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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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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饭点,不过后勤兵刚好在准备午饭。看见唐熠过来,纷纷行礼问好。军营不比皇宫,所有人都只是弯腰虚礼,而非双膝下跪的大礼。
盛给两位殿下的饭菜,也与士兵们的伙食无甚区别,只不过盛饭的后勤兵放水,盛了一些而已。
一小碗粗粮麦饭,两个杂粮馒头,一盆肉菜汤。远不及皇宫伙食的精致,似乎也比不上鞑靼军营里的小羊腿,不过想必在出身穷苦的士兵们看来,已经是很好的伙食了。
就连唐熠,左手一个馒头,右手拿勺子大口大口地都吃得不亦乐乎。
“怎么了?”看见唐珏看他,唐熠停下来问道,嘴里还塞着食物,说话模糊不清,“不好吃吗?”
这要是放在以前,锦绣华服的三皇子吃饭时这样肯定是要被骂失礼的。
唐珏笑道:“没有,挺好的。”
唐熠腾出手来摸摸他的脑袋:“你乍吃肯定吃不惯,过几天我带你去打猎,改善伙食!”
唐珏摇摇头,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过几天?怎么,他没打算立刻回去么?文德帝的意思他应该知道了的,文德帝的情况他也该了解的。是笃定文德帝短期内不会就此西去?还是就算出什么变故,也觉得稳坐军中要比守在皇宫里有用得多?
唐珏想了个开头,就打住了思绪——他考虑这个有什么用,又和他不相干。
唐熠带着他错开了士兵们用饭的高峰,两个人从简易的食堂出来时,正遇上士兵们从校场回来,如狼似虎地直扑食堂。
大多看到了唐熠都会停下来问安,然后毕恭毕敬地绕道走,却也有饿死鬼投胎,眼里除了吃的什么也看不到的,横冲直撞,撞到了唐熠或是唐珏。
唐珏被唐熠搂着走,却还是难免会被坚硬的甲胄撞到,唐熠就会冷着脸对着撞他的人吼一句:“慢点你个操蛋玩意儿,又不赶去投胎!打仗的时候能冲得这么快蛮子早被赶回老家去了!”
被骂的人会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蒙混过关,也会一脸紧张地道歉,但他们似乎都明白,骂归骂,唐熠不可能真的生气军法处置他们,所以完了还是毅然决然地加入“要饭”的大军中去了。
唐熠也无可奈何,下一次只能将唐珏圈得更紧了。
军营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排兵布阵带兵打仗时,说军令如山不可违抗,不打仗的时候,一群卖命的操汉子们,似乎失去了尊卑等级观念,血性的汉子们,骂几句打几拳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完了之后一转眼,又能一起上阵杀敌同舟共济。
哪里是皇宫里那些整天奴颜媚骨卑躬屈膝的宫人们能比得了的呢?
唐珏几乎一下子喜欢上了军营这个地方。
“这边有多少兵力?”
“这里只有五千人,负责侦查奇袭应付鞑靼的突然袭击,北疆大部分的军力都养在边城里,那里也是东周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里离边城那么远……是因为之前打仗赢了吗?”
唐熠露齿一笑:“对,我来了两年,大大小小打过不少胜仗,将鞑靼的战线打退了好几回。”
“没想到叔叔这么厉害!”唐珏惊讶。
“哈哈,若换了大哥在这里,肯定比我厉害。”
“我父亲也会带兵打仗吗?”
“当然,这是皇子进了太学以后必须要学的东西……你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唐珏沉默,如果他现在还在皇宫里,顶多再有两年,他就可以进入太学,具体学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明白,文德帝将他遣到北疆,无疑是将他从继承人的行列里驱逐了出来。
明明是早就明白的道理,此时想来,唐珏还是会有些惆怅。
“不学也罢,”唐熠摸上唐珏的后颈,领着他往营帐走,“要背很多书的,背不上就要被先生打,太学可不比学堂,学堂的师父拿戒尺要闹似的打几下就算了,陛下有时会在太学里检查我们的学业,背不上的得挨板子,六尺长的板子,一下子下去肿两寸高。哎,你猜,我们几个兄弟里,谁挨的板子最多?”
“父亲?”唐珏猜测到。
“哈哈,不是他,他是我们几个里学的最好的,当太子可不光是看年纪长幼的,还得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板子挨最多的,是我。”
唐珏看他一眼:“……”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唐熠却那么开心……
“我最讨厌背那些有的没的了,平仄拗口,晦涩难懂,你父亲又在读书做学问的事情上从不含糊,从不肯偷偷提醒我一两句,所以板子当然挨得多了。”
唐珏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两句话安慰安慰他,但是唐熠这个笑嘻嘻的表情,又叫人觉得他根本毫不在乎能不能背得上书,会不会挨揍。
“哦,我倒是有种书特别爱看。”
唐珏十分顺口地接道:“什么?”
唐熠弯腰凑到他耳边说了几个字,说完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唐珏的反应。
唐珏先是有些懵,待他理解了唐熠说的什么之后,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望着唐熠嘴唇嚅动,想骂眼前的人几句,理智还在提醒他,这是你的长辈你的上级……
唐熠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唐珏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了唐熠的营帐门口。
门帘边低头束手站着个人,站在一众昂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中,气质十分明显。
李申。
看到唐珏,他激动地迎了上来。
“殿下,听说您回来了,小的还不敢相信,总算见到您了,您没事真的太好了,”若不是尊卑有别,他就要抱着唐珏高兴地转几圈了,没一会儿却又沮丧起来,“殿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有看好您,才叫您给蛮子掳了去,奴才无能,出发前答应过婉菊姐姐要好好照顾您的,没想到还没到北疆就发生这样的事,奴才该死……”
“行了,”唐珏止住他的絮絮叨叨,问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两个暗卫,说于我听听。”
“那日我在外面等殿下的吩咐,不知怎的脑袋一痛就晕了过去,后来是肖大哥他们叫醒了我,当时魏大哥就快马加鞭来北疆军营里求援,我和受了重伤的肖大哥慢慢赶过去……到了军营里,奴才听闻三皇子殿下去救过您,可惜没救到,您还是被鞑靼掳了去,只得按捺下来,也不敢叨扰皇子将军们,只能日夜祈祷殿下您能平安归来,现下您终于回来了……”
“行了行了,”唐珏赶忙打断李申,再说下去,他就又要热泪盈眶了,“那两个暗卫见过三叔了?”
“当然,来到军营之后,他们一直听殿下的调遣。”
那唐熠肯定知道文德帝催他回去呢,怎么一直不见他有动身的意思?
说唐熠对皇位没兴趣,唐珏是万万不信的,也许他有别的打算吧,唐珏想,贺鲁西的邀约,他还是得找机会和唐熠说一下才是……
可惜接下来的半天,唐珏一直没能见到唐熠一面,他和李申在军营里百无聊赖地逛着,听着先来的李申介绍这个解释那个,阳光正好的一天,他却如此悠闲,在这群随时准备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士兵里,唐珏感觉万分羞愧。
却又无能为力,似乎除了吃白饭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
唐熠将他温暖舒适的营帐让给了唐珏,自己另寻了别处去睡。
夜里起了风,呼呼地刮在帐篷上,好在这顶帐篷一半都嵌在山洞里,才没有让唐珏担忧帐篷会被刮走,徒留裹着毡子瑟瑟发抖的他。
这种天气,应该不用担心敌人夜袭什么的吧?哪怕是久居塞在的鞑靼人,也不能保证能在这样的雪夜里走对方向吧。
饶是如此,唐珏还是被掀开门帘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将两只手护在胸前。他一无所长,唯一能有点用处的,就是李浩存教他的几招半吊子的点穴功夫了。
来人发出脱衣服的簌簌的声音,继而榻发出被踩之后沉闷的响声,身后的毡子被掀开,躺进来一个挟着冷风的身体。
早在他脱衣服的时候,唐珏就知道他是谁了。
手指放下,身体却还是不得放松。
唐珏闭着眼睛,表情有些屈辱。
他当然明白唐熠为何会这时过来。
深更半夜,风雪掩盖行踪。他们刚见面一天,他已经忍不了了?
没有一句言语,唐熠搂着他,裹紧毡子,很快便呼呼大睡起来。
没有任何的,进一步的动作。
唐珏不禁有些诧异。
“叔叔?”
“叫我渊佶。”
对于唐熠强行忽略两人是叔侄关系的举动,唐珏明白却不赞成,更没有办法开口叫他的字。 他抿了抿唇,“您怎么来了?”
唐熠深出一口气,动了动,将唐珏搂得更紧了。
“不要叔叔,不要您,叫我渊佶。”
唐珏沉默,他做不到。
哪怕天家金玉其外,内里肮脏的暗沟流淹没了每个人,他还是做不到和自己的亲叔叔做出越距的事。
改变称谓是第一步,下面一步就是道德败坏了吧。
“怕什么,只是个名字而已,没想到温儿是如此迂腐之人。”
唐珏顿了顿,开始挣脱唐熠的拥抱,“既然叔叔离不开自己的帐篷自己的榻,侄儿去别的地方睡。”
唐熠一把将他重新摁住,侧着身子,一只十分有重量的长腿也压在了他身上。
“你不愿意?”
唐珏抿唇,放弃挣扎,表情却更加屈辱。
“你有喜欢的人了?”
“两年前你应该还没有相好,这两年里认识的?”唐熠刨根问底,“我不是每年都会给你写信么?还是寂寞么?还是要找别的人陪么?”
唐熠的话让唐珏简直想笑,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俩何时就成了那种关系?他有喜欢的人怎么就好像背叛了他似的?原来应该被谴责的人是他唐珏么?
唐珏的沉默,在唐熠看来无疑就是默认。
他松开手脚,“啊,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唐珏仍旧沉默,侥幸地想道就让这个误会成真吧,如果唐熠能就此放过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