你回来了……”
他牙齿上黑红的血丝令皞江皱紧了眉，“你吃的是什么东西？”
君瞳急忙擦拭嘴角的血液，“鱼、我吃的鱼……”
皞江强硬的抓住他的手，把他手里的东西亮了出来。
确实是粘在鳞片上的肉，但这么大的鳞片又是哪种鱼？君瞳饿了十来日，哪里来的鱼？
而且这“鱼肉”腐烂恶臭，根本是不能吃的！
“君瞳，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皞江沉声问。
君瞳颤抖的咬唇，似乎泫然欲泣。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令皞江又不忍了，“我、我抓了新鲜的鱼……”
君瞳喃喃：“不、我只想吃这个……我只想吃这个……”说罢他甩开皞江的手，迫不及待的去撕咬那块腐烂的生肉。
皞江震惊的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彻底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君瞳吃完肉，对皞江露出一个餍足的微笑，又变回那个温柔体贴的情人，“江，我吃饱了，想休息一下，你抱着我吧。”
从这日起皞江每晚都会在咀嚼声中醒来，然后发现君瞳缩在角落里眼冒绿光贪婪的吞吃那古怪的“鱼肉”。
吃了那“鱼肉”后君瞳看上去精神越来越好了，笑容也多了起来，但皞江却感觉他有什么地方变了，仿佛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直到这一晚，在君瞳偷偷离开他的怀抱，再次不知从哪里掏出那诡异的肉块准备享用时，皞江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抢走了他手里的肉。
这肉不知是死了多久的东西身上掉下来的，摸上去黏腻僵麻，一想到君瞳这些时日都在吃这个，皞江心都揪起来了。
“江……把它还给我……把它还给我……”君瞳直勾勾盯着皞江手里的肉块儿。
皞江艰涩道：“君瞳，你现在很不正常！你要是饿，我找别的东西给你吃……”
“我不要！我就要吃这个！就吃这个！”君瞳突然暴躁的大吼，夺过那肉块儿就往嘴里塞，生怕再被抢走。
他的双眼冒出贪婪的绿光，吃完之后抬头对皞江咧出一个诡异的笑。
“君瞳……”皞江清楚看见他刚刚咽下去那块儿肉滑入食道时，脖颈上产生的小小鼓凸呈现出一张人脸的样子。仿佛那块肉并不是被他嚼碎吃了，而是吞下去后融进了肉里！
那张小小的人脸五官如黑洞，和此刻的君瞳一样咧着嘴对他笑。
皞江头皮发麻，想也不想就扑上去想把那张脸撕扯下来！
他的君瞳是那样优美纯净的一个人，怎能被这种丑陋邪恶的东西侵染！
然而君瞳却冷冷的推开了他，力气奇大无比，将他推得直接撞碎了后方的巨石。
皞江捂着剧痛的胸口，不可置信的说：“你不是‘君瞳’……你是谁！你把他怎么样了！”
君瞳用一种冰冷麻木的眼神淡漠的看着他，淡淡开口：“我是君瞳。我只是不需要你了，江，再见了。”言罢他飞身出沼泽，丝毫不避忌此刻正在龙苍宫中四处搜素自己的人，升入夜空。
琴音乍起，音波如若实质猛地将已经伸到庄灞水脑袋上那只手弹开。接着一发灵力炮弹在庄灞水眼前炸开，轰隆巨响，刺眼的光芒将女圣的身影彻底淹没！
光芒散去，女圣的身体再次四分五裂。
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庄灞水脚边，恰好面朝向他。
怨毒的双眼死死盯着他，盯得他从头顶的半截龙角到三层下巴到脚指头都疯狂乱颤。
这时一柄清光长剑从天而降，直直插入头颅中，将那双阴森的眼睛扎的黑血喷涌，那骇人的目光终于消失了。
庄灞水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浑身已冷汗淋漓。死里逃生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极而泣，而是从身体到精神都虚脱的几乎失去知觉。
身前出现一双长腿，洛拾单膝蹲下拍了拍他长满肥肉的脸，他才一脸惊魂未定的带着哭腔喊道：“你们、你们他娘的怎么才来！”
“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洛拾道。
庄灞水夯嘴夯腮的把回到寝殿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听完之后，洛拾转头看向司箜和奚玹。
奚玹蹙眉道：“女圣的弟子都被她炼制成了化身？”
“不是化身。”司箜站在尸块儿旁边，一边收回迦陵挈光一边说道：“我大概明白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族曾有一古老刑罚，仅对犯了弥天大错的龙施行。受刑者将被断去龙角，抽走龙筋，剥离龙息，碾碎龙魂，彻底失去作为龙族的资格，成为不属于任何种族的无种无魂之物。而最残酷的是，受遍这些酷刑后的龙不会立刻死去，即使魂飞魄散他们的识海也还存有余留的意识，让他们清楚的感受到身体一分分溃烂，最终痛苦的消逝于世间，半分痕迹不留。”
“即便是天大的过错或仇怨也不过一死，这样的刑罚……未免太过泯灭上苍好生万物之德。”奚玹轻声道，一旁的庄灞水光是听听已经心惊肉跳面容扭曲。
“正是因为过于惊世骇俗，这项古刑早已废弃。但是很久之前我听闻龙族出了一个特例，那条龙受刑后碎裂的龙魂并未自然消散，而是不知为何与肉身相融，令那条龙每一寸皮肉中都带着它的碎魂。既有魂魄长留，自不能算是陨落，但不论肉身还是灵魂却又皆已死亡，那条龙便成为了超脱这世间生死定义的一个存在，龙族称之为‘逆龙’。”
洛拾错愕一瞬，接着立刻想起那条黑龙。
司箜点头，“就是那种即生即死，非生非死的状态。”
洛拾道：“所以女圣是从海外来到东临海域的一条逆龙。”
“等、等等、”庄灞水叫道：“可是那个古刑不是早就废除了吗……”
司箜瞥了他一眼，“龙这种种族狡猾阴险，对外说废除了，内部还保留着刑罚，又有何奇怪？”
庄灞水欲言又止。
司箜：“有话就说。”
庄灞水小声说：“……你们……其实不是婴蛟族吧，也不是化龙海族。”
司箜面无表情，洛拾耸了下肩，却并没有被拆穿的紧张。
奚玹满脸平静，似乎对此毫不意外的样子。
庄灞水急忙摆手，“我没别的意思啊、就随口问问！反正不管你们是谁、来龙苍宫干什么，我都不会阻挠的！也根本没本事阻挠。”
司箜再次给与认证：“你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庄灞水：“……”
奚玹笑着转回正题：“女圣的弟子好像根本不知白日里是谁杀了这里的女圣，为何他不来找我们只找了庄灞水，他是如何认出他的？”
庄灞水闻言委屈不已，明明他是唯一没对女圣动手的那个，反而他最倒霉。当真人善被人欺吗……
洛拾想了想，道：“因为气味。我们白日里都沾染了女圣身上的腐臭味，但我们三人当时穿着莲华殿侍仆的衣物，离开后便脱掉了，唯独庄灞水未换衣服。”
庄灞水：“……”大意了。
“司箜公子，如你所说女圣是一条逆龙，那她的弟子们又是何物？他们并没有真正化龙吧？”
“这个我还需要确认。”司箜看向庄灞水，“带我们去见白露。”
白露自化龙之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庄灞水听到的说法是她化龙时亏损过大还在修养，他偷偷潜入白露的寝殿看望过两次，白露都在昏睡中梦呓。
他本未多疑，但经历过方才的险况……
四人掩人耳目的来到白露的寝殿。
庄灞水踮着脚尖生怕惊了白露的睡眠，往床上一看，惊喜道：“咦？师姐好像快醒了？”
白露在睡梦中不断地扭动，这样子不像还能继续睡下去，果然没过几刻她就猛地张开双眼。
庄灞水道：“师姐，你做噩梦了吗……”
“饿、好饿……”白露喃喃呻|吟。
庄灞水一愣，“饿？也是，你都睡了这么久了……”
“我要吃……我要吃……”
“好好好，我马上给你找吃的……”庄灞水手忙脚乱的找食物。
奚玹道：“‘我要吃’后面，似乎是特定的东西。”
洛拾低声道：“看下去就知道了。”
庄灞水找了些果子回来，谁知白露看也不看就翻下床，踉跄着跑向房间角落的大贝壳装饰物。庄灞水莫名其妙的跟上去，其余三人却都没有动，只是探究的看着白露的行为。
白露粗鲁的打开大贝壳，一股熟悉的腐臭味便漫溢而出。
庄灞水离得最近，清楚看见贝壳里全部都是腐肉！
白露就像饿了几百年突然看见食物，欣喜若狂的两手并用抓起肉块儿就往嘴里塞，边咬边溢出满足的叹息。庄灞水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条勾索飞来将白露紧紧缠住，肉块儿她从手里脱落，白露发出暴躁恼怒的嘶吼声。
庄灞水无力的问：“师姐她、她……”
司箜淡淡道：“果然如此。女圣让弟子吃了她的肉。”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逆龙（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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