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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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快跑着回来，甫一进屋，慕容玦就急急地钻到床底下。鼓捣半天藏好苹果，敏捷地爬出来，听着外面没有脚步声，又钻回去把苹果咬了一大口，这才恋恋不舍地爬上床。
胡乱抹了一把脸，慕容玦假装还没睡醒，窝在被子里，屏息听屋外的声音。
“哎呀，真是累死了。宫宴结束了都不得闲，还要给小屁孩送饭！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尖利的声音磨过耳膜，慕容玦听出，是讨人厌的老嬷嬷回来了。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忙把被子裹得更严实些，只露出眼睛，紧紧闭着，轻轻打起鼾声。
门很快被推开，扬起一阵灰，老嬷嬷急忙用衣袖捂住脸，嘴里就一声尖过一声的骂了起来，“呦，你个死孩子倒睡得香！谁知道是什么怪物，还假装扮得跟个人似的，我呸，真是气死我了！”
老嬷嬷说着，就势把手里的食盒甩在桌子上，“咚”的一声，听得慕容玦心里一疼:食盒里的粥本来就没多少，这么一摔，可别给溅没了啊。慕容玦还在默默心疼他的粥，暗暗骂着老妖婆，就听着脚步声近了，紧忙全神贯注得装睡。
“哼，就两个破苹果也要藏！”老嬷嬷掀开床单向下望了一眼，转而又轻蔑地看了一眼慕容玦，”个狗孩子，除了吃就知道睡！睡睡睡，睡死你！“怒气冲冲地甩下床单，老嬷嬷一步三扭得出了屋。
脚步声终于远了，慕容玦急忙跳下床去看他的粥。不愧是宫宴啊，往常只装粥和馒头的食盒，今天终于也扬眉吐气了一回。小碟子三四个，装了满满的点心。慕容玦看了半天也想不出这都是些什么糕点，香味一散出来，满脑子就只剩下吃的念头了。
小心翼翼拣了一块放进嘴里，甜味登时从舌尖滑进胃里。慕容玦一口咽下了还在回味，糯糯甜甜的，和馒头就是不一样。等以后有钱了，他一定要包下全京城的酒楼，什么都不做，就做点心，吃它个昏天黑地。
饱餐一顿，慕容玦翻出手帕，各样拣了几个包好。从窗子跳出去，在废院里东拐西拐，拐去了冷宫。
“阿娘，阿娘，小瑾来了，阿娘你在哪呢？“
慕容玦一进院就喊起来，一道喊着一道向内里的一间屋子跑去。
屋里侧出一个妇人，手里还拿着针线，顾不得放就迎了上来，“啊呀，我的小瑾回来了。“说完一把把慕容玦捞到怀里。
“嘶……阿娘，针，针扎到我了。“
“都怪阿娘太想你了。”妇人扔掉手里的针线，忙蹲下来察看，“可是扎坏我的小宝贝了？快给阿娘看看，扎到哪了。”
“没事没事。阿娘，我们快进去，屋子外面太冷了。“慕容玦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把妇人往屋里推。对面屋子的废妃听到声音，打开窗子怪笑起来，嘴里一叠声喊着慕容玦，“呦，慕容玦你个小屁孩，又来糊弄疯子啦！”
慕容玦置若罔闻，只暗里加大了手中的力气，推妇人进屋。
一进屋，妇人就把慕容玦抱起来，一会捏捏脸，一会扯扯他衣裳，小瑾小瑾叫个不停。慕容玦感受着暖意，在妇人怀里蹭了蹭，假装变戏法，把点心包裹藏在身后。
“阿娘，你猜我带了什么来？“
“什么”妇人笑笑，刮了一下慕容玦的小鼻头，“小瑾又来胡闹了。
“才不是胡闹。“慕容玦也跟着笑起来，“是好东西。”说完把点心包裹举到妇人眼前，故作神秘地晃了晃，这才打开。
“呀，这是什么？“
“我今天在国子监表现得可好了，这是父皇赏给我的！“
“不愧是我的瑾儿。“妇人闻言把慕容玦抱得更紧了些，母子俩笑个不停。聊东聊西，几近傍晚了才分开。慕容玦揣好妇人塞给他的簪子，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废院。大概是今天宫宴太累了，老嬷嬷难得没在晚上跑来巡视。慕容玦头一次睡了个舒服觉，梦里没有吃人的老妖婆。
天儿还早，慕容玦就爬起了床。查查碟子拢共还有多少点心，找帕子又包了一些便赶着出门。走到半路觉得不对又返了回来，抽出两块点心复又放回碟子里，这才心满意足地跑了出去。
远远的就看见宫门前站着一些人，整理马车，正要出宫去。
“小福哥哥，等等我呀。“
小太监应声转过头来，就看见慕容玦手举着小包裹跑了过来。
“你再晚来一会啊，我们就走啦。“
“嘿嘿，出门给你包礼物，多耽误了会。“慕容玦把点心塞给小太监，把藏在袖子里的簪子也抽了出来。簪子在袖子里裹了一晚上，给慕容玦的胳膊挤出一趟红印子。
“你怎么又把这么尖的东西往袖子里藏，扎着你可怎么办。“
“没事没事，小福哥哥，我拿布把尖包起来啦。那老妖婆昨晚没去巡视，可我还是怕她半夜来偷袭我，你知道的，这簪子一旦给她看见就没啦，不藏袖子里也实在是没有安全地方藏了。”
小太监摇摇头，叹了口气，把簪子收好，“还和从前买一样的？”
“对，买一样的。“慕容玦笑着，比量了一下。
“买什么一样的？“
“啊！“
两人正聊得开心，不妨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半大的小孩，冷冷一问，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小福子收簪子的手一抖，扎到手腕，“啊”的惊呼一声，把身后小孩也吓了一跳。不过小孩倒是个冷静的，只怔了一瞬就绕过来，抬手扣在小福子的簪子上，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
慕容玦顺着压着簪子白皙的手向上看，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惊讶都顾不上喊出来了，调转身就想跑。身后却传来阴郁的声音，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脚。
“跑什么？昨个才打了人，今儿就不想认了？嗯，这簪子拿来赔礼买药倒也不错。“
都说不想遇见什么人就偏遇见什么人，这眼下就应验了不是。慕容玦赔笑着转过身来，嘴里喊着大人，脚却向后倒挪着，只等找准机会就跑。
苏煜笑笑，走近小孩。本还想着要去哪里寻那个黑米团，没想到，一进宫就瞧见了惊喜。
“跑什么？本官还能吃了你不成。“
看着苏煜靠得越来越近，慕容玦这笑是怎么也挂不住了。哭丧着一张脸，五官都快皱到一块去了，“呜呜，大人，你干脆吃了我得了。“
苏煜看着小孩一瞬变了脸，心里暗暗笑起来，脸上却不动声色，“你心眼那么坏，本官怕吃了坏肚子。“
小福子立在一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马车已经整理好要出发了，簪子却还在苏煜手里。他不敢得罪眼前这个大官似的小孩，只得着急地冲着慕容玦挤眉弄眼。
慕容玦本是要跑的，眼角余光瞥到小福子，这才想起簪子的事。想了想，心一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两步并作一步扑过来，抱住了苏煜的大腿。
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得好不凄惨，“呜呜呜，大人啊，这簪子可是救命的啊！我爹亲就等着这簪子换来的药治病呢啊大人！我这命不值钱，大人您只管拿去吧，可是我爹亲，给那病折磨得都脱了形啦，他不能没有这药啊！“声音越哭越大，马车上的小太监闻声都回过头来瞧，苏煜给人盯着，只觉得那目光里掺满了无声的鄙夷。腿上的年糕还不自觉，哭个没完没了，面上一热，只得把簪子递回给小福子。
“别演了！“苏煜甩甩腿。
见着马车远了，慕容玦渐渐止住哭声爬了起来。年糕终于甩掉了，苏煜刚要舒口气，小孩突然扑上来抱个满怀，苏煜踉跄几步差点没站住。
“你……“
“大人，您真是顶好顶好的人！我从没见过像您一样这么宽宏大量的人。“慕容玦说着还在苏煜怀里蹭蹭，猫儿似的讨着巧。
苏煜是想推开他的，还想扯起自己给他哭得脏兮兮的衣摆骂他一顿，可不知怎的。小孩的怀抱虽小却暖暖的，夹在这暖意里的声音闷闷的糯糯的，蓦地让他没来由的觉得，舒服。
嗯，舒服。就好像是晒在秋日的暖阳里，怀抱着猫看花落的静谧午后。
“哈哈哈。“苏煜刚转变了想法，想不计较那么多了，想问问这猫儿的名字，小孩却突然放开怀抱，站在一旁大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
慕容玦晃晃手里的玉佩，阳光下透露出温润的质感。苏煜心中一凛，急向腰间探去，原先藏玉佩的地方却是空无一物了。
“哦~原来你叫苏煜啊！“慕容玦看着玉佩上的字拉长了声，”好嘞，小爷记住你了。”说着就撒腿跑起来。苏煜急忙追上去，跟着小孩在宫中七拐八拐。
“站住！给我站住！“
“哈哈，这回不说本官啦？“慕容玦笑转过脸来，做了个鬼脸，“略略略，不就高我一点吗，牛气什么？就不给你，气死你。让你剁我手指，略略略。”
苏煜喘着粗气跟着小孩拐到偏僻的小路上，路上杂草丛生，应是通向废院的。可记住路大抵也管不了什么用，小孩跑得实在是太快了，加上他总挑些熟悉的偏僻路走，苏煜一路跑下来，渐渐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眼见着小孩要在废院跑没影了，遥遥传来一个妇人的尖叫，小孩忽地停了步子。
“喂，你怎么……”苏煜“停了”二字还没出口，就见一个妇人跑过来，手里捏着针，彩线拖了一地。
妇人发髻早跑散了却不在意，额上薄薄一层汗，眼里却跳着森森的光。苏煜感受到杀意，下意识想把小孩拉过来。却不妨妇人提起针就扎向小孩的手，小孩的“阿娘“断在嗓子里，变作一声惊呼。
“慕容瑾你敢跑！你敢跑！我是你亲娘，我才是你亲娘啊！“
苏煜只觉周身登时被寒意笼住了，妇人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字字裹着恨。嘶声喊完了，提起针又要扎向小孩，苏煜眼疾手快把呆愣的小孩拽过来，下意识护在身后。见小孩没反应，捏了捏小孩的胳膊，“哦，原来你叫慕容瑾啊。好，小爷也记住你了。”一番话本是想逗逗小孩，可小孩眼里仍是闪着惊恐和伤痛，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娘亲……疼，疼……娘亲……”
苏煜紧紧握住小孩的手，小孩手心冰凉，被针扎到的地方沁出血来，突兀地有着温热的感觉。从早晨见到小孩一张赔笑的脸到现在，小孩的喜怒哀乐全都极鲜明，由着性子变换，让苏煜一时捉摸不透。可这并不让苏煜觉得讨厌，相反，对于从小便被教着别轻易表露感情的他来说，小孩和世界上一切稀奇难解的事物一样，谜一般，让人充满了揭开和靠近的欲望。
解谜的过程，人好像总会产生置身梦境的模糊感。事后想起来，苏煜总也记不起当时自己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了，只知道妥帖地护着小孩，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出声安慰。
“别怕，有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