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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隐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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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气氛诡异非常,殿上还躺了两具新亡的尸体,其他人还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两人却闲话起了家常!
便是再经受一次,墨染忍受着对尸体极大的恐惧,小心翼翼走上前将“美人羞”捡拾起来装入匣中,双手捧着呈到殿上。
她知道,这玉极为重要!
这小小的动作终于引起高高在上的一瞥。
“这是谁?”
安有道上前附耳:“皇上,她是新到长乐殿的宫女谢墨染。”
宇文修闻言,似是回忆了一下,俊颜上掠过一丝轻笑:“便是上回寻短见的那个?”
但也未作过多追究,伸了伸手掌。
墨染忙把玉递到他手里,在指尖触到他手心时,却意外发现他的手在发抖!
“你在小书房里另挑一样宝贝,明日送去萧美人处。下去罢!”
小春跟着她走到门口时把安总管的令牌塞到她手中,小声叮嘱:“快回长乐殿,拿着这个遣了所有人,再打好几盆冰水候着。”
寒风一卷,一点冰冷的不知是雨还是雪,从衣领间飘了进去,门已经再度关上。墨染紧紧抱了自己,天是真的开始冷了。
她知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有了转机,至少在她的记忆中,皇帝没有让她将宝物拿去赏赐萧美人。
另一侧,早已有人手脚利落地将两具尸体处理干净。宇文修复斜靠在龙椅的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逍敬侯。
“逍敬侯,你可知罪?”
“臣,臣一时不查,让让细作混入……”结结巴巴,让本就佝偻的人显得更加畏缩。
“不知逍敬侯爷当真是一时不查还是……”毅国侯紫衣锦袍,双手兜在袖中慢幽幽地道,圆乎乎看来和善的脸上却露出看好戏的狡黠。
另一方两宫中重臣互相交递了个眼色,低头不敢多语。
身子几与地板相融的逍敬侯急得直起身子瞪圆双眼:“毅,毅国侯,你这是什么意思?本侯,本侯……”
见他急得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出,萧相赶紧上前一步拱手呈言:“皇上!臣相信逍敬侯此番的确是受人蒙蔽,否则他怎会自己亲自带人上殿,徒增自己嫌疑?”
“正所谓欲盖弥彰……”
逍敬侯气得跳脚,指着毅国侯的鼻子:“毅国侯,本侯与你有何恩怨,为何你这般陷我?”
“侯爷莫急呀,本侯这又不是说定是你所为。只是兹事体大,人又是你带来的,再怎么也脱不了嫌疑啊。”
“你……”
“够了!”宇文修扶扶自己的额头,“够了!众卿不必再争。朕并未说过逍敬侯有意谋害于朕。”
“谢皇上明察!”
大冷天,御书房中又没燃炭,逍敬侯伏身拜了又拜,抬起袖子擦却一头冷汗。
宇文修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不过,堂堂皇宫竟然有刺客混入,傅子齐,你要承担守卫不力之罪,自己下去领杖三十。”
“臣领罪!”傅子齐跪下,眉头也未曾皱过半分。
“逍敬侯带刺客入宫虽非故意为之,却也有失查之过。你是开国老臣,朕可不予追究。不过各王侯皆有自己的封地,唯逍敬侯爷你自先皇过世后便一直留在洛京,朕念你年纪日渐老迈,且将崇远郡赐封于你,你便到封地去安度晚年罢!”
毅国侯暗自发笑。
谁都知崇远郡在全国十六郡中占地最小,且多山地不利耕种,交通又极之不便,实为最贫苦之地。且崇远郡西临晋侯的怀安郡,北接鲁阳侯的鲁阳郡,东为荣亲王府辖地彬州府,南是自己的宿清郡,周边但凡有富沃些的土地皆已被各府郡圈收,他是想有半分动弹都难,较之丰衣足食安乐逍遥的洛京,可谓天渊之别。皇上虽嘴上说不追究,但实则已是极重的惩罚了。
“谢,谢皇上恩赐……”逍敬侯虽有不甘,也只有苦着脸谢恩。
萧相道:“皇上,刺客自称北宴人氏,实则为挑拨我大兴与北宴的亲事宜,此事关联体大,贼子其心可诛,实有必要彻查到底!”
“那就有劳萧相彻查此事。”
宇文修似乎不愿再继续说下去,摆摆手:“安有道,摆驾吧,朕有些累了。”
墨染的脖颈处只是稍有些破皮,她卷了张干净的丝巾垫于衣领之内,便匆忙赶往小书房,按照小春的指示做了。
她上次做这件事的时候将冰水桶摆在殿外,这次却留了个心眼,将冰水桶摆进了殿门,自己则在旁边候着。
不一会儿,宇文修携了安有道和小春回到长乐殿,见她在里面也并未叫她出去。寝殿关上门,宇文修急急朝床上走去,还未走到床边,脚下一个踉跄,如果不是安有道早有准备扶着他,恐怕已一头栽到了!
此时的宇文修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死咬着牙似在极力抑制着痛苦。安有道和小春将他扶在床边靠好,小春去小书房内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却是十余粒黑红色的药丸。
原来皇帝有隐疾?难怪他总是遣散宫人仅留小春子在里面,为此宫中还有皇帝好男色的传言。
“还不去拿水?楞在这里做什么?”
墨染连忙倒是杯水送到跟前,一粒药下去,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宇文修长吁出一口气,脸色才慢慢缓和了过来,只是双目闭得更紧,眉心状似痛苦地揪起了道痕。
“好险,若非刚才皇上给我暗示,差点来不及!”小春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仍旧心事重重的安有道。
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他们要瞒着,不去请太医?
墨染正在猜度时,却已感到安有道眼中射来的利芒。
“此事不许和任何人说起!否则除了你,整个谢家都要人头落地!”
墨染紧张地咬着下唇,忙不迭地点头。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皇帝不早朝,在这位年轻的新帝继位以来似乎是常事。朝臣们听完安总管宣旨后便三三两两打道回府了,虽也有人小声议论,但安有道只当没听见。
如今时局未稳,各地封王虎视眈眈,若是让人知道皇上身患顽症,谁知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墨染蜷在床脚,冷得连打个盹也不行。
她从未见过这种怪病。明明是大冬天,皇帝的身子却烫得像火炭似的,即使她与小春轮流拿冰水替他擦脸和四肢,那温度却还是只高不低,手臂上的筋络也往外突起,看来十分可怖!
几人在床前伺候了一夜,直到快天明时病势方才渐缓,小春这才随安总管出去,对外只宣称皇帝因行刺的事受了惊。
墨染再次替他更换了额上的冷布巾,用手背探了探,体温已回复正常,终于松了口气。
难得有机会,她仔细端详这个以前从不敢正眼去看的人,心中不由啧啧。
眉修鼻挺,俊朗不凡,上天可真是待他不薄!
但慧极必伤,强极则辱,人总不能达到极致的。
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她立马退到一边,半晌再没见动静,才又敢走出来,伸伸胳膊动动腿,活动活动冻僵的手脚。
她走到窗前偷偷开了道缝往外望,这一眼不由令她“啊”地轻呼出了声。
天地之间扬扬洒洒,青砖之间密密麻麻,这场雪来得浩荡却安静,将昨夜的凶险悄悄掩埋,温柔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下雪了?”
身后传来低沉略为沙哑的声音。
墨染赶紧转身,却见宇文修已半撑起身子,微眯了双眼从窗缝中望出去。她连忙把窗关上,走到床边扶他坐起,取了挂在一旁的狐裘大氅给他披在身上。
睡时无害,醒时却令人手足无措。
宇文修却并未太在意她的存在,只是看着那窗又被关闭的窗户:“打开它,朕想看看雪。”
“皇上,你病尚未愈……”
话未说完,她已收到刀锋般冰冷的眼神,墨染不敢再违拗,快步上前重新推开窗户。
冷空气瞬间袭卷进来,让她不由直发抖。
大氅从肩上滑落,宇文修仅着单薄的寝衣下床,迎立于寒风之中,身姿挺拔得丝毫不见瑟缩之意,哪有半分病态?只是那双眸间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愁思,看了一阵雪,又猛的将窗阖上了,发出“砰”的一声。
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墨染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几步。
“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皇上,今天是十五。”
安有道在门口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又仔细吩咐守在门外的太监宫女去准备伺候洗漱和膳食,这才轻推了门进去。他走路时几无声响,似乎早已料定宇文修苏醒的时间,所以并未有任何异色。
“启禀皇上,朝上群臣已各自散去了。刺客的事,萧相已安排妥当。”
宇文修点点头。
“今天早上宫外传来消息,说镖局里有些事,傅大人已赶出宫去了。”
“可是大事?”
“倒不是什么大事……”安有道顿了顿,“说是和漕帮那边产生了些摩擦,伤了些人。”
宇文修笑:“连卢风也处理不了,看来这损失也不小啊。”
话虽这么说,却也不以为意。
云烟和侍琴打了热水进来,绞了帕子递到宇文修手上。宇文修擦了脸,又用青盐漱了口。安有道来外袍伺候他穿了,问道:“今天是十五,皇上是否按惯例去太后那边请安?”
“睿辰王呢?”
“王爷今天一早便已携了世子入宫。”
安有道探了探他的脸色:“皇上若是身子仍有不适,奴才便去向太后回明……”
“朕已无碍。”宇文修回身端坐榻前。
“那奴才立即让侍琴来替皇上梳头。”
墨染就要告退,宇文修想到一件事,便道:“小书房里有一串东海明珠,你去取来往落英殿走一趟。”
墨染应了,到小书房里找出明珠后行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