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敌手》逝水如涘

3、第三章

　　沈绝长得说不上很好，尤其是和邹凛相比，完全是黯然失色。不过也许是跟他的工作有关，也许是跟他的个人气质有关，沈绝还是有一些个人魅力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有一个淡淡的酒窝，整个人如沐春风，给人一种绅士的气息。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工作起来却是眼光独到，行事果决。
　　邹凛曾经见过沈绝，但没有跟他单独接触交流过，从今天的接触看来，沈绝给人感觉还不错。
　　同样，在沈绝眼中，邹凛给他的感觉同样不错，甚至更好。邹凛遗传了邹母的美貌，长相在男士当中绝对属于佼佼者，今天的着装打扮也给他添了不少分数，而且从进门到现在，都表现得相当谦逊有礼。
　　生意人，首先看中的就是人的本质，诚信，其次就是对方的能力，然而最重要的，也是一个眼缘。
　　沈绝对邹凛，就很有眼缘。刚才进门看到他似乎是因为自己早来而有些羞愧得脸颊微红，沈绝没有错过，意外之余，眼前也不由得一亮。
　　他不得不承认，元盛贸易的这位邹总，真的很养眼。
　　两人落座后，邹凛叫来服务员开始点餐。沈绝没有别的要求，只是要了一瓶红酒，而且还是一瓶度数较高的红酒。邹凛听到后脸色不太自然，却没有表现出来。
　　自从那一晚的酒醉之夜后，邹凛对酒真的有些后怕。他本身就不胜酒力，可是出来吃饭就绝对没有不喝酒的，生意人在酒场上谈生意的概率很高，以前他都是能避就尽量避开，可今天的这个项目他绝不能避，待会儿只能能躲一点是一点。
　　等餐的间隙，二人开始谈论起这个合作项目。
　　邹凛不想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说，“沈先生，我想知道，你们金石集团突然提出要和我们元盛贸易取消合作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邹总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气。” 沈绝笑了笑，笑容淡然，让人无法猜透笑容背后的含义。“这个原因，我们之前在电话里就提起过。虽然是我们李总的意思，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大概能够猜到一点。我想邹总应该能够明白，合作做生意，首先看中的就是合作能够给双方带来多大的利益。”
　　“元盛贸易现在的处境大家都看在眼里，元盛的股市动荡不安，李总很担心，元盛贸易能不能完成这个负荷较大的合作。而金石集团，随时都可以找到一个具有绝对实力的合作伙伴。所以，这也是李总宁愿赔付违约金，也要考虑取消和元盛贸易这次合作的主要原因。”
　　邹凛眸光微沉，他隐隐猜到些什么，试探性开了口，“是万峰企业？”
　　沈绝挑眉，看了邹凛一眼。那种眼神，不是承认，也不像否认，连向来会揣测人心的邹凛，都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然，沈绝开了口。“邹总，和万峰企业有过节？”
　　邹凛蓦然一惊，“当然没有。”
　　此刻，邹凛不得不承认，沈绝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般人，难怪会备受李政的信赖和重用。因为他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心理溃败。仅仅一句话，就能瞬间领会许多层面的意思。邹凛向来是会揣测人心的，尤其是观察他人的面部表情和眼神来揣测对方的心思，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完全猜不透沈绝心里的丝毫想法。而在语言沟通上，他却需要更加谨慎，以防一不小心表露出些什么。
　　这一点上，邹凛败了。但是，即使知道自己败了，他也绝不会表露出来。如果真的如沈绝所说的那样，今晚的这一顿饭，也就没有必要进行了。
　　金石集团取消合作的这个决定，并不是非常坚决。而沈绝，绝对是导致这个谈判结果最后走向的关键人物。
　　邹凛大胆揣测着，小心着开口，“沈先生，我知道金石集团实力强大，要找一个合作伙伴也非常容易。但是如您所说，生意人讲究的首先一点就是诚信。你们如果担心我们公司承担不了这个项目，当初也就不会答应和我们合作了。”
　　“其次，做生意本就不是顺风顺水，股市动荡是每个上市公司都有可能发生的，而且这点动荡，完全影响不了我们公司。我们承诺能给金石集团的利益一分都不会少，所以金石集团没有理由和我们解除合作。您觉得呢？沈先生？”
　　沈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邹凛，半晌，不慌不忙的说，“邹总的话，我会如实转告李总。”
　　邹凛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无力却没任何办法。他心里很不痛快，却不能表现丝毫，只能勉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我先在这里感谢沈先生的转答，可我想知道，沈先生，您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沈绝看着邹凛，“我的心里，当然是站在邹总这一边了。毕竟今天亲眼见到邹总，邹总的诚心我看在眼里，也实在不希望看到邹总失望。”
　　邹凛没有太过相信这番话，商场如战场，这种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沈绝见邹凛不以为然，微微一笑，“邹总不要以为我说的是场面话。我刚才说的这番话，的的确确是发自真心的。当然，回去之后，我会尽量在李总面前帮邹总争取，不过若是我估计得不错，到时候，李总可能会提出一些条件。邹总如果能够接受，这次项目的合作对象，我想应该就是元盛贸易了。”
　　邹凛心底微微一沉。原来，这才是金石集团真正的打算。沈绝之前说了这么多，真正的伏笔原来在这里。
　　金石集团不过是想趁着元盛贸易这次的波折，趁机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说得难听点，就是趁火打劫。可他偏偏吃死了元盛贸易，不可能为了一些利益而放弃与金石集团的合作。
　　邹凛看了一眼沈绝，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是沈先生的意思？还是贵公司李总的意思？”
　　沈绝没有看漏邹凛眼底的一丝不快，心里了然，他深深看了一眼邹凛，面上笑意依旧。“其实邹总不必太过担心，我可以保证，李总的条件绝不会触及邹总的底线。而且我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我是真的愿意，帮助邹总与我们公司达成合作。同样是做生意，与其交给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我倒是更愿意跟邹总合作！”
　　“那就谢谢沈先生了。”邹凛笑了笑。
　　沈绝的话，他只能半信半疑，即使此刻沈绝的眼神表现得如此真诚。邹凛也是商场老手了，可却是头一次，完全看不透一个人。他佩服沈绝，却也忌惮沈绝。此刻，和金石集团合作的机会全系于沈绝一个人的身上，无论相不相信沈绝，他只能期盼这一刻沈绝说的话是带有几分真心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饭菜上上来了。他们二人选的是中餐，点的是精致可口的中式菜肴。接着，红酒被服务员很快的端上来了。邹凛本想斟酒，却被沈绝抢过酒瓶去，抢着给他们二人倒酒。
　　“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为邹总服务，沈某荣幸之至。”
　　邹凛无法拒绝，只是看着眼前酒杯中渐渐高涨的红色液体，吃饭的兴致实在是提不起来。突然间，邹凛觉着有一道目光正牢牢的锁住自己，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四处扫了一眼，当看到在他对面东南角一张正紧紧盯着他的熟悉的面孔时，邹凛微微一愣，立即收回了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与惧意。
　　赵裕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那样盯着他看了多久了？
　　邹凛觉得这简直巧合得匪夷所思，北京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距离那一晚过去仅仅不到两天，这个时候看到赵裕生，邹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对于赵家的权势，他是有些忌惮的，而面对赵裕生，除去之前的敌对关系，因为那一晚的事，邹凛对赵裕生有一丝恨意，同时也有一丝惧意，这个男人凶猛起来，简直让人觉得可怕。
　　想着，邹凛又转过去看了赵裕生一眼。赵裕生依旧在盯着邹凛看，邹凛却不是看赵裕生。见到赵裕生对面坐了一位男子，邹凛收回眼神长舒一口气，想到自己刚才突然升起的想法，又觉得有些可笑。
　　赵裕生这样的人，怎么会跟踪自己？
　　沈绝注意到邹凛的眼神，将斟满红酒的酒杯挪到他面前。“怎么了？见到什么人了吗？”说着回过头往邹凛刚才侧目的方向望去。
　　这时，他看到了赵裕生。看到了赵裕生的目光正望着他们这个方向，更确切的说，是紧紧盯着邹凛。那鹰隼一般的目光，就像是雄鹰见到猎物时的眼神，极富侵略性的势在必得。
　　看着这一幕，沈绝目光微顿，眼中闪过深意，若有所思。他认识赵裕生，不过赵裕生，显然不认识他。
　　赵裕生似乎发现了沈绝的目光，朝他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不再看向这边。
　　沈绝收回目光，却听邹凛开口，“没什么，一个不太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