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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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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当然的,这是唐珏第一次来北疆。
也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昔日太子府的院墙。
当父亲对他讲述东周山河壮阔的景色时,他只能靠想象,想象绵延起伏的群山,想象着布带似的悠远的河流,想象着万里无际的草原。
直到他坐着哈尔克的马车,来到边界,他从车窗里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美丽景色——
远山笼罩在云雾之后,不动声色地述说着他的伟岸,马车疾驰而去,切怎么也触碰不到他的轮廓似的,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唐珏撑在窗柩上,舍不得移开目光。
“马上就出东周的国界了,长孙殿下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景色吧?您若喜欢可以长留鞑靼,您会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唐珏一动不动,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注意力全都在外面眺望的景色上。
“过了国界再走一天就到了,殿下您再忍一忍。”
见唐珏还是没有搭理自己,哈尔克不禁有些失望,撇撇嘴靠到了一旁车厢上。
小半个脑袋都露在窗外的唐珏只听见咻的一声,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带起一道冷风激得他“啊”的一声缩回车里。
几乎与此同时,哈尔克一跃而起,接住差点倒下的唐珏,同时拔出腰间的匕首,警惕地靠在窗户边。
“还好吗?”
唐珏点头,挣开他的手坐到了一旁。
兰西尔掀开车帘,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鞑靼语,话音未落,“噔噔”几声沉闷的声响,车身一阵晃动。唐珏听出来,那是箭射在木头的声音。
这样说来,方才他眼前闪过的,应该是射偏了的第一箭。
响声并没有停止,而且不知是否是唐珏的错觉,他感觉马车慢了下来。
车夫被射死了?还是马被射中了?
兰西尔又吼了一嗓子,唐珏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哈尔克却应声翻出了窗外,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后,马车重新加速,哈尔克重新翻进来,大声回了兰西尔几句,紧接着外面就传出了兰西尔大声策马的声音。
唐珏静静望着有些气喘的哈尔克,问:“谁啊?”
语气平静得就像主人在问敲门的客人是谁一样,哈尔克没有回答,贴着窗户谨慎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希望不是山贼,”唐珏说道,“不过山贼应该会设埋伏而不是这样穷追不舍,所以……我的人?”
哈尔克看他一眼,似是安慰:“这个马车很结实,马也都是千里良驹,殿下放心,谁来都追不上的。”
唐珏了然地点头,沉默片刻之后抬头:“所以,我还是得自救?”
哈尔克的目光从外面转进来,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要怎么自救,毕竟唐珏怎么看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
下一秒,唐珏的手伸了过来。细长的,白皙的,却又带了薄茧的手,就在哈尔克眼皮子底下大大咧咧地伸了过去,舞动的长蛇似的攀上他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在他呆呆地望着没能看清他的意图的时候,猛地在他的后颈一按。
哈尔克只觉得身体一麻,一直紧绷的身体瘫软了下来,手指无力地摊开,上一秒还紧握着的匕首发出清脆的响声,掉在了木板上。
“哈尔克——”兰西尔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瘫软在一旁,满眼不敢置信却又无能为力的哈尔克,以及他旁边,不紧不慢地捡起匕首,再不紧不慢地抵上他的脖颈的唐珏。
“停车。”唐珏甚至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否则,杀了他。”
兰西尔目瞪口呆,意外状况使得他理解异国语言的能力退化,他听到了唐珏的话,却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听懂之后他赶忙竖起手指:“不,不——”
哈尔克一声低吼打断了他,几乎是喊着的说了一句话。
这回是唐珏听不懂了,他下意识地感觉不妙,拿着匕首的手稍稍用力,割破了皮肤,血水顺着刀刃缓慢而黏稠的流下:“闭嘴!”
但是哈尔克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兰西尔表情纠结,又是不忍又是为难,几下衡量之后,他不再慌张,瞪着唐珏磕磕绊绊地说道:“杀吧,带你回去,才行!”
看来要不顾哈尔克的性命安危也要将他带回去了。
唐珏不禁有些困惑起来,他一个无权无势的没落皇孙,有什么可看重的呢?真的认为有他在手,唐熠就会乖乖听话吗?
到时候如果唐熠不为所动大义灭亲,丢脸的可不止他唐珏一个人。这个十二皇子到底是哪里想不开呢?
拿哈尔克威胁兰西尔是行不通了,又不能真的杀了哈尔克,唐珏稍微想了想,便十分配合的放下匕首,妥协了。
兰西尔松了一口气,赶忙上来查看哈尔克的情况,哪知一下子又被哈尔克喝住了,站在车门处,半弯着腰要进不进的踌躇模样。
肯定是告诉他唐珏会点穴不要靠近之类的话,唐珏随便猜猜也能猜得到。他无所谓地重新趴回窗户边,伸出半个脑袋望出去。
他想不明白的是,按理说单骑怎么着都要快过马车的,怎么刚才还在射箭射得到的距离内,这么一会儿了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唐珏伸头去望,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半个人影都没有,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刚刚射箭的,不是东周的士兵吗?”
“是。”哈尔克还没从麻痹中恢复过来,高大又壮实的一爷们瘫在车厢上,怎么看都违和极了,“我们的人赶上了,拦住了他们。”
唐珏一下子明白了:“鞑靼来了不止你们三个人!”
也对,客栈里要拦住那两个皇家暗卫就得一批人,再确保他们隐秘安全的行踪,又得一批人。只是这么多鞑靼人进入东周境内,冒着被发现团灭的危险,就为了掳他一个人……
贺鲁西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东周和鞑靼征战数十年,你来我往,疲兵乏刃,谁也讨不到好处却谁也不肯休战。可怜诸如卓君庭之类的年轻将士,多年不得归家,夜夜苦寒,无妻无子,不能尽孝。
“为什么不休战?”唐珏忍不住问道,“这样穷兵黩武的,于两国都无益处,到时候如若西边西金崛起,你我两国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哈尔克看他一眼:“你东周可愿做鞑靼的附属国,年年进贡?”
“当然不愿意!”唐珏脱口而出。
“我们也不愿意。”
“……可以签休战协议,筑高墙划地界,分庭而治井水不犯河水。”
“长孙殿下,你没出过皇宫,想法终究还是单纯了,你可知这二十年来,两国签了多少停战协议?几乎年年都要签,然而你可见过你们将军班师回朝?一纸空谈而已,没有绝对的实力叫人忌惮,又有谁愿意放弃眼前的肥肉?鞑靼王不愿意,你们东周的皇帝恐怕也是不愿意的吧?”
哈尔克说得头头是道,唐珏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想过,站在国家大局上,想要个和平会这么难。
“你们的十二王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尔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他会是鞑靼的王。”
然而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不受宠爱的,舞姬生的十二子,面对东周难缠的将军,加上无缘无故跑过来的实力不菲的三皇子,鞑靼王毫不犹豫地将他派去了最前线。
名义上是要他多历练历练,实际上不过是舍不得死自己宠爱的儿子,又不想随便派个人过去影响士气罢了。
鞑靼王有八个儿子,和东周对阵的这几年,一半死在了战场上,包括顺位继承人大王子殿下。丧子之痛使得鞑靼王使兵之法越来越谨慎,对战也越来越僵持,上将军卓君庭也就越来越难讨到好处。
不得已,他才回朝,带去了武状元三皇子等人。
然而唐熠去北疆两年,唐珏半点关于他大捷的消息都没听到。
这种局势下,贺鲁西却惧怕唐熠似的,冒着危险找到他唐珏做人质?
分析着,唐珏纳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