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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三井寿的五月二十二日(上) ...

  •   接下来的几天,被三井寿拉着东奔西走,陪他买运动服,陪他整牙,照例不看镜子只看我,我点头,他就买单。其实根本不用费心搭配评价,此人肩宽腿长小蛮腰,套个麻袋都好看。我把这一阶段理解为他从不良社团过渡到篮球社的转型期,找不到玩伴,只能把我支使得团团转。就像当初在医院,闲极无聊,只能找我搭伙吃饭。

      这天照例听樱木描述他以天纵之才把狐狸打得落花流水的宏伟蓝图,我总算弄明白“狐狸”=“刘海少年”=“流川枫”。可能最近四处跑,消耗大,听人说话也能听得饥肠辘辘,我从书包里摸出一包饼干,一口一口吃得挺来劲。

      “绿川同学等到要等的人了。”在樱木喝水的间隙,洋平插播今日社评。

      我回味了一下,无法判断这是一个问题还是一个结论,照例选择性忽视。

      “绿川同学,”同班的良子小心翼翼凑近,指了指后门方向,“有人找。”

      我伸长脖子一看,三井寿

      刚要起身,被洋平一手按回座位。他凑近我,意味深长地一笑:“助你一臂之力吧,不用谢。”还没等我回过神,这家伙就伸手替我拭去嘴边的饼干屑。眼神之暧昧,笑容之宠溺,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集体起立叫好。“行了,去吧。“他收回手,示威似地冲门边扬扬下巴。

      我浑身僵硬,同手同脚地走到三井面前:“少爷,有何吩咐?“

      没有回音。

      抬头,三井脸色铁青。

      我猛然领会了洋平的用意,冲他远远比了个拳头。

      三井的脸色青上加青。

      我挠头,既然他不说有什么事,我也没什么事找他,这样干瞪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回座位算了。刚要走,三井少爷终于开了他的金口:“十九号比赛!你来看!“声音之大,震耳欲聋,不知是约我还是约洋平。

      “好好好,我来看我来看。”我举白旗,只求尽快送走这尊大神。三年级来一年级的楼层本就是挺惹眼的事,何况三井寿又是个挺惹眼的人。

      “我也来看!“洋平唯恐天下不乱。

      我扶着脑袋,觉得十五岁真是一个艰难而危机四伏的年纪。

      回到座位一冷静,不对啊,十九号是周三啊,周三要上课啊……只能又硬着头皮跑到三年级的楼层,向三井寿解释那天恐怕去不了。他用一种委委屈屈的小眼神垂头看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别人,也不知道被看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如我一般大脑瞬间空白,只知道点头如捣蒜,只会说“好好好“。

      “那周六呢?”他问,“周六你有空吗?”

      周六?我掰着指头算了算,周六是二十二号,正好是老板老板娘休假回来重新开张的日子。

      “周六要打工……“

      “周末也要打工?”

      “周末也要打工。”

      “为什么?”

      “ 因为穷。”

      三井沉默了。

      “在哪?“

      “欸?”

      “在哪里打工?”

      “出校门过两个街口,海边的那家‘Bingo’。”

      三井寿凑近我,露出“骗我你就死定了”的狐疑表情。

      我回之以“骗谁也不能骗你”的坚定眼神,同时贴着墙根往后退了两步,以保持安全距离。不知他哪里学来的坏习惯,动不动就把一张帅脸duang一声端人面前,这么近的距离,干点什么好奇怪,不干点什么更奇怪……

      “周六我去找你。”

      他的另一个坏习惯,动不动就甩下一句话然后扬长而去,不接他的话好奇怪,接他的话更奇怪……

      周六上午,三井少爷迎着我的目光,推开“Bingo”的玻璃门,大摇大摆走到冰淇凌柜台前。

      “不说‘欢迎光临’吗?”

      “欢迎光临。”我九十度大鞠躬,对着地面默默翻了个白眼。

      “刚刚鞠躬的时候没有做对尊贵的客人翻白眼这种失礼的事吧?”

      “尊贵的客人想要哪种口味的冰淇淋呢?”我露出职业性的标准微笑。

      三井寿弯下腰,认真打量冷柜中五彩缤纷的冰淇淋。“草莓味的,谢谢。”他抬头。

      “这么少女的口味不适合你吧……”很快,我就为自己的嘴欠付出了代价。

      在接下来的两分钟里,三井寿眼中闪烁着真诚的求知的光芒,一本正经向我请教每一款口味的冰淇淋。

      “这是什么味道的?”

      “蓝莓。”

      “这个呢?”

      “原味酸奶。”

      “那个呢?那个淡黄色的。”

      “这位客人,不是有标牌吗?”

      “老板!老板在吗?我要投诉……”

      “这位客人您好这是香蕉味的!细腻的口感配合香蕉的清香一看就和您配一脸!”

      “哦~”三井寿坏笑,“还是草莓味的吧,谢谢。”

      接下来他倒没找我麻烦,抱着他的草莓味冰淇淋球心满意足坐到靠窗的位子吃了起来。那个位子紧靠落地窗,每天晚上完成店内清洁工作后,我都会趁正式打烊之前在那里小坐片刻。看着他低头吃冰、抬头看海的模样,我有种私藏已久的宝物和人分享的美好感觉。

      风铃响,扫把头小哥一脸阳光地出现。

      “早啊。”

      “早啊。”

      “我是来收赌债的。”扫把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五指并拢,向我摊开右手掌心。

      三井寿原本看海看得好好的,忽然直起身子,眼神犀利。

      “只赢一分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我把冰淇凌球递给他,打开自己的零钱包往收银台里投币。

      “今年的湘北比去年有意思,”扫把头一如既往靠着柜台和我闲聊,“周三的比赛我看了,有意思。”扫把头的眼里,事情大概不论输赢对错,只分“有意思”和“没意思”。

      “再来一个。”三井寿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柜台前。我只得再递给他一个冰淇凌球。

      “陵南,仙道彰。”扫把头好像认出了三井,友好地伸出右手。

      “湘北,三井寿。”三井正经起来也颇有风度。

      我三生有幸,得见两位篮球酷哥一手冰淇凌球,一手礼貌相握。

      “那我先走了,再见。”仙道笑容满面地和我们道别。

      “等着你的鱼。”我朝他挥挥手。

      “什么鱼?”三井一脸严肃,好像我偷了别人家的鱼,而他是我的监护人,有义务带领我回归正途。

      “哦,我和他打赌,湘北赢了他就送我自己钓的鱼,陵南赢了我就请他吃冰淇凌。”

      “你就这么饿吗?不是吃饼干就是吃鱼……”三井捧着着第二个冰淇凌球,坐回位子上继续看他的海。

      当三井寿要求买第五个草莓味冰淇淋球的时候,我有点慌。不知道有没有吃冰淇淋撑死的先例,但我不希望他是第一个。

      “那个……三井学长,我的工资是按小时结算的,多卖出冰淇淋并不会有额外奖金……”

      “那我怎样才能在这儿一直坐着?”他问得倒心安理得。

      “其实,除了冰淇凌,小店还有其他喝的……”我默默把饮料单推到他眼皮底下。

      三井明显松了口大气,点了一杯苏打水。

      时近中午,客人渐多。我在忙碌的间隙抬眼看去,看见他好好地坐在那里,心中就莫名安定。

      中午老板娘来接我的班,我得空吃个午饭。

      老板娘自诩帅哥扫描仪,方圆百里的帅哥无人能逃过她的法眼。一见三井她便两眼放光,用手肘戳戳我:“那小哥是什么来头?过去怎么没见过?”

      “是我在湘北的学长。”

      “哦~~~”老板娘一脸“我懂了”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是普通学长,不是那种学长。”我一双手乱摆。

      “‘那种学长’是哪种学长呀?”老板娘咯咯笑。

      我饿得头晕眼花,无力自辩,只得晃一晃便当盒,示意去吃饭了。

      “去吧去吧,吃多久都行哦。”

      我脚下一软,同时想起三井也还没吃午饭,便叫上他一起,去隔壁便利店买了水和筷子,在海堤上席地而坐。打开便当盒递给他:“我老妈做的便当,量太大,我都吃不完,你尝尝吧,就当帮我忙了。”

      三井也不客气,说声“我开动了”便吃开了。都说男人吃饭和熟睡时的样子最可爱,三井的吃相我是看过了,睡相大概今生无福得见。话说回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休闲衬衣,配卡其色工装裤和休闲鞋,衬着蓝天白云清风海浪,说不出的清爽明朗。

      “我妈没给我做过便当,”三井拧开一瓶水递给我,又给自己开了一瓶,“我从小到大,只吃过家务助理的菜。有时候换个助理,又要重新适应一种口味。不过已经习惯了,人是很容易习惯的,习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活。”

      我想起竹内曾说过三井父母都在国外,一时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去和父母同住呢?”

      “小时候我在神奈川老家,他们在东京经营公司,我印象最深的生日礼物就是四岁那年收到的一个迷你篮球。”他用双手比一个迷你篮球的大小,“国中毕业时他们决定移民加拿大,本来说好我也一起走,后来决定来湘北念高中,就搁下了。因为我要带领湘北称霸全国嘛!”海风吹动他衬衫领口,少年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陈述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就像下课铃必然会响,明早六点太阳必然会升起。我想我可以理解眼镜哥哥当年的心情了。三井的声音有一种魔力,遥遥一指,引领所有人看到了不远处的某个热烈的夏天。

      我笑起来,这个臭屁鬼,不知道是谁不久前还嚷嚷着要毁了篮球部。

      “而且……”三井看我一眼。

      “吃饱了吗?”我打断他的话,接过便当盒,“那我就开动啦。”

      忽然发现便当盒里的炸鱼和鸡腿分毫未动。

      “你不爱吃这个?”我指指鱼和鸡腿。

      “你不是说让我少吃荤腥吗?”他一脸问号。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听话的病号,几乎感动涕零,“那是为了帮助你伤口复原。现在没事啦,你爱吃什么都可以。”

      “爱吃什么都可以?”三井的脸慢慢靠近……又来了又来了,我心里拉响警报,上身后倾。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款待。”三井笑着从便当盒夹走一块鸡腿,恢复正常坐姿。

      上天垂怜,我那可怜的老腰得以免遭折断之苦。

      下午的时光过得格外快,依旧是我忙我的事,他看他的海。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在与不在,会让周围的空气也发生微妙变化,仿佛有一种沁人的香气在暗暗流转,让人心情愉悦,嘴角微扬。时针才过三点,老板娘就大手一挥准我下班。我一头雾水,老板娘冲三井的方向努努嘴:“走吧,人家都等你一天了。”我那长而曲折的反射神经这才发觉漏了一条关键信息:三井少爷莅临小店,闲坐一天,究竟有何贵干?

      换下工作服,背上双肩包,和三井沿着海堤慢慢走。

      “今天不用训练吗?”

      “我请假了。”

      “听樱木说这次预选赛你们打进第一轮了。现在是关键时刻,还有什么事比训练更重要?”我挺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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