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泠蓝

3、暴动

　　“小姑娘，看够了没有，是不是想拜我为师啊？”
　　零凝尚在意淫当中，冷不丁看到一张满是抬头纹的老脸凑了过来，吓得立马回过神来。
　　咦？刚刚那位道长呢？
　　零凝使劲揉了揉眼，又摇了摇头，仔细看去，哪里还有刚才那位小道长的身影，站在那里的分明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
　　我靠，出现幻觉了？
　　蓬头垢面，贼眉鼠目，弯腰驼背，还一脸奸笑。那一身道袍脏破不堪，脚上的草鞋一只破了大洞露出满是污泥的脚趾头，另一只干脆连鞋底也整个掉光了，脚底板直接踩在地上，手里抱着一个酒葫芦，走起路来歪歪斜斜，头上的道髻左摇右摆，松松垮垮一副快要散掉的样子。
　　此刻零凝的内心里浮现出四个大字“猥琐至极”。
　　饶是零凝乞丐出身，历经过大风大浪，也还是被老道的这幅模样惊艳了。咦，不对啊，她现在是在逃难，哪有功夫在这里纠缠。
　　“谁要拜你为师，别挡路！”
　　零凝伸手一推，夺路而走，却冷不防被绊了个狗吃屎。原来那老道士见她要走，立马扑上去抱住了她的一只脚。
　　老道士泪流满面，一脸恳求道：“女侠，收了我这个师父吧。”
　　“我靠，你怎么知道……”零凝一脚踹开老道士，爬起来指着后面说：“看见后面那位少侠没，他资质比我更好，你收他好了。”
　　“哪呢？哪呢？”待老道士回过头来，早不见了零凝的踪影。
　　零凝心里暗笑，臭小子，你先和那老道士玩一会儿吧，看你怎么追的上我。果不其然，只听城上传来老道士的声音。
　　“少年，想不想拜师啊？”
　　“不想。”
　　“拜一个呗。”
　　“不要，我在追人呢。”
　　“少侠，收了我吧。”
　　“我靠，没工夫和你纠缠，你走开，走开……”
　　“求求你……哎呦！哎呦……不拜师也不用打人啊。”

　　北山。
　　“房隐安，你有完没完啊，别追了。”零凝一边跑，一边说道。
　　想不到这小子还挺能追的，要是换做别人，早就甩掉了。从城内跑到城外，又跑到了不知道是哪的山沟沟里，实在是累。
　　“你不跑我就不追，有种单挑啊，跑路算什么男子汉。”房隐安气呼呼的回答，看起来倒是劲头十足，不愧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
　　“谁要和你单挑了，自作多情。”零凝腹诽，反正本来也不是男子汉。
　　“哼，这里是我家，你到了我的地盘还想……”
　　一个“跑”字还未出口，只听山中一声长啸，接着雷声滚滚，从大地传来。房隐安大惊，急忙扯开嗓子喊道：“臭乞丐，快停下，往上跑。”和这雷声相比他的声音太过渺小，还未传出就被淹没在雷声的浪涛之中。
　　零凝心里纳闷，这是遇到什么了，怎么这么大动静，或许那个臭小子知道情况。她回头一看，只见房隐安一边跑一边手舞足蹈，张着大嘴，手臂好像在比划着什么，不管怎么看都是可笑至极。
　　零凝被他的举动给逗乐了，停在原处捶地不止。这一乐不要紧，原本就疲累的身体更加感到疲倦，笑声中还夹杂着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看就给房隐安追上了，零凝起身要跑，一转身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前方地平线处，掀起滚滚烟尘，接着一群小黑点儿慢慢浮出，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妈呀，终于知道声音的来源了，不是雷声，而是万牛奔腾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牛群越来越近，就连地上的小石子也被震了起来。在这前后只有一条路的山沟沟里，遇到暴动的牛群不是死路一条么。更何况她现在疲累不堪，被牛群一吓，脚下更是发软，竟一步也迈不动，只剩等死的份。
　　唉，我零凝英明一世，弄人无数，想不到今天竟要死在牛的蹄角之下。只是不知道是被牛角穿肠而死，还是被万牛踩踏致死，反正无论哪种死法都是不得好死。果然，乌鸦屎落在头上，那是要死人的！不过也还好，还有一个垫背的，黄泉路上并不孤单……
　　零凝正这么想着，眼见牛群就到了眼前，忽然身体一轻，被人提在了半空，牛群“呼啦啦”从身下飞奔而过。
　　房隐安提着零凝，在牛群中左冲右突，左退右进，就像提着水桶过木桩桥一般惊险，吓得零凝“嗷嗷”直叫。不愧是房隐安，自小在野兽里练过的，一路有惊无险，终于还是踏着牛背借力跳到了山坡上。此时的零凝已经像条死鱼一般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
　　“喂，死了没有。”房隐安一脸严肃的望着奔腾的牛群没好气道。
　　“命大，死不了。”零凝被他的语气一激，也坐了起来。
　　救命之恩？笑话，零凝可不领他的情。
　　零凝试探性的问道：“喂，山里……经常有这样的事情么？”心里却一个劲儿嘀咕，该不会真的是因为乌鸦屎落头上造成的吧，如果真的是，那就有必要找个法师改改运了。
　　“没有，”房隐安眉头紧锁，心中不安道：“遇到万牛暴走，通常就是发生大事了。”
　　大事，山里能有什么大事，顶多也就是野兽之间的互相捕食了，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你吃我，我吃你，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么，总不会出现什么妖怪吧。
　　零凝对这些没兴趣，寻个舒服的姿势刚要躺下，却一眼瞥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棕、黑、灰色为主的野牛群里，赫然有一只金黄色的小牛。它随着最汹涌的一波牛群奔出，背上还骑着一只灰毛的猴子，猴子“嗷嗷”直叫，好像在指挥着牛群，它的手里还捧着一个圆滚滚的巨蛋。
　　“看，那是什么！”
　　顺着零凝的手指望去，一个黑影从对面山坡跳出，追逐着牛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虽然有些距离，但他们还是看的清清楚楚，那黑影身形巨大，人面长臂，黑身有毛，一足反踵。
　　“山魈！”房隐安惊道。
　　所谓山魈，便是山里一种吃人的精怪，是野兽幻化而成，通人性。
　　零凝扶额，竟然真的遇见了妖怪，还好有牛群阻隔，不然说不定现在他们就进了山魈的肚子里，当点心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恩，趁着山魈追不过来赶紧跑。
　　零凝站起身拉着房隐安便要逃跑，房隐安却纹丝未动。
　　“干嘛？”
　　“跑啊，难道还要跟怪物请安不成？”零凝没好气道。
　　房隐安倒是不慌不忙，盯着山下牛群若有所思。“着什么急，他又不是冲我们来的。”
　　被这么一说，零凝心下稍安，也朝着牛群仔细看去。只见山魈在对面山坡上面追逐着牛群，一直想跳进牛群当中，但总是被野牛生猛的冲击力给撞出来。而山魈一直想冲进去的地方就是牛群最密集最汹涌的地方，他的目标似乎就是那头金黄色的小牛，甚至可以说是那只猴子亦或是猴子手中的巨蛋。
　　这下零凝明白了，合着她是庸人自扰啊，不过有句话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一那山魈顺便把他们捡了当点心吃也不是闹着玩的啊，她可不想和怪物打交道，还是先走为妙。
　　零凝张嘴还没说，一把被房隐安拉住。
　　“走！”
　　“干嘛去？”
　　“阻止他！”
　　我靠，脑子没有毛病吧，跟怪物抢食吃，不想活了啊。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他要干什么管我们什么事啊。”零凝是极力反对的。
　　“不管是什么事，妖怪要做的事，肯定不是好事！”
　　“哎哎哎……”
　　房隐安说罢，也不管零凝同意与否，拉着她一起向牛群追去。

　　再汹涌的激流也有回归平静的时候，所以牛群也不可能一直冲下去。那山魈懂得这个道理，便静待时机，寻得一丝破绽，将牛群冲的溃不成军。
　　“臭乞丐，你跟猴兄牛兄先走，我跟怪物纠缠。”房隐安喊道。
　　我靠，那你拉我来干什么，就是为了逃跑么，还跟动物称兄道弟，人家认识你是谁啊。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零凝还是很听话的跟着“猴兄”、“牛兄”一起逃跑。
　　山魈通人性，早就看出了他们的伎俩，况且他是一只妖怪，人又怎么能和他抗衡呢。房隐安虽然强健，但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三下两下就被山魈打倒在地。山魈也不管他，径直朝零凝的方向追来。
　　零凝心里早就骂了一万句“我靠”，原来跟着“猴兄”、“牛兄”才是最危险的啊，房隐安反而安全了。
　　零凝大吼一声，挡在了前面，再怎么着她也是十里八乡乞丐里的扛把子，可不能被一个臭猎户看不起。刚一冲上去她就后悔了，虽然面子丢不起，可是命也只有一条啊，为了个不知什么的目的枉送了姓名，亏大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见山魈迎面冲来，挥起那只断金碎石的爪子朝自己的脑袋打过来，眼见自己就养成了炮灰，还是一个不留真名的炮灰，心中一阵悔恨。妹的，再给老娘一次机会，行走江湖之时一定要用真名！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一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接着一阵青光挡在身前，“砰”的一声将山魈弹开。
　　“咦？我死了吗？”
　　就在零凝惊异之时，身后缓缓转出一人，声音熟悉而猥琐，笑道：“女侠、少侠，要不要拜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