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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

  •   总归有些不舍,人都是拿起容易放下难--------徐碧城

      也许人和人之间就像是两条线,在某个时刻由于因缘际会我们相遇、相知、相爱,然后又因为那些不可控的外力我们分离,本以为分别总有再见,却没想到,再见时,已是沧海桑田。
      我心中沉浸在对过往感情的思念和祭奠中,坐在窗前画画,山海说,我可以画,但是担心我在画中宣泄自己的情感和泄露出某些场景和地点,所以最后要毁掉,我欣然同意,虽然每次最后毁掉的时候总是充满不舍,但是和生命相比,这些痛也不算什么。
      毕竟,如今的作画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在创作,而是在这个紧张的环境中作为宣泄情绪手段。
      正在仔细的回忆着几年前站在桥上的陈深的每一个细节,他穿了什么衣服,什么表情,连衣褶都细细勾勒,刚刚画完,默默叹了口气,去拉窗帘,结果看到了窗外有辆车,有人坐在里面,我一惊,这时卧室门被推开了,山海穿着条纹睡衣快步走进来,我不自觉的将睡衣拢了拢。
      “站过来。”山海侧身站在我身边然后悄悄的说。
      我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站过去,山海的手臂轻轻的环过我,但是并没有真的抱着,我扫了一眼,并不敢动,然后稍稍侧头往窗外看。
      只看到我们的影子映在窗帘上,像极了正在拥抱的男女。
      神思回来,脸突然有点烧,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男人,我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看到门口的汽车了吗?”
      “看到了。”
      “把窗帘拉上。”
      我去把窗帘拉上,转身后,看到山海对着我的画仔细的看,一手横在胸前撑着另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下巴。
      “画的不错。”
      我有些尴尬,几步跑过去,轻轻把画扯下来,然后折起来,走到书房,拿起他的打火机,找出火盆,蹲下,打亮,但是迟迟没有点燃画。
      “怎么了?舍不得?你之前说曾经喜欢他,看来不是曾经吧。”山海站在我身后。
      “总归有些不舍,人都是拿得起容易,放下难,不是么?你难道没有喜欢过人?你从来没有过不舍?”
      “没有。”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回答时的神色,只是这两个字里充满了平静和冷漠,也许就像是他之前的生活,除了任务就是任务。
      “那也许你以后也会碰到一个你喜欢的人,你会轻易的就把心给她,但是却不舍得放弃她。” 我轻轻的把火苗凑近画,把它点燃。
      “也许吧,如果我能活到那天。”他静默了一下,然后也蹲在我旁边。
      我们两个看着画在面前慢慢的被火苗吞噬,变成一堆死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火光映着两个人的面容都十分平静,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在想,也许,这样就不会复燃了。

      天变的太快,在办公室时还是阴沉一片,到门口就突然暴雨倾盆。
      “下雨了,我办公室里有伞,我去拿。”山海说。
      “好”我抬头望着大雨,应和一声。其实不是很喜欢下雨,每次下雨总让我觉得很悲伤。
      一声轻叹,一个人走到我旁边,是陈深。他支着伞,立在我身边。
      我收拾心情,看着天空随意说道:“上海的雨真奇怪,怎么说下就下。”语气平常的就像是我们是普通同事在讨论天气一般,平常的就像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里跟重庆不一样,随时得准备应对说变就变的天气。”他悠悠的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在再次相见时就变成了汉奸,这个问题一直在我的心里久久徘徊,我试探的问:“这么说,你已经习惯了。”
      “不,我一点都不习惯,其实我特别讨厌这种随时会被雷劈的感觉。”言语之间有情绪的起伏,流露出丝丝厌倦。
      我心里反复掂量这句话,是因为他跟我们一样也是卧底,所以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暴露;还是说他很清楚他做了汉奸,但是又不得不继续当下去,心中的意念未被腐蚀?到底是哪种?到底是哪种?
      可即便这样,我依旧不想去相信他是心甘情愿的为日本人做事。
      正想继续追问,突然一声雷鸣,打断了我的话,正当我准备等着雷声过去再说时,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你的时间还长着呢,有些事,犯不着这么拼命。”他深深的看着我,而我,却迷茫了,因为他好似看透了所有的事,因为他关心告诫我,可是……他以什么身份告诫关心我呢?又为什么好似站在所有人之外的角度看着我们?
      他转身,撑开伞,走入雨幕之中,黑色的雨伞,黑色的长风衣,阴暗的雨中看不真切,步伐走的那么坚定,但是身影却那么孤独。
      对,孤独,为什么会这么孤独,他应该过得很好,他有毕忠良,有李小男……
      正在想着,山海突然来到我身边,把伞偏向我举着,“走吧。”
      我回过神来,赶紧挽上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进大雨中。
      “你把伞往你那边挪一下吧,你另一边都湿了。”我看看伞,看看他右半边的袖子。
      “现在在窗口的毕忠良眼里,我是丈夫,自然得护着妻子。”他语气冷漠,好似有点……不开心。
      “你怎么了?”“什么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没有。”
      我无奈,只能选择闭嘴,他心思太深,平时又冷漠惯了,我实在是猜不出来。

      第二天上班,正好在门卫哪里看到了陈深和李小男,心下滋味百种汇集,本想避过,却没想被李小男看到。
      “徐小姐。”李小男跟我打招呼,笑的明媚而灿烂,像朵太阳花,白色大衣在我们一片深色外套的衬托下更显得纯洁美好。
      “李小姐早。”我冲她点头微笑。
      “你们认识?”山海问我。
      “李小姐是陈队长的女朋友,我们之前见过一次。”我转头跟山海说。
      “那这位是……”李小姐一脸好奇的问。
      “我先生。”“敝人唐山海。”
      “你好,一看就是郎才女貌,特别有夫妻相,是吧?”李小姐神采飞扬,向陈深半撒娇的要赞同。
      “嗯。”陈深笑了一下,点头。而我,内心略微苦涩。
      “李小姐和陈深也很登对啊。”
      “谢谢,你看看,人家都这么说了。”一脸小骄傲,有点坏笑的冲陈深攮了一下。
      “先上去吧。”陈深有些宠溺的伸出手臂,让李小男挽住,对我们示意了一下,走了。
      我跟山海对视了一眼,也往办公室走。

      坐了不多时,电话响了,让我去南京参加预备干部培训班,放下电话后,起身立刻去山海的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看到山海正在通电话。
      “你也接到电话了?”
      “让我负责押送宰相去南京。”他一手托眉,神色中有些担忧有些无奈。
      “我也刚接到任务,是去南京参加预备干部培训班。”
      我看他眉头紧皱,继续说道,“跟你同行。你说,怎么通知的这么急?”
      “怕消息走漏,信不过我们。”
      “可为什么让我们去押送宰相?尤其……打了个幌子其实是让我也去?”
      他思考了一会,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神态越来越严肃。我看他的神色,心下一惊。
      “莫非……有人要来劫囚?毕忠良就可以让我们自相残杀,把我们除去?”
      他看我的眼眸渐渐加深,突然站起来,轻松的扣上西装扣子。“你多虑了,我们趁还有时间,抓紧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吧。”
      我疑惑,看向他,想问他要个答案和理由。可他只是对我轻轻点点头,以示安慰。
      我虽然仍旧困惑,可是我相信他的决定,点头说好。

      和山海收拾好东西到了车站,正在月台等毕忠良时,就看到他一脸阴沉走过来说:“计划临时有变,唐队长留下,李主任有紧急的任务交给你,让你立刻回总部。”
      “是。”
      我听到后,有些疑惑的看着山海,然而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押运的任务交给你了。”毕忠良对陈深说。
      “我?老毕,小男还在队里等着我呢。”陈深急忙说。
      “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我连枪都不会开,你怎么会放心我呢。”
      “扁头,带两个兄弟跟陈队长一起上车。”
      “你是福将,我放心。”“行,那我给小男打个电话。”“赶紧回来。”

      “唐队长,既然李主任说是紧急任务,你就赶紧走吧。”毕忠良转过身来给山海说。
      “好。”山海利落的回答,然后从上衣中取出一把枪来交给我。“这个你拿好。”眼神有些飘忽,好像……瞒了我什么事。不过,这在毕忠良眼里估计会看成是,他在担心我。
      “请唐队长放心,陈深是处里最得力的干将,有他在,一定会保护好唐太太。”
      “处座一向谨慎,这次的押送任务,想必也是十分安全。”
      “不谨慎也没办法啊,新政府成立在风雨飘摇当中,每一天我们过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今天是我的耳朵被咬了,明天说不定我的脑袋就没了,不谨慎行事,都不一定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阳。”毕忠良的话听的我毛骨悚然,不是因为他话语的内容,而是他的语气和他的神态。
      “处座说的太对了。”山海不甘示弱的回答。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好。”

      看着山海离去的背影,感受到平时里那份熟悉的安全感渐渐远离,我突然觉得有些怕,我轻轻的双手抱住自己,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我最开始很清楚,后来却渐渐模糊的事情,我其实是他的掩护,而他,才是我们之中的灵魂。每个夜晚,因为有他在书房,所以我才睡的安生。每天在办公室,因为有他在,我遇到任何的事情都可以跟他商量。每时每刻,都因为有他在,我才从最开始的害怕,渐渐坚持到现在。而现在,没有了他的我,又会面对后面怎样的一段路呢?
      我目送着山海离去的背影,不知觉的眼睛有些湿润,没想到山海走着走着却转身来看我,眼神中充满担心。
      我微笑,点头,用动作和神态告诉他不要担心,虽然,我的眼眶有些泛红,虽然,我自己都没底气。他看到我的样子,转身离开。
      上火车时,我站在一旁看着“宰相”和毕忠良告别。
      “宰相,后会无期。”□□“宰相”,虽然她脸上带着淤青,然而依旧不能妨碍她的明眸和清秀的脸庞,她明明知道这趟列车通向的是南京,通向的是死亡,但是神色却依旧那么平静,她虽然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毕忠良,但是却像神明一般好似站在灵魂的高度上俯瞰着他,俯瞰着芸芸众生。
      “其实我很欣赏你,抛去政治立场,像你这样果断冷静,心思缜密的人,一定是个栋梁之才。”
      毕忠良愣了一下,慢慢摘下一直戴着的眼镜,“你也不简单,我见过太多人,当着我的面吐我口水,我也见过太多人咬紧牙关但是最后向我跪地求饶,但是说欣赏我的,你是第一个。”我从来没见过毕忠良充满崇敬和尊敬的对待一个人,虽然他对李默群也是毕恭毕敬,然而他却不尊敬他。
      “我记得你说过,我的命,你算得到。”“是。”
      “其实你的命,我也算得到,早晚,你会死在麻雀手上。”我震惊,而她轻笑了一下,起身,却没站稳,我向前几步,扶住她。“谢谢。”她对我说,可是我却想对她说“谢谢”,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却被她所吸引,我从心里突然萌生一种念头,我想救她,我想她活下去,可,她是中共。我只能将我刚刚的念头压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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