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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逆龙(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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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内空空荡荡,不止没有一个活物,连装饰的物品都很少。脚步声带起空旷的回响,仿佛这里是个早已空了千万年的废址。
而墙壁上沿途悬挂的画像却又一尘不染,清楚地告诉他们这里确实有人生活的痕迹。
这些画像中全部都是人身龙尾的女子,姿态各不相同,她们的容貌被粗暴的笔触抹掉,唯部分残缺的五官遗留下来,有的是眉毛,有的是眼睛,有的是嘴唇……看上去森然诡异。
奚玹道:“这些画里的女子是女圣吗?”
庄灞水摇头,“不知道,我从没见过女圣。”
司箜微微蹙眉,“你参加过几次乘龙盛筵?”
庄灞水:“三次都参加了。”
司箜问:“三次盛筵女圣都未出现于人前,难道无人怀疑吗?”
庄灞水:“自然有人怀疑,但化龙才是实在的,修为高深的人谁没点儿小秘密,管那么多干什么。”
司箜陷入沉思。
庄灞水小声道:“这里好黑啊……”
宫殿内一盏灯都没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普通的黑暗并不阻挡视物。洛拾失笑:“黑有什么好怕。”
庄灞水嘟囔了句哲学语言:“不是黑可怕,是黑这件事比较可怕。”
洛拾:“就因为女圣在这里?”
庄灞水:“昂。”
洛拾摇头,“你们对化龙当真执着疯魔了。就算是真正的龙族,也有些修为低下的还不如你们这些化龙海族强大,一个身份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庄灞水刚想说句你不懂,却忽而反应过来,“你不也是化龙海族吗?”
洛拾:“我的肉|体虽是化龙海族,但我的灵魂是超脱种族之分的自由之魂。”
庄灞水:“……”
洛拾转眼见司箜回身望着后方,心知有异,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司箜盯着长长的走道说:“我刚刚感到似乎有人在看我们。”
洛拾随他的目光望去,却只见他们一路走来那条长廊黑的深不见底,空无一物。
“看见是什么东西了吗?”
司箜缓缓摇头。
庄灞水胆战心惊的说:“难道是女圣!”
洛拾:“你就这么怕女圣?”
庄灞水:“那可是整个东临海域唯一的真龙!”他又没有自由的灵魂!
这时奚玹忽然道:“咦?”
庄灞水惊跳:“又怎么啦!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其余三人:“……”明明是你在一惊一乍。
奚玹指向一幅画道:“我们方才走过这里,我记得这幅画。”
司箜闻言立刻看向那副画像,然后又往四周其他画像看去。这条走廊上的画像每一幅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同,附近这些画像他们确实都见过!
他们进入宫殿后一直是直行,期间并未遇上岔路,怎么会走回去了?
庄灞水愣怔的说:“呃,难道这条路是一个圈?”
“若是环形必然能走回入口,找找看。”司箜道。
四人继续沿路前行,而直到他们再次回到这幅画下,却再也没有经过入口处。
入口消失了。或者说他们踏入了某个陷阱。
庄灞水惊恐万状:“是女圣!女圣发现我们了!”
其余人不若他那般慌张,仔细的观察四周。
洛拾走到一幅画像下,抱起手臂思量。
奚玹见状问道:“洛拾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洛拾朝那幅画抬了抬下巴,“你看这幅画与你说的那一副有何不同?”
他们此刻距最初发现问题那幅画有段距离,于是奚玹回想了片刻才道:“似乎……并无不同?”
洛拾勾唇,“那就有问题了。这里的每幅画都有差异,为何会出现两幅一模一样的画?”
庄灞水小声插口:“说不定是他记错了……”
司箜淡淡打断:“他没记错,这两幅画确实是一样的。”
“所以,我有个猜测——”洛拾冲那幅画抬起手臂,炮形态的射日显形,猝不及防射出一击!
只听哗啦啦一阵玻璃碎裂声响,几人眼前的空气中居然爬开裂纹,接着犹如碎掉的镜片般一片片脱落下来!
“原来如此。”奚玹恍然,“我们以为在相同的地方打转,其实是因为看见了被镜子反射出来的画面。”只是这镜子照不出他们,映出来的画面也并非镜像,迷惑性极强。
“镜子照出来的……?”庄灞水擦了把脑门儿上的冷汗。
洛拾环望了一圈墙壁上的画像,“这些画像全部都是镜子反射出来的,那么真正的画像又在何处呢?”
“洛拾兄的意思是……”
“我猜我们一直身处于‘假宫殿’中。”
司箜放出一群小光蝶,小光蝶们燃着光焰撞上四面八方无形的镜子。
碎镜片下雨似的砸落,其后渐渐显露出一片更加漆黑深邃的走廊。
司箜道:“真正的路在这里。”
四人迈上走廊,阴冷的气息迎面袭来。
这条走廊与方才的假走廊一样沿途悬挂着画像,却不知为何,离开镜子的反射真正用双眼直视这些画,画里那些被抹去五官的女人诡异的仿佛活了过来,像是随时能从画框里扑出来似的。
如庄灞水天生对凶险感应敏锐的,已经控制不住的冷汗涔涔。
“这里、这里让我很不舒服……”
三人看了他一眼。
奚玹若无其事道:“有吗?我并未察觉到邪气或其他凶恶的气息。”
庄灞水苦着脸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那种惊心之感让他连魂魄都在恐惧不安的震颤。
“有极少数人历经无数生死劫难后,神魂会产生一种对危险的感知。这种感知毫无道理十分玄妙,有时却比依靠气息或推衍术的判断更加准确。你不需通过死劫历练便有如此感应,算是个不得了的天赋了。”司箜说着扔了一颗丹丸给庄灞水。
庄灞水急忙喂进嘴里,过了会儿心绪终于安定不少。
“既然是神魂预感,那这里大概确实存在着危险的东西。”洛拾摸着下巴,转向司箜,“先前你说有人在看我们,那个人应当就是从这里透过镜子窥视我们,所以当时你才看不见对方,也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司箜道:“已经到了这里,继续往前走吧。”
奚玹点头,“不错,反正不论是何物,都早已发现我们了。”
庄灞水又快哭了。
继续深入一段路,他们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腐臭味。
奚玹疑惑道:“这不是那龙尸的味道吗?”他还往司箜身上看了眼,向他确认龙尸还在玉钟里。
洛拾问司箜:“这气味是否就是……?”
司箜点了点头。这确实就是泉眼裂缝下那个洞里的味道,不论那条黑龙是否就是女圣,它必定在这宫殿中。
越往前走腐臭味越是浓烈,附着在人的身上,好像几百年都洗不干净。直到他们来到一间大殿门口,司箜推开殿门,浓郁的尸腐味甚至凝结成了雾,充斥了殿内的空间。
庄灞水差点被熏了个跟头,捏着鼻子大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臭!”
其他三人脸色也很不好看,熏得。
“前面有人。”奚玹低声道。
透过尸臭味凝结的雾气能看见大殿另一头的宝座上坐着个人,纤细的身影与宽大的座椅形成鲜明对比。
司箜毫不犹豫向那人走去。
近了才看清此人披一身厚重宽袍,长发披散,脸覆一张雪白的面具。面具完全不透气,仅在五官的位置描画出眼耳口鼻,画风简洁却邪异。
司箜问道:“你是谁?”
人影无动于衷。
“你是女圣?”
人影仍旧毫无反应。
司箜不耐,伸手便去揭面具,此人竟然丝毫不阻挡。
面具之下的面容令众人皆是震惊。
半晌后,庄灞水才结结巴巴道:“……死、死的?”
这个人已经死了,皮肤上结出尸体特有的污绿色斑,摸上去触感粘腻麻木。
这是个年轻女子,若是忽略死后僵青色的肤色与五官开始腐化的迹象,绝对是个稀世罕见的美人,但是她的美却透着一股邪性。
“这是女圣?”奚玹道。
庄灞水低叫:“怎么可能!女圣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洛拾道:“如何不可能?有人见过女圣吗?”
庄灞水哑口无言。
洛拾凑到司箜耳边问:“这会是那条黑龙吗?”
司箜不确定的说:“感觉非常相近……”
二人低声交谈,都没有注意这具女尸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紫黑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
唯有庄灞水看见了,他揉揉眼睛唯恐看错,凑近几分,还把手伸向了女尸,女尸脸上僵腐的皮肤推开一层褶皱,咧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洛拾当机立断,炮形态的射日抵着女尸抓着庄灞水的手臂就是一发灵力炮弹,女尸的手臂被炸得稀巴烂,庄灞水连连退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女尸的嘴越咧越大,黑红色的舌头胀成一条粗壮的蟒蛇飞速缠向洛拾的脖子。司箜抬手将箜篌往洛拾身前一挡,在女尸的舌头穿过琴弦间隙后箜篌一翻转,晶红却锋利的琴弦瞬间犹如削铁如泥的刀刃,将那条长舌切成无数段!
女尸发出鬼哭般的哀嚎。
洛拾甩出勾索形态的射日将女尸一圈圈紧紧缠住,“咔咔”声响中光滑的勾索上伸出无数刀片,深深扎入女尸全身。同时箜篌从天而降套在女尸的脖子上,飞速旋转,女尸的头颅便像颗球在脖子上转动起来!
一阵利器割肉的响声过后,女尸的身体在带着刀刃的勾索收紧下四分五裂,旋转的头颅将细长的脖子扭成了麻花,终于与脖子分家高高飞起,落下来时被一柄湛着清光的长剑不留情的刺穿。
这柄剑的剑柄是一支碧绿通透的玉笛,正握在奚玹手中。
尸块落了满地,黑红粘稠的血液弥漫开来。
奚玹将那颗头甩开,剔透的剑刃如纯净的水液,滴血未沾,缓缓缩回玉笛内。
大殿安静下来,方才的一切就像风卷残云般混乱而迅疾。
足足半晌过后,仍坐在地上的庄灞水才面无血色的震惊叫道:“你们、你们杀了女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