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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朝胭脂一朝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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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初夏。苏宁在楼府有着绝对的自由,好不自在。只是多年的习惯和性格使然,每日,无非倚窗凭栏,坐看云卷云舒,无非移驾小亭,习字作画。日子过得随意极了。楼千珩时常会派人送来一些珍宝名物,他有闲暇时间则陪她下下棋,谈谈朝堂政事,外界趣闻。生活平淡却也舒心。
外界有言,楼千珩为其妻搜罗天下珍宝,只为博红颜一笑。左相宠妻之事,天下皆知。
楼千珩下朝回来,看到的就是苏宁手执墨笔,认真仔细的在宣纸上勾勒着什么。她依旧穿着一袭白衣,乌黑的头发,髻上只簪着一支珠花的簪,上面垂着流苏,流苏随着她的一笔一划轻轻的摇曳。粉黛未施的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双眉修长如画,明眸闪烁如星。嘴角微向上弯,带着浅浅的笑意。如此佳人,清冷如斯,纤尘不染。这样看着她,他忽然觉得很满足。苏宁画的很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楼千珩。“宁儿。”他喜欢这样叫她,下意识的把她当做了当年的那个女子,只是,那时的她,眉心没有那样一点朱砂。“夫君,你回来啦!”她回眸一笑,霎时间,天地都失了颜色。苏宁放下了墨笔。聪慧如她,怎会不知楼千珩把她当做了替身。他对她千般宠爱,不过是为了补偿她罢了。苏宁从来都是一个简单的人,她想要的,会凭借自己的努力的去争取。若不想要了,她会放弃得干干净净。在江南远离世俗的八年里,就养出了这么一副性子,淡然,与世无争。对于楼千珩,她并不反感,不会去讨厌,也不会去讨好。一切,随缘,顺其自然。
“明日在宫中设宴,为北境八公主洗尘。大臣携家眷出席。宁儿,我派人送去宁园几套衣服,你待试试,若有不合身的,好命人改改。”楼千珩的神情永远都是这般温柔专注,仿佛,她是他的珍宝,眼里只有她一人。“北境八公主要进京?传闻北境王极宠八公主,这下,怎会送她进京?”北境欲与启陵修好,入宫,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北境王宠爱她不假,只是,在国家利益前,一个女儿算什么。”楼千珩这话说得薄凉,却是事实。苏宁将目光别向他处,不愿看他,他薄情,她早该知道的。楼千珩微微拧眉,“宁儿,你可知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无可奈何。”闻言,苏宁看向他,眼中有些差异,他,也会有无可奈何么?“好了,皇上命我去迎北境八公主,你乖乖在家里别胡思乱想,等我回来。”楼千珩分不清自己说这句话时的心情。苏宁颔首,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现下的情景,夫君也明白,自己小心些。”苏宁虽应下了楼千珩,可心中却有了另外一番思量。
“小姐,这是相爷派人送来的衣服,您要现在试吗?”筱儿身后跟着几名侍女,手中的托盘上是衣服和首饰。苏宁随便撇了几眼,看上去是很漂亮,只是她真的不喜欢这种繁琐华美的宫装。“先放着吧,你们都先下去,筱儿你留下。”苏宁躺在贵妃椅上,懒懒的摆了摆手,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华。“小姐。”“去准备两套男装,陪我出府。”
北境王为修两国之好,送北境八公主宁若儿入京,名是入宫为妃,实则作为质子。这样浅显的道理连同普通百姓都明白,不知作文当事人的她,会怎么想呢?苏宁坐在一个茶楼上,轻泯一口手中的茶。静静听着那些说书之人与市井之辈的茶余之谈。民间茶楼,果真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北境八公主之名,世人皆知,其女虽是北方之人,却有南方女子的温婉灵动,更有北方女子的落落大方。民间有戏言:南宁北若,红颜佳偶;若倾城,宁惊世;得之其一,万死不惧。说的便是苏宁和宁若儿了,的确,苏宁这般清冷出尘,的确只适合做红颜知己,只怕这人间的烟火之气,会玷污了这如谪仙般的女子。而宁若儿的温婉贤淑,秀美大气,恰恰是人们所求的大家闺秀之风,自然是千般求不得的佳偶。
“听说北境八公主美若天仙,一会我们可有眼福了!”“那是也只是传闻,要我说,咱们右相府那苏三小姐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呢!”“你有没有见过那苏三小姐,一样是传闻,你又怎知她比那八公主更为美丽?”一道华丽的男音打断那两名男子的对话。苏宁看向他,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面庞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似放荡不羁,可笑容却未到达眼底。一双剑眉下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我虽没有见过,但是我们左相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天纵之才,能让他那般宠爱的女子,样貌自然是要极出挑的。”那个被打断的男子争辩道。“呵!”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一丝轻佻与不屑。“左相大人若是以貌取人的话,未免也太过肤浅了些,若是这样的人都能做到左相之位,那么,我只能说,启陵无人了。”他慢悠悠的展开了折扇,轻轻晃着,那幅作派,当真是翩翩贵公子。“你……”那男子拍桌而起,似是恼羞成怒,“照我看来,那相爷夫人或许还不如这位兄台来的标志呢!”他笑吟吟的看向苏宁,眼中的戏谑之意不言而喻。众人的视线瞬间被转移到苏宁这来,那眼神都有些看好戏的意味,那个站起身来的男子冷哼一声,便坐下了,毕竟,从他的衣着服饰来看,这个男人不好惹。苏宁自进入茶楼起,便十分低调,只是默默的坐在角落里,不想,还是引来了他们的注意。端看苏宁,明眸皓齿,玉面如斯。纵然有稍加掩饰,却依旧无法泯然于众人。“苏三小姐身份尊贵,在下一介草民,怎敢和她相比较。且就容貌而言,公子应该不输于任何女子。”他把她一个“少年”跟女子比较,这话中的调侃她怎会听不出。
苏宁放下手中茶杯,目光似漫不经心的扫过他,心下微微诧异。“哈哈,在下凤逍遥,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他那双桃花眼中尽数是笑意!果然,苏宁心中闪过一丝惊喜,快得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凤逍遥!“宁苏。”出了相府,她,就不在是那个传说中倾世尊贵的左相夫人了,而是一个只为自己而活,恣意潇洒的平民。“苏苏不介意我坐下吧,凤某为方才的无理道歉。”凤逍遥自顾自的在她对面坐下。苏宁只是挑了挑眉,对着筱儿吩咐了一句“你先回去吧!”说罢拿起茶又珉了一口。他哈哈一笑,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
忽然百姓们开始骚动了起来,一批士兵身着甲衣,开始将百姓们拦到两边,中间空出了一条极宽的街道。“来了!”凤逍遥收起手中的折扇,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在最前面的确是楼千珩无疑了,他就是那样,无论在哪,总是能轻易吸引别人的视线。看着白马上受万民敬仰的他,这一刻,苏宁忽然有些恍惚。他,明明该是一个如莲般清雅高洁的男子,温润如玉,不染世俗。可如今这般,是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本该温柔深沉的双眸,此刻却是难以言喻的冰冷,还有太多太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楼千珩,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清风拂过,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由远及近。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俄尔雪柳黄金缕,笑语莹莹暗香去。青纱如烟,将女子窈窕的身姿映衬得朦胧美好。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可以看出,那是个极美的女子。豪华绵长的车队,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尊贵与奢华。
“要听说八公主美貌如花,不知凤公子可有兴趣陪宁某前去一睹芳容?”“即是苏苏所求,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苏苏唤我逍遥便好,公子二字听着拘束。”言罢,不等苏宁有所反应,便拉着她的手,轻轻一跃,到了对面的大街上。“逍遥的轻功当真了得。”苏宁有些不自在的挣开了他的手,她不是一个扭捏之人,可是,在大街上被他牵着,总觉得有些不妥。“不过些花拳绣腿的功夫罢了,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真的?”苏宁的眼前一亮。“那是自然。”他的笑容半真半假。“还是不麻烦你了,我这副身子,不适合习武。”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有一丝苦涩。凤逍遥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不可置否。“我们现在到宫门口去,车架要在那里停下,改乘步撵入宫,彼时传闻真假,自有分辨。”凤逍遥若有所思道。
苏宁与凤逍遥静静站在街道一旁,忽然,凤逍遥双眼一眯,面色有些沉重。“怎么了,逍遥?”“看到故人了。”苏宁笑笑“那你去吧。”“苏苏,你自己可以?”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子,而且是个体弱多病的女子。听他这样说,苏宁释然一笑,他,早看出自己是女子了吧!“无碍,我还是可以找到回家之路的。”凤逍遥拿出一个小瓷瓶,“这个可以药有安神的作用,苏苏你可以试试。”苏宁有些惊讶,他竟然能看出自己夜间易失眠。“逍遥神医之名果然不假。”苏宁赞叹!“呵,后会有期。”苏宁握着手中的小瓷瓶,内心深处无端升起一股雀跃来。指尖轻轻敷上眉心,也许,还是有希望的吧!
正想着,车队从路的那一头缓缓驶来。连苏宁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停留在楼千珩身上。她很喜欢他的眼睛,深邃,温柔,淡漠。一如往常,只是现在,他的眼中,不是她。他骑着马到车架前,嗓音低沉,有些蛊惑人心的意味。“公主,到了。”青纱内,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有劳相爷了。”宁若儿声线柔美好听,她缓缓走出车架,果如传言所说,温婉灵动。风髻露鬓,眉若远山之黛,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朱唇不点而赤,娇艳欲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嫩黄色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华贵的景云缎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美则已,如斯惊人,落落大方。就算同为女子,苏宁也不得不承认,她,有让人为之疯狂的资本。苏宁下意识的看向楼千珩,在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黯然。这,是为何呢?
就在所有人都在惊叹宁若儿的容貌之时。人群一出现了阵混乱。无奈她只能跟着人潮,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她被挤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她摔得有些狼狈,细嫩的手掌被磨破了皮。苏宁自小体弱多病,再加上红尘醉之毒,体质极虚。平日的吃穿用度便十分金贵,右相极宠爱她,那身子骨打小就是各种名贵药材养起来的,若依照苏宁的身子生在穷苦人家,怕是早便夭折了。苏宁试着站起身来,不知怎么,脚踝处钻心的疼。前面人潮涌动,嘈杂中夹杂着几分刀剑相碰的声音。此情此景,再傻都应当能猜出发生了什么。苏宁深深的吸吐了一口气,这世上的纷争当真让她烦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呻吟,哀嚎。“报告相爷,南蛮首领已潜逃,其余五十人皆已抓获,大多,扣去被杀与服毒自尽之人,仅剩余两名活口。”“护送公主回宫,将活口压入大牢,让刑部处理。”夫君,苏宁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出声。她并不想为他添麻烦,如果让人看到,她堂堂左相夫人,这般狼狈,于他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就算自己这样,勉强些回到相府,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她静静的坐在地上,等马蹄声渐渐远去,她这才挣扎着起身,脚踝的痛楚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番尝试无果,她干脆坐着不动了。看着受伤的脚踝,不禁无奈,她这身子还真是……苏宁咬紧下唇,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正犹豫着是否要在尝试一下。忽然,口中一阵腥甜,这才发觉,她竟咬破了嘴唇。“宁愿这样都不愿意向我求助么?”楼千珩的声音有几分冷意。苏宁蓦地抬头,少女一身男装,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眸中似有泪光闪烁。本有些苍白的唇色,被鲜血染的的殷红妖冶。楼千珩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明,他生气了,这是苏宁的第一念头。可是他在气什么呢,因为她的私自出府?还是因为她没有向他求助呢,苏宁不懂。她仰头与他对视,“你是我的妻子,明白吗?”他蹲下身,似无奈,似宠溺。将她小小的身躯纳入怀中。她探出半个脑袋,朝他莞尔一笑“我当然明白了,我,是左相之妻。”所以,要对这个身份负责,要顾及楼千珩的颜面。苏宁的笑容娴静美好,一时间,楼千珩有些痴了。方才的无名之火全消了,看着怀中的娇妻,楼千珩轻声道“你不仅是左相之妻,还是楼夫人。”话中的不明之意只有他懂。苏宁以为他是再责怪今日她擅自出府的事。“嗯。”她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宁儿。”“嗯?”“无事。”他抱起她,苏宁身子一轻,忍不住一声惊呼,“啊!”“我们回家。”苏宁不禁抬头看他,回家,短短两个字,却让她心中多了几分暖意。抬头看向楼千珩,俊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白皙的皮肤,唇角微勾,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儒雅。这样清雅淡漠的男子怎的会去淌官场的是非呢,苏宁想不明白。“娘子在看什么呢?”楼千珩的语气有些戏谑,“啊?没,没什么。”苏宁耳垂有些发烫,为了不让楼千珩察觉她的异样,她将头埋进他胸口。楼千珩眼底的笑意越发的鲜明。此番岁月,莫不静好。他只是抱着她,一步一步,坚定而认真。随后而来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也只是默默的尾随其后。百姓们也按耐不住好奇,不知是因为畏惧还是惊讶,都安静的不像话。一时间,所以人的脑海中,都齐齐出现了一个词——相濡以沫。完美到不可思议的搭配。
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被丈夫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他们的身影慢慢走远,这一幕,安静唯美,轻而易举的便让人联想到了永远,像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那样的不朽。
次日晚,楼千珩以苏宁脚踝受伤为由,推却了宫宴在家陪伴妻子。一时间,流言纷飞褒贬不一。有人说左相痴情,苏宁何其幸运,何其幸福,等等,又有人说左相沉迷于美色,苏宁红颜祸水,必将乱世。
“苏苏,红颜祸水是什么意思?”楼相因苏宁的脚不便,而推了宫宴。皇后苏婷知晓后,特让人带着长公主楚梓玥前来探望。苏宁看着眼前一脸迷茫的小女孩,不禁哑然,“那玥儿先告诉我,哪里听来的话,好不好?”楚梓玥可爱的咬着手指,歪了歪头,“恩,我今天给皇祖母请安,进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几位侧妃和新进宫的宁贵妃在赏花,然后好像听到有人再说丞相姨夫,然后就听到她们说,说苏苏你是红颜祸水,我不敢问母后,苏苏说的不能信别人,那,他们是再说苏苏漂亮吗?”很奇怪,楚梓玥的容貌与苏宁有六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杏眸,清澈无比。苏宁含笑的看着她,在楚梓玥眼底发现了一丝慌乱。苏宁伸手揽过她,一笑了然,就算生在皇家,她依旧只是一个孩子。楚梓玥这话,分明在试探她,苏宁再傻,也决不会认为这话是楚梓玥自己想着来和她说的,分明……她目光微沉,“所谓红颜祸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天何美女之烂妖,红颜晔而流光,玥儿觉得何为红颜?何为祸水?”“苏苏?”楚梓玥虽年幼,却极聪慧,她没听懂苏宁的话,可她知道,苏宁生气了。“好了,你出宫很久了,快些回去吧!我过几日去宫中看你,可好?”“姨母~”她对着苏宁撒娇的时候,总喜欢叫她姨母,“嗯?”看着苏宁笑意莹莹的脸,楚梓玥扁扁嘴,“那,苏苏,我走了哦!”看着她毫无挽留的意思,楚梓玥失望的离开了。
送走了楚梓玥,苏宁在贵妃椅上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姐,长公主呢,我方才去厨房做了她最爱的点心呢!”“刚走了。”“走了,怎么好好的就走了,小姐,是宫中出了什么事吗?”筱儿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揣测道。“筱儿,你说,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苏宁轻轻侧身躺下,“我觉得皇宫,很漂亮,富丽堂皇,可是就因为太奢华了,倒不如我们相府来的踏实舒适。哎,小姐,怎么忽然这么问?”“没事,你先下去吧!”“是”筱儿疑惑不解,今天的小姐怎么了?“身居高位,就真的无法相信任何人了么。”即使是至亲。苏宁喃喃自语。
书房中
“千珩,八公主被封为皇贵妃,这样的殊荣定不会为皇后所容,后宫,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楚辞想动苏,楼两家,朝廷上也必然会有不会平静,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一男子,一拢玄色,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低垂着眼睑,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那样一张脸,翩若惊鸿,瞬息之间就能夺取人的魂魄。“你加派人手,让人暗中保护好她。”楼千珩背对着他,这个男子,连背影都优雅得无可挑剔。“哦,千珩,我倒不知你还如此怜香惜玉。”那男子站起身,妖精一般的脸当真是雌雄莫辨。“你知道的,我欠她一条命。”楼千珩的语气有些苦涩,有些无奈。“好,这样看来,你已经有了取舍,我先走了。”转眼便不见了男子的身影,连他的琴也带走了,房内没有一丝他来过的痕迹。取舍么?楼千珩微愣,脑海中却是苏宁无助的坐在地上,却依旧倔强的不愿向他求助。她的顾虑,他怎么会不懂。只不过……
“主子,长公主被夫人送走了。”一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恭敬道。“嗯,下去吧!”楼千珩冷冷一笑,他就知道,苏婷这女人必然不会坐以待毙,不过却没想到,她竟然会信不过苏宁。这女人,难怪右相会那般护着苏宁,她们一母同胞,苏婷与苏宁的差别显而易见。苏婷在这些世俗是非中被染的面目全非,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反观苏宁,她虽冷情,却十分在意亲情,或许是被右相保护得太好了,她的眼睛总是干净清澈,纤尘不染。想到苏宁,楼千珩的眼神多了几分柔软,现在的她,一定很难过吧!
楼千珩到宁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宁躺在贵妃椅上,看着应该是睡着了。“相……”筱儿还来不及行礼,就被楼千珩的手势止住了,他示意筱儿下去。现在是六月,接近午时,难免会有几分困意,楼千珩也没打算叫醒她,只是在她身旁坐下,拿着苏宁放在小踏边上的医书,却许久未曾翻动一页。她睡得并不安稳,漂亮的娥媚微蹙。楼千珩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为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有些烦闷的心出奇的平静。
时间过得极快,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苏宁幽幽转醒,看到楼千珩的时候着实吓得不轻,“相爷,你,你怎么在这?”苏宁的双眼还有几分刚刚睡醒的朦胧,那副惺忪的样子,恨不得让人一口将她拆骨入腹。“下次乏了回屋睡去,你身子虚,虽是初夏,可也该好好注意才是。”楼千珩放下手中的医书。将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勾致耳后,“方才听筱儿说你还未用午膳,我已让厨房备下,你先吃些东西。”苏宁点点头,心中暗惊,她的睡眠一向极浅,不想在睡着了,居然连楼千珩来,都没曾发觉。似察觉苏宁的疑虑,楼千珩解释道“昨日太医开药方的时候,我让他加些安神的药进去,不想你竟在这里睡下了。”苏宁俏脸微红,“烦夫君挂心了!”“嗯,我去前厅等你。”说罢,快步走了出去,心情莫名轻松了许多。
清风吹来,医书被翻动了两页,苏宁的目光落在书上,忽然就移不开视线。本来有些迷离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清澈明亮。只见那书上有几行小字是被人用笔标注起来的。:所谓红尘醉,男子中其毒必死;女子中毒,初为眉心一点朱砂,色若桃花,由此避世,不论男女情爱,则死生由命。若误入红尘,毒初多聚于眉心,用情愈深,而朱砂色愈发妖艳。情入心间,情根深种,朱砂为血色,是以万劫不复,毒发身亡。
苏宁苦笑着将医书收进柜子中,不知道,后来,他怎么样了。
次日清晨,苏宁早早便梳洗换装,身穿是淡白色宫装,袖口上绣着冰蓝色的兰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花瓣。胸前是银白色宽片色锦缎裹胸。月白色的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腰间用一条集萃山白色软烟罗轻轻挽住,更彰其清新素雅。她本就气质出尘,这般更是飘渺若仙。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玉颜上雕刻着绝美的五官,那朱砂似活了一般,明媚妖艳,双眸却清澈如水。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绝色二字怕是都配不上小姐你了。”筱儿惊叹。苏宁不喜繁琐的服饰,平日在家中,只是穿着便服。筱儿极少见苏宁盛装打扮。江南八载,更是日日素面朝天,这样的苏宁,当真让她惊艳了。“小姐,这世间当真没有比小姐更适合穿白色的人了。”闻言,苏宁的眸子暗了暗,没接话。“可是小姐,你的脚还没好,为什么非要今天入宫?”“筱儿,你去将日前相爷赠我的含香琴拿到马车上。”“小姐?”筱儿有些迟疑,那琴,她是知道的,苏宁爱极。传说是天下第一琴师韩钦为其挚爱的女子所制,那女子名素颜,与他是青梅竹马,两人私定终身,谁知素颜的父母竟将其送入宫中。素颜生的极美,很快便得了皇帝的宠爱,只是她因思念爱人,每日郁郁寡欢,皇帝知她善弹琴,为博红颜一笑,重金悬赏绝世好琴。韩钦知晓后,下定决心要为爱人制一张旷世好琴。琴身是以千年紫檀木制成,其木本自怀有异香,故名含香琴。韩钦光是雕刻琴身,就用了十一年的时间。琴弦是取自帝王蚕的蚕丝,韩钦呕心沥血十五载,终于完成了这把绝世好琴,有灵性之物自然有其精妙之处。为了这琴能更加完美,韩钦以自己的心头之血养琴。七七四十九日,琴成而人亡。素颜闻之,当即素手操琴,悲极,次日,吞金殉情。苏宁爱琴,也爱集琴,这样的绝世之琴也不知楼千珩哪里找来的,只晓得是费了很大的功夫。苏宁极珍视这把琴,但只是对着筱儿摆摆手,并未解释。“去吧。”在她的记忆里,苏婷也爱琴,只是她更爱的,是别人的赞叹。原来,在那么早以前,她们就有了分歧。“是。”苏宁坐在梳妆台前,看向铜镜里的自己,一时间有些迷茫。
苏婷长苏宁三岁,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未曾分开过。早年她被父亲送去江南,右相怕苏宁寂寞,让苏婷也一并陪着去。她们彼此相伴了十三年,她和她,无话不谈。五年前,也是一道圣旨,让苏婷从烟雨江南被迫到了那繁华的京都。还记得,当初长姐离开的模样,十六岁的少女,眉目间稚气未脱,还向她保证,一定会回来看她。其实当时她们都明白,再相见谈何容易。京城离江南千里远,连父亲都鲜少过来,何况是要成为太子妃的苏婷。开始,她们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后来,苏婷回的渐渐少了,也许是因为府中事物太多吧。苏宁性子寡淡,联系慢慢就少了,这两年,几乎没怎么联系。苏宁勾唇,笑得有些悲凉。这才注意到,她眉心的朱砂痣不知何时变成了浅浅的胭脂色。她心一沉,不愿在往下想,起身,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