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吉塔》幽州台

5、命运

　　一进起居室，布尔玛突然刹住脚——桌子上那些纸片——
　　天哪，我忘了把它们弄乱了！完了！
　　她不自觉地捂住嘴闭上双眼。
　　贝吉塔从她身旁走过去，在桌前停住……
　　等了好一阵，想象中的大发雷霆还没开始，布尔玛终于忍不住睁眼偷看。
　　他只是站在桌前，低头凝视着：

　　ΑΝΑΓΚΗ

　　　布尔玛惊呆了：从没见过这样的贝吉塔——
　　恍如超脱于人世之外的表情、独立于万丈红尘之上的姿态……
　　窗外刺眼的阳光在他的身上却变成了柔和的光芒，随气流而窜动的微尘好象也停滞不动了，一切都停了，停了，时间在这个男人身上停了……
　　布尔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一下子变得好慢好慢，窗外的喧闹声也突然被拉长到失真。
　　可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专注地看着桌子上的小纸片。
　　早就知道他只看他想看的，此外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包括她自己……都不是他所关注的对象……
　　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就知道……”

　　ΑΝΑΓΚΗ……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一句箴言，一个很多赛亚人都相信的、意思含糊的词汇……

　　布尔玛再次感到那种不真实……
　　几缕调皮的阳光在他火焰般的黑发上玩着捉迷藏；苍白而光洁的皮肤下，纤细的血管里静静地流淌着的赛亚人的血；专注的目光仿佛是双温柔的手，伸出去轻轻抚摩着那些小小的纸片……
　　很想变成那些纸片，被他温柔地抚摩……
　　她哑然失笑：“温柔”？谁能把杀人如麻的贝吉塔和这个词汇联系到一起呢？谁能相信强悍的贝吉塔也有如此温柔安静的时候？
　　难道只有到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的时候，才让她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多少快乐与幸福吗？
　　是命运故意安排，还是自己的错？

　　贝吉塔：我，一直都不相信“命运”，这是一种谁也无法证明其确实存在与否的力量……
　　难道真有什么力量能够大到掌握无数生物的诞生、生活和死亡吗？
　　如果真的有命运，也不过是上天跟它所创造的万物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罢了！那么，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由一群蹩脚的临时演员上演的一场闹剧而已！

　　布尔玛眨眨眼：我看错了吗？刚才他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飘渺得像一抹轻云，来去不着痕迹，只除了在自己心里留下的一丝惆怅，还有无奈。
　　一个绝对与众不同的男人，令人着了魔似的只想着他……
　　只为曾经一度拥有，心甘情愿相伴一生的男人……
　　为他生下儿子，甚至为此感到无比自豪！
　　除了他，没有人能让她这样牺牲自己。
　　但所有这些加在一起也换不来他的一个笑容……
　　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就象起摆在他起居室里的家具一样，他并不真的需要。
　　是的，她，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而且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后，依然不知道他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命运跟自己开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昨天晚上，在极度痛苦中他写下了这个词，但写完后就立刻把它撕碎。
　　不！我死也不承认冥冥之中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可以决定我的命运！我是全宇宙中最强大的赛亚人！我是贝吉塔！
　　即使真的有什么命运，他也绝不会屈服！
　　为此几乎花去全部时间来练功，使自己变得强大，尽可能更强大，这样才有足够的力量去挣脱命运的束缚。
　　但结果并非他能料到的。
　　摆脱了弗利萨的奴役，也变成了超级赛亚人，但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生命中所感受到的一切难道真的发生过吗？
　　如果是真的，何以成为今天这种局面？
　　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么大的惩罚？
　　啊！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爱上一个如同神祗般强大、永远年轻的男人，一个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的男人，为如何挽留这个男人而烦恼痛苦。
　　可当初，明知是火坑却自动跳下来的她没有理由责备别人，除了自己。
　　即使如此，假如回到从前，她还是会选择目前这种毫无幸福可言的生活，选择这个有着黑色火焰般的头发、冷酷无情的男人……
　　因为他冰冷的黑眼睛里深深埋藏的寂寞……

　　怒火在贝吉塔的心里死灰复燃，一路向上延烧到了脑子里，两眼由于狂怒闪闪发光。
　　这燃烧着他心灵的烈火，日以继夜。
　　是的，日日夜夜，这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却一丁点儿也没有表露出来。
　　他每分每秒都要克制自己！
　　以前是为了不让敌人发现自己的仇恨，为了保持理智完成该做的事。
　　而现在，是为了不想让怒火烧毁心底最深处的宝藏，为了再次见到思念的人……
　　我、我不会输！
　　我要改变命运！！
　　谁也别想阻止我！！！
　　贝吉塔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再度向命运发出挑战。

　　布尔玛才回过神来就发觉贝吉塔心里的叛逆之火似乎又复活了。
　　糟了！他失去控制了！天哪！怎么办？怎么办？
　　不由得颤抖着，仿佛看到贝吉塔满身是血地站在堆得象山高的尸体上的恐怖景象！
　　伸出手去想拉住他，却又不敢真的去拉他。
　　我拉得住他吗？能阻止他的只有孙悟空！真希望他立刻出现在眼前！
　　布尔玛不由得开始祈祷奇迹出现。

　　贝吉塔脑中麻木的镇定，冰冷地告诫他：“停止，停止愤怒！否则会把一切都毁掉！贝吉塔，无论如何要保持理智——假如你还想见到卡卡罗特和特兰克斯！”
　　一想起那个赛亚名字，贝吉塔猛然间清醒了不少，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心跳和呼吸的频率也慢下来了。
　　放松，放松，用不着这样紧张，不必时时刻刻准备战斗，现在是和平时期，迟钝点没什么关系……
　　把注意力放在安全区域里，要避免不好的回忆……
　　贝吉塔抬起头，尽可能不去注意周围的事物变化。对一个靠灵敏反应才能存活的战士来说这很困难，可只要他下定决心就能做到。
　　决不、决不向命运低头！

　　布尔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贝吉塔仿佛一口锅炉贮满了足以翻江倒海的水汽，一眨眼之间被一滴冷水化得无影无踪！
　　而消灭他一腔怒火的那滴冷水，不过是一个快得像闪电般的念头。
　　本来以为自己这个小小的疏忽已经点着了地球毁灭的导火线，可巨型火药库却没爆炸。
　　奇迹出现了！真是谢天谢地！
　　吊到喉咙的心落回了原位，布尔玛一面下决心在有关贝吉塔的事上再也不能出任何纰漏，一面好奇地想：是什么能在一瞬间使他恢复冷静呢？
　　可是，没时间细细琢磨了，贝吉塔已经在走出起居室了，她连忙迈开步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