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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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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中的鞑靼十二王子,并不是唐珏想象中的,胡须浓密肥硕五短的异族面孔,他身材颀长面容白净,轮廓深邃,蓝色的眼眸大海般迷人。只是总是眉头微皱,一股阴郁之气弥散不去。
唐珏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的时候,贺鲁西也在观察着他。
“东周的审美,就是这个样子?”
语气里摆明了对唐珏的不屑,唐珏也不恼,笑道:“我的母亲才是东周第一美人,我的长相随父亲,粗鄙了一些,倒是王子殿下,生得如此精致,定是
随了您的母亲吧?哦,请问您的母亲是?”
贺鲁西的表情一下子又冷了几分。
唐珏是故意的,哪怕是性格粗犷的鞑靼人,也是有出生等级之分的,贺鲁西的母亲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舞娘,这一直是他难以启齿的羞耻,也是别人攻击他的弱点。
“长孙殿下您说笑了,可怜天下慈母心,这天底下的母亲,不管身份尊卑权势有无,哪个不是疼爱孩子一心盼着孩子好的?这份心情总是没差的,再说长孙殿下您和王子殿下还有些共同之处呢,比如二位的母亲都是享誉一时的美人,也都未来得及常伴左右而不幸离世,这样说来,两位殿下该惺惺相惜才是啊!”
唐珏看向说话的人,却是个东周面孔的人,个头略矮,身材纤细,长相着实惊艳。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也难怪会耻笑他唐珏的长相了。
那人见唐珏看他,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对着唐珏眨眼睛,水光潋滟的眼神眨得唐珏颇为尴尬,忙转了脸过去。
“十二王子这么大费周章地请我来,恐怕不是要和我交朋友的吧?”
贺鲁西的表情又冷了几分,不仅冷,还带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和自己的叔叔做那档子事情,感觉如何?”
这话就如同爆竹,炸得唐珏耳晕目眩脑门子生疼,偏偏又因为生气,脸涨红了都想不到可以回敬的话。
“王子,那只是叔侄情深,叔侄情深,是吧殿下?”
贺鲁西回头瞪了一眼那个东周人,狠声道:“进去!”
被那人这么一岔,唐珏缓过气来,摆好冷淡的面容,勾起一半的嘴角,眼里闪着冰冷的敌意:“好极了,你和你的叔叔试试就知道了。”
“我没有叔叔。”贺鲁西说道,“都死了。”
唐珏又是一哽,“那真是可惜了。”
“鞑靼的宝座,都是要踩着同族的鲜血才能坐上去的。”
这倒是和东周一个样子,其实王权不都是这个样子么,也许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形式和称谓,但是想成为最顶上的那个人,都是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
贺鲁西敢这么说,唐珏却是不大敢的。
一时间各有所思,气氛有些凝滞。
“长孙殿下,你同我做个交易如何?”
“我一无权势二无钱财,孑然一身无所傍身,王子殿下需要我做什么?您觉得又有什么是我需要的?”
贺鲁西看他半晌,道:“那么等殿下需要之时我们再谈交易,哈尔克,带长孙殿下去休息。”
唐珏又是一哽,待他被领到自己的帐篷里,静静坐下来,才有些回味过来。
那人瞧着十分眼熟,又是东周人,莫不是之前见过?
帐篷里烧着碳火,明晃晃地印着人影,唐珏从塌上去桌边倒杯水,门口的看守恐怕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以唐珏也不打算轻举妄动,难得越过边境体会一下鞑靼军中风情,他割了块小羊肉,慢条斯理地嚼着,贺鲁西倒是没有委屈他。
羊肉撒了胡椒孜然类的调料品,是东周皇宫里都吃不到的诱人味道,唐珏一个没忍住,吃完了大半的羊腿,那羊毕竟是北方游牧民族饲养的羊,要比东周常见的山羊大很多,一个后腿抵得上唐珏的腰粗。这大半羊肉下去,唐珏摸着肚子,觉得有些失了东周皇室的礼数,好在望望四周,也没别人看见。
只除了门口那个半掀着帘子探头探脑望着的东周人。
他这举动叫唐珏纳闷,你说你从正门进来的,门口那么多守卫早看见了不是,你这探头探脑谨慎的模样又是为何?
那人也不进来,就在帐门处朝唐珏招了招手,然后在唐珏走到门口的时候一把拉了他出去。唐珏受惊,手下早打好了架势只待此人稍有轻举妄动就点他后脑上的穴位——马车里对付哈尔克的那一招,是唐珏最拿得出手的一招了。
那人拉了唐珏就往暗处钻,左一处营帐右一处营帐地绕着,及至远离了灯火来到一个草堆后面,唐珏这才注意到这一路上,竟是没碰上一个守卫,就是他门口的那两个,他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
唐珏疑惑地看着那人:“你是谁?”
“花麝见过殿下,”花蛇警戒地望着那边鞑靼人的动静,从身后不知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包裹,“这里是一点水和干粮,马匹已备好,请殿下上马,往东南方向,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便能到东周境内,到时候见到哨兵,您就可以和上将军会和了。”
唐珏想起来,这人便是两年前元宵宴上假扮小太监后来随军一起出发的什么……毒医世家?
“你是东周派过来的探子?”
花蛇有一瞬间的迟疑,“您快走吧,其他问题相信上将军会为您解答的。”
“我走了你怎么办?贺鲁西会不会怀疑你?”
花蛇避开了这个话题,指了指后面不远处:“那是鞑靼军营里的千里良驹,殿下您快走吧。”
知道再问下去的答案是什么,唐珏只能感激地点头道:“多谢!”
唐珏没怎么骑过马,也知道那匹安静等待,通人心似的唐珏一过来便低头的马是匹好马。他翻身上去,脚下一蹬,马儿嘶鸣一声便开始奔跑。
然而一片黑影密密地从后面压过来,阵阵马蹄声颤抖了大地,骑术不精的唐珏很快就被赶超,他扯着缰绳急停下来,费了浑身力气才能稳住不至于被马摔下来,饶是如此,虎口处也火辣辣的疼起来,估计是被绳子磨破了皮。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唐珏暗骂一声,端坐在马上望着拦路的一行人,贺鲁西哈尔克都在,随行的还有几个生面孔的彪形大汉。
贺鲁西好整以暇地踱着马,沉默许久,开口第一句却是:“花蛇,过来!”
从后面跑过来的花蛇还在止不住地喘气,听见贺鲁西的命令,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十分听话地越过唐珏走到了对方面前。
贺鲁西向他伸手:“上来!”
冬夜阴郁,无月无光,唐珏看不清贺鲁西的表情,但是花蛇很明显地一下哆嗦他看得清清楚楚。
“你要干什么?花蛇,回来!”唐珏大喊一声,却是迟了,花蛇已经握着贺鲁西的手坐上了马背,被贺鲁西面对面地抱着。
这样的姿势,既怪异又不合礼数,然而贺鲁西身边的人却见怪不怪似的,马儿都没有惊动半分。
贺鲁西端详花蛇半晌,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下一秒,他一伸手,大掌便掐在了花蛇的脖子上。
唐珏一惊,花蛇也猝不及防,待被锁喉,便连转脸都困难。
“殿下,请您回去,不然您这个忠心的部下,脖子就要断了。”
马儿似乎感受到了唐珏风起云涌的情绪,不安分地踏踏着。花蛇艰难地呼吸着,发出猫似的呜咽声,可以想象,他现在的脸色一定涨得通红。
唐珏的思想激烈地争斗着,前面是十多个马背上出生的鞑靼勇士,他们的身后是一片无遮挡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冬日的草原,连片
遮羞的草都没有。就算不顾花蛇的生死强行突围出去,他有把握甩开这群人吗?有把握不错方向地坚持走到东周营地吗?
大脑还在飞速运转,镇定下来的唐珏冷笑地应付道:“我怎知这不是你们合伙使的一出苦肉计?就为了让我心甘情愿规规矩矩地留在这里?”
话音落下,贺鲁西松开了手。唐珏心里一个咒骂,不是被他猜对了吧?
“花蛇,你看,人家根本不把你的命当回事,他根本不信任你,你救
他做什么?还指望去向你的旧主子邀功吗?”
花蛇剧烈地咳嗽着,待呼吸畅稳,回头急急说道:“殿下快走!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啪!”
他还没说完,贺鲁西毫不留情地打了他一巴掌。
“哈尔克,带他回自己的院子里,关起来!”
贺鲁西这么做,反而叫唐珏放下心来,看来这个花蛇,并不是和他们沆瀣一气的。
押走了花蛇,唐珏和贺鲁西在马背上遥遥相对,唐珏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紧紧地勒着缰绳,就待一个变数,立刻踢马狂奔。
在这之前,敌不动我不动吧。
电光火石之间,唐珏一个心领神会,高声道:“王子殿下,你需要我三叔替你做什么?你说来听听,你若放我回去,我说不定会帮你劝劝他!”
“你若执意要拘禁我做人质,说不定反而会惹怒他,毕竟王子殿下您懂的,男人的面子远比一个到处可见的娈童来得重要不是?”
贺鲁西没有说话,一片寂静中,唐珏能听见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就像谁被扼住喉咙,大口喘息的声音。
谁被扼住了喉咙呢?这片草原?还是贺鲁西?
越是冷静,唐珏越能确定,贺鲁西挟持他,是因为需要唐熠的帮助,而不是单纯地为了换点什么。
所以他告诉自己,别急,耐心点,急得不择手段的不是他,是贺鲁西。
“好,我放你走。”沉默许久,贺鲁西开口道,“告诉他,三日之后贺兰山脚的棕树林里,我等他面谈。”
“好,我会替你转达。”
“我不要你转达,我要你劝他来。”
他说得如此认真,不禁要唐珏思考,到底是什么大事。
“好,”唐珏点头答应,“只要你不使诈不设伏,我会想办法让他去。”
贺鲁西策马往营地方向走,临走时又望了他一眼。
唐珏不懂他眼里的意思,也不敢深究,赶忙催了马往东南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