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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君子 ...

  •   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墨染撑着伞困难地在路上一走一滑,虽然穿着棉靴,但脚趾却已觉冻僵了。她身于南方,虽然已入宫几年,却仍未习惯这里的酷寒。
      正当她低头努力前行时,突闻有人的声音,抬眼看去四下一片茫然。
      眼前是个结了冰的湖,湖周围是几棵树和一些覆着雪的假山石,哪有半分人影?
      正当疑惑时,假山后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眼前一晃,一个白影便窜了出来。墨染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闪,谁知又连着窜出个影子,这下避不及撞了个正着,与那影子双双摔倒在地。
      “呵!”
      墨染好容易从地上爬起,转了个圈看见那团影子还倒在雪地里左翻右翻,本想用脚使力站起,却一蹬就转了个圈儿,双手无助地在空中舞着,但由于穿得太厚,两臂都合不到一处。
      “哪里来的小娃娃!”
      墨染忍俊不禁,上前将他抱起。
      这小娃娃看来不过两、三岁模样,眼睛又大又水灵,粉雕玉琢十分惹人喜爱。不过想是在雪地里待得久了,小脸上透着些冻出红晕。他站起时还怔愣了一下,突然小嘴一撇眼睛眨巴两下,泪珠儿啪嗒就掉了下来。
      墨染蹲下把他抱了过来,拍着他的背哄着:“哦,乖乖,不哭!不哭!”
      那小娃娃也是十分乖巧,只是抽噎了两声便止住了哭,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便指着不远处嚷:“兔兔!兔兔!”。
      墨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哪是什么兔子?明明是只雪绒绒的小狐狸!那小狐十分机灵乖巧,本是往前奔着的,见人摔了便在原地转了两圈后又跑了回来,绕着墨染的腿来回转圈,像是要保护它的小主人。
      墨染把小娃娃放开,那小狐立即扑了上去,亲热得在小娃娃脸上蹭来蹭去。
      雪越下越密,墨染四下看了看也没什么人,便仔细朝小娃娃的衣着看了看,但见衣襟上绣着鸢尾花的图样。
      这图样她可是眼熟得很,当年刚入宫选采女时,与杨家的小姐分到一个院子里。一个生性胆小,一个内敛娇羞,两人都不太与别人说话,反倒成了闺中蜜友。那时若清便最喜欢鸢尾,最爱绣这个花样。
      “你是端儿?小世子?”
      她捡了伞为两人遮住雪:“小世子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啦?”
      宇文端却只眨巴着大眼睛只看着她。
      墨染见问不出什么,朝他做了个鬼脸,逗得他也跟着伸了伸舌头。本就是故人之子,更添几分喜爱,墨染“叭唧”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端儿乐得直笑。
      “姐姐。”没料到端儿竟奶声奶气地开了口。
      墨染牵起他的手,伞也往他那边偏去:“好吧,我现在带你去找人把你送回崇明宫可好?”
      小娃娃乖乖地跟着她走了一阵,突然往一边指着叫:“爹爹!”
      一人撑着伞从雪地中缓缓走来。一袭月白色的长衣,腰间系着石青色的腰带,外罩紫酱色的长袍,面容俊逸而清瞿。
      他走近了抱过小娃娃,眼中虽带着微微责备,但神色却极是温柔,唇角还噙了些微微的笑意。
      “端儿,怎么转身就不见了,真是胡闹!”
      端儿委屈地指了指小狐,又指了指墨染,将合十的小巴掌塞到嘴里:“兔兔!姐姐!”
      “参见王爷!”墨染曲了曲身子行了礼。
      “端儿调皮,我正寻他。”
      虽是冬天,男人的笑却如沐春风。他蹲下身将端儿的手从嘴里拿了出来,拿手帕替他拭去上面的口水,再一手抱起端儿。
      他打量了墨染几眼,笑问:“你可是谢家的墨染姑娘?”
      “王爷好记性,仅有数面之缘却还记得奴婢。”
      当年睿辰王妃尚是采女时,受困于宇文兄弟二人之间,心中烦恼也曾向墨染提起过,所以于他们之间的瓜葛墨染所知甚详。
      宇文斐笑了笑:“既是旧识,墨染姑娘在本王面前尽可不用以奴婢自称。”
      墨染垂下眼:“今时已不同往日,如今墨染已入宫为婢,尊卑有别,自当依据礼数。王爷若没有别的吩嘱,墨染便赶着去给萧美人送赏赐了。”
      再拜别过,宇文斐看着她在雪中渐渐消失的背景,若有所思。
      崇明宫偏于后宫一隅,被一片冬青、杜英等四季常绿的树木掩映。太后素来喜清静,妃嫔们也不敢随意打扰,平日里在崇明宫里出入的除了定期汇报宫中琐事的各局掌事和服侍太后起居的宫人外,便再无更多人了。
      静心殿的门窗紧闭,但靠后院的门窗却大大敞开。温太后凭栏而望,美眸中满含笑意,似乎在在等着什么人。
      她不过四十余岁年纪,肤洁如雪,香腮凝脂,樱唇檀口,发堆如云,外貌看来至少较实际年轻十岁。
      等了不多一会儿,从殿里出来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笑说:“太后,今天是例行问安的日子,皇上和王爷必不会忘的。您先回屋里暖暖,莫在外冻坏了身子。皇上若怪罪下来,臣妾可担待不起!”
      温太后笑笑:“再不来,早膳都凉了。”
      茹妃和在一旁伺候的秀云姑姑轻拖了她的手回屋,秀云姑姑将手炉儿递上,茹妃先行接过,测过温度之后才放到温太后手里。
      “太后娘娘请宽心,饭菜放在炉子里煨着,凉不了。”秀云姑姑笑说。
      “端儿爱吃的燕窝糕做了么?”
      “这个奴婢不可不敢忘。”
      “听闻昨晚皇上受了惊吓,身子有些不适,给他备的粥要熬得软些,放些珍珠末进去压压惊。”
      秀云姑姑看了茹妃一眼,掩口笑道:“这哪轮得到奴婢操心,茹妃娘娘早已安排妥当。连洗米都是娘娘亲力亲为,别人可半点也插不进去手哩!”
      温太后欣慰地拍了拍茹妃的手:“还是你仔细,有你在皇上身边,哀家也放心。”
      “服侍皇上是臣妾的本份。”
      茹妃扶着她坐下,自己也矮下身子坐于低榻之上,斜着为她敲腿。
      温太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听闻昨晚皇上把服侍的人都赶了出来,就留了一个新来的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
      “谢墨染。”
      茹妃没答,倒是秀云姑姑嘴要快些。
      温太后想了想:“这名字倒有些熟悉……哦,便是当年赐给廷轩的那个丫头吧?不是听说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后来荣亲王来找哀家说要退婚,现在怎的还活着?”
      “回娘娘,她得的是天花。听闻太医怕她染给其他人,本覆了石灰要抬出宫去,但后来不知怎的被司物局的素心捡了回去,那病竟也慢慢的好了。”
      “素心?素心……呵!”
      这个久违的名字令温太后陷入了一场回忆。
      那天也是下着雪,比今日更大的雪,覆盖了一切前尘过往,只是那条件鲜红大氅的颜色,在回忆中越来越分明。
      “茹沁。”温太后唤着这个她最信任的后妃,“谢家先辈与文太师是世交,皇上身边的人可半分马虎不得!”
      茹妃会意。
      温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声:“虽说皇上并非哀家的亲生骨肉,但自小也在崇明宫里养着,与亲生的何异?自他继位以来,哀家这心便一直悬着。各方诸王各怀心思哀家又岂会不知?这次刺客竟然近得圣前,不得不叫哀家担心啊!”
      “倒是朕不孝,劳太后担忧了。”
      话音刚落,一袭修长的身影便踏入屋中,身后随着安有道及宫女太监一行十数人。
      两相见过礼,茹妃上前接过安有道手上的功夫,替宇文修掸去肩上雪,除下外披的裘衣。那件衣裳是青墨色,唯衣襟到衣角的边缝上镶了一层北狄雪山羊羔毛。
      “若是不想哀家担忧,便早些立个皇后替哀家分担着些。眼见着北宴那位公主要进京了,又正赶上过年,两头事堆在一处,哀家老了,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宇文修扶了温太后的手走向高座,却岔过话去:“太后近来身子可好?”
      温太后佯恼地看向茹妃:“瞧我们这位皇上,提到封后一事便左右言其他。倒不知是否后宫的妃子们服侍得不够周到?”
      宇文修上座,温太后与他并排坐了,宫女拿来软垫,茹妃便就着软垫坐于宇文修下侧,替他轻轻捶着腿,笑说:“臣妾们有许多不懂之处,要常来向太后请教才是。”
      “哎呀,你们不急,哀家可是急得很!”温太后作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要说我们这位皇上什么都好,就是两样。一是我们宇文家历来子息单薄,皇上如今二十有八,但膝下尚虚,自己也不着紧。二来这皇后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后宫的事还要我这老太婆替他操持!”
      宇文修手掌覆在茹妃手上,握了握:“太后若想抱孙子,皇弟不是已经生下端儿了吗。朕尚年轻,子息之事倒不急于一时。”
      茹妃也笑着附和:“太后哪里就老了?上回越国的使臣来朝,还将太后错认了宫里的妃嫔,后来知道真相,还怎么说也不肯信哩!”
      “你倒来看哀家笑话罢?”
      温太后嘴里如是说,可哪个女人不爱美,心里却极是受用:“就你这嘴儿爱乱说话,皇上你可要好好训戒训戒!”
      “是,臣妾定当静思己过,以后谨言慎行。”茹妃掩口笑道。
      “太后,王爷和世子来了。”
      说话间,宫女进来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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