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洇石

25、第 25 章

　　唐熠放开了唐珏，却没有就此离去。唐珏侧身躺着，蜷成一团，时刻戒备着。身后却没有动静，过了不知多久，唐珏也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身侧已没了人影。
　　唐珏找来李申，让他重新找个营帐给他。李申满脸笑容地答应了，出去溜达一圈，却垂头丧脸地回来了。
　　“没有空的营帐了，”他这样说道，“士兵们都是二十个人一顶大帐篷，排两个通铺睡的，就连上将军都是和状元徒弟挤在同一顶帐篷里的，全军上下，只有三皇子是一个人睡的。”
　　“那他昨夜睡在了哪里？”
　　李申挠挠脑袋：“听说他前半夜是在上将军的帐篷里挤着的，后半夜却不知所踪了，大家都在夸皇子殿下勤勉，昨夜那样的天气，还早早起身锻炼呢。”
　　“早早起身锻炼？”
　　“是啊，校场上去的最早的士兵都没有三皇子殿下去的早。”
　　他什么时候走的？他竟一点知觉都没有。
　　五千人说少也不少，这么多人，吃住确实是个问题。唐珏转眼看向李申：“你住哪里？”
　　“奴才和几个服侍的下人就住在那边第三顶帐篷里。”
　　唐珏捂着脑袋，难道真的要一直和唐熠挤着睡？这样的话，哪怕唐熠没什么动作，他也会疯的！看着地上铺着的毯子，好吧，又到了恶俗的，谁睡床谁睡地的问题了。
　　谁知接下来几天，唐熠都没有再回营帐里睡，不仅如此，唐珏也一直见不到他的人影。
　　故意躲着他？唐珏甩甩脑袋，得了吧，这可不是一个快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会做的事。
　　白天没事的时候，李申陪着唐珏，无事可做，就只能聊八卦。
　　“殿下，三皇子最近失恋了。”
　　唐珏练字的手一顿，一撇结尾硬生生多了个点。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炉火里。
　　“哦？”
　　“奴才听到的时候也很惊讶，军营里女人这么少，殿下竟然有个谁都不知道的相好的！”
　　“军营里有女人？”唐珏比他更惊讶。
　　“当然，有些事只有女人能做。”
　　“比如呢？”
　　李申突然扭捏起来：“别的奴才不知道，不过……那个，两军交战，免不了会有战俘，士兵们又都是气血方刚热血男儿，所以有时候就会有那么几个女战俘，被安排专门……”
　　李申没有说下去，但唐珏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营妓。
　　这是守家为国的将士们的福利，却也是他们唯一的污点。
　　“三叔他去过？”
　　“没有，所以大家才疑惑，是哪个神秘的女人。”
　　难怪第一天就忍不住上了他的床，若不是他态度强硬，昨晚估计真的就要被憋久了的唐熠给办了。
　　唐珏越加坚定，不能和唐熠一起睡。实在不行，唐珏灵光一闪，他在这里毫无用处，实在不行，他为何不退守边城呢？
　　主意一出，唐珏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回边城，这样不管唐熠回不回京城，何时回京城，都碰不上面。
　　唐熠两年写了七封信，可他唐珏可一封都没回过。
　　他从没想过要做他叔叔的娈童，从来没有！

　　那边校场上，难得三皇子不在状态，左一声右一声的叹气。
　　卓君庭忍无可忍，吼道：“喜欢就去上就去追，管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你这样拿训练开玩笑，就是在拿众将士的生命开玩笑！”
　　“是的是的，”秦少涵帮腔道，“还有殿下别再睡我们的帐篷里了，这几天我和师父都不能好好交流感情了。”
　　唐熠直直地看了眼秦少涵，转脸问卓君庭：“他胃口这么大，你一个人真的能喂饱吗？”
　　卓君庭额头爆出青筋：“这种事情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不，我当然不操心，只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样让他变成这副时刻欲求不满的样子的！”
　　秦少涵不高兴唐熠的用词，白了他一眼：“殿下不是自诩阅人无数么，怎么会连那样纯情的小孩都搞不定？”
　　“因为之前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往我床上爬的，那天晚上我问他了，他不愿意！”
　　旁边两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就滚到一起的师徒俩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唉。”唐熠再次叹气，他身为皇子，又天生俊朗相貌堂堂，床上从来都不缺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直到遇上唐珏，唐熠头一回发现，他的出生成了两人之间感情发展的障碍，他的外貌和唐珏一比毫无特色和优势。
　　唐熠摸着下巴，要不送点小玩意儿哄哄他吧，这个小没良心的喜欢什么呢？除了他那个弟弟，唐熠还真没见他对什么上过心。
　　直到晚上回到师徒俩的营帐里，唐熠还是没能想出来送什么好。一是因为北疆这边一片荒凉，市集还要去边城里找，能送的小玩意儿实在不多；二是因为，从来都是别人巴结讨好的三皇子殿下，只知道兴头上随手一指或是一扔——“这个送你了”、“那个赏你了”……还从来没认真准备过什么礼物。
　　他想起两年前皇宫里的那个小人儿，他似乎答应过要送他一架琉璃扇的屏风，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搁置了。唐熠心头一阵懊恼，小人儿肯定要以为他不守信用只会嘴上说说了吧！这样想着，唐熠一个挥手，一道人影倏地落在他面前。
　　“主子。”影卫跪半膝抱拳，即使蒙着面，也能看得出来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他早就注意到了，主子今天一整天都在沉思不语，这时候招他，定是拿定了什么主意，要干大事了！虽然他只是一个影卫，能参与主子的任何计划，都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唐熠沉思片刻，开口道：“你回去告诉夏长青，把府里的那副琉璃扇屏风送到慧章宫去，悄悄地送，别声张！”
　　这琉璃扇十分宝贵，做成屏风那么大的就更难见了，这要是给别人看到，给他带来麻烦是小事，就怕叫唐珏惹祸上身。
　　影卫先生疑惑地抬头，面罩后面的嘴型张成一个小小的“啊？”，唐熠瞪他一眼，还不快去！影卫赶忙飞身出去，消失无踪——
　　没想到三皇子殿下思虑如此缜密周全，竟先从谁都想不到的屏风开始……他以后要怎么和别人说？
　　说来你可能不信，三皇子的丰功伟绩，真的是从一架屏风开始的……
　　“一不小心”偷听到的师徒俩一声闷笑。
　　唐熠不悦地皱眉：“笑什么？”
　　“殿下，您想讨好他，该把屏风送来北疆才是啊，送到千里之外的，他此生都不一定回得去的慧章宫有什么用？”
　　卓君庭一脸深以为然地擦拭着他的剑，连连点头，徒弟言之有理。
　　唐熠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那是之前答应给他的……我还没想好送他什么……喂，秦少涵，你只比他大三四岁，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喜欢什么？”
　　秦少涵眼珠子转了转，下一秒小鸟依人似的偎进卓君庭的怀里：“除了师父，我什么都不想要。”
　　卓君庭一脸害羞加暗喜地回抱回去。
　　唐熠：“……”
　　噫，简直没脸看了！
　　唐熠起身往外走，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会没地方容得下他了。
　　他去掀门帘，门帘却先他一步被掀起。
　　天黑下来后，外面开始刮风，随着冷风进来的，还有一个脸蛋有些红的纤弱少年。
　　唐珏。
　　唐熠的帐子离卓君庭这边并不是很远，哪怕外面下着暴风雪，也绝不至于走到这里就冻红了脸。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外面徘徊了多久，才下定决心进来找他？
　　唐熠心里就像被泼了一杯热茶，从里开始热到了外头，也不知是因为他终于主动找过来，还是因为他在外面徘徊许久的那点小纠结。
　　等等，他还没说是来找他的吧？
　　唐熠咳了一声，正色道：“是温儿啊？来找卓将军吗？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刚好想出去走走。”
　　说着，他果真越过他向外走去，没有忽略唐珏一瞬间的茫然表情。
　　帐门外面，唐熠一步一步地远离温暖，脚步沉重而踟蹰。
　　一步，两步，三步……
　　“等等！”
　　唐熠赶忙停了下来，背对着对方，深出一口气，松缓了表情。
　　“叔，叔叔，我是来找你的。”
　　唐熠“惊讶”地抬了抬眼：“哦？找我？”
　　唐珏上前一步：“我陪着叔叔走走吧。”
　　“不用，你有什么事，我们回营帐里说吧。”这天冷的，他自己走走也就算了，可不能冻坏这个小没良心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