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绝艳》清风揽明月

31、决绝

　　天地间风起云涌，异象横生，暗淡的天空，一道白光落入李府，李存希正盘膝念佛，手中的佛珠滚落一地，脑袋轰然炸开，他心中惊讶，背后泛起一层冷意。外面一人推开门，永和和尚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肃穆，李存希没有回头，喃喃道:“怎么回事？”
　　永和和尚白衣胜雪，双手合十，语气里淡淡轻松道:“善哉善哉，瑞清有一段善缘，你不必用自己命换他命。”李存希起身望着身前的一盏灯，灯光愈加明亮，他回头望着永和和尚白衣圣洁，眼神透着不可思议道:“谁能做到？”
　　“变数，命中岔路，何去何从，一生渺渺，因缘无踪，不必强求。”永和和尚眉眼祥和，对于这般奇妙的缘分意外不已，大袖一挥转身离开，朗声道:“缘起缘灭，无影无踪，大悲大喜，云卷云舒。”声音渐消，人影渐逝，本是风起云涌的天空此刻已安安静静，空中漂浮的黄叶纷纷落下，残花满地，每一瓣都似带着深深的叹息。
　　李存希望着天空似乎听到一阵熟悉的琴声，在秋日里直达他的心底，掀起沉淀经年的心事，隐隐的伤感，击痛了他的心，他的眼角湿润，终于可以安心见晓挽了。
　　此刻黄泉的天空乌云密布，李瑞清听到陈清绝的话，眉头微蹙，身体每一根神经都感到刺痛，他顿住身形。天空上方黑云旋转出巨大漩涡，黑云翻腾，似乎天降雷霆之怒，他紧握拳头，克制自己不回头，他愤怒伤心于陈情绝的冷酷，可他不知陈清绝有他不能想象的绝情。
　　天空忽明忽暗，在渺茫的雾气中，李瑞清还是朝着方才陈清绝驻足的地方望去，空空一片，李瑞清的心似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情愫百转千回，如桃花般盛开，又瞬间在秋日中凋零。
　　他开始浑身颤抖，身体的血液上涌，他晃了晃身体，眼前一片模糊，陈清绝走了，再也不会相见，这一定是陈清绝最后吐露真情的决心，他的话依然萦绕在耳旁，眼神依旧熠熠生辉，笑容清雅绝尘，然而这些过后只剩下冰冷，陈清绝身体的温度在消逝，气息在消散，还有他嘴唇的形状在模糊。李瑞清的大脑似乎留不住这些回忆，记忆如随风而逝的沙粒，他的嘴里发出嘶吼的声音，竭尽全力抗争，痛苦随着他的抗争在加倍，他的手捂着头，用尽所有力气与希望，最后剩下哀伤。
　　最后模糊的视线中他又仿佛看到那个白影就站在他的眼前，可他一伸手就如沙飘散，于是他彻底陷入黑暗。
　　清晨的街市热闹非凡，声音嘈杂，李瑞请从不安中醒来，阳光明媚，窗外的光照进屋子，空中飘散着细小的灰尘，凡间的景象，李瑞清猛然坐起，他向四周张望，一间非常整洁的房间，没有陈清绝的身影，心中愤怒、受伤的感觉早就烟消云散，他垂下目光，睫毛落下一泓剪影，低声喃喃道：“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李瑞清起身，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他伸着懒腰走到窗边，有些冷，他望着川流不息的行人，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心里一再叮咛自己，别再想他，别再想。
　　他想一醉方休。
　　天色渐晚。
　　李瑞清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他的心里乱糟糟的，总会不经意想起陈清绝，挥之不去，令他痛苦不堪。陈清绝的话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他始终不明白，他爱他，却还能走到如此决绝。
　　他对着空旷的田野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抽出腰间的剑对着树一通乱砍，树叶落离落一地，不远处他看到一个小酒馆，酒馆的旗帜在古道上方飘着，他一路快跑如一条被捞出水的鱼，奋力扑向水，仿佛此刻已经已经品尝到琼浆玉酿。
　　这间酒馆就像是被土匪洗劫过一般，三张破旧的座椅，桌子上一层油腻腻的污垢，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坐在古道边苟延残喘，“好地方。”李瑞清赞道。他一身洁白的衣衫格格不入，酒馆零星坐着几个人，最惹人注目地就是一脸凶相的肥胖刀客，他的眼睛钉在李瑞清身上好一会儿才离开，李瑞清一点也不在乎，他坐下来，小二一张脸黝黑的脸懒洋洋地打瞌睡，他甚至有些不情愿李瑞清踏进来，李清坐下，小黑脸强打精神走过去嘟囔道：“这里快打烊了。”末了加一句，“公子。”
　　李瑞清道：“我只要一坛最烈的酒。”小黑脸呆愣望了他一会儿，白毛巾往肩上一搭道：“稍等。”小黑脸拿着一坛酒来，掀开盖子，浓浓的酒味儿，有种久违的感觉，他给李瑞清倒上，杯子里的酒浑浊不堪，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真的掺了马尿。
　　“真是美妙的味道啊。”李瑞清挑起好看的眉。
　　“这是我这最烈的酒，高浓度，最贵。”小黑脸道。李瑞清拿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子旁，小黑脸眼神不可察觉地亮了一下，他伸出油腻腻的手拿走银子道：“客官请慢用。”
　　那浓烈的味道能熏到一头牛，李瑞清不敢想象自己喝下这样的酒会怎么样，但他现在需要麻痹自己，他的大脑需要冷静一下。
　　李瑞清端起碗，盯着浑浊的酒水，酒上漂浮着杂质，星星点点，然而除了杂质，他仿佛看到了陈清绝的脸，一张樱色的嘴唇，他呼出一口气，喝掉吧，忘了他。李瑞清鼓励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还活着，应该庆幸，大醉一场。陈清绝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呢，他不过就是一个过客（不是的，一个声音说道，他与你共赴黄泉，他对你生死不弃，他说他爱你），何必如此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呢？我不在乎他的离开(不，我在乎)，为了证明这点，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碗还未放下，他就感觉到喉咙与肚子星火燎原的灼烧感，如体内被烫伤，这是他喝过最难喝的酒，他放下碗，爽！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众人看着他目瞪口呆，第三杯下肚，他隐隐有些麻木的感觉，脑子不那么灵光了，思维也开始迟钝，那张挥之不去的脸庞被拖到了最深处的大脑深处，被凶狠地禁锢。李瑞清觉得稍稍好过些，他半睁着眼，视线模糊，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他没有注意有一个人坐在他的身旁，“几天不见，你怎么落魄成这番模样？”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入李瑞清的耳朵。
　　那人灰色的衣袍，清秀脸蛋，炯炯目光望着李瑞清，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正是柳意，她想着此刻收拾他正好，虽然难免有点趁人之危，但是这人欠揍。李瑞清头也没抬，大舌头道：“别理我，难过着呢。”柳意英气的眉扬起，一阵得意欢快的笑声，道了句：“真好。“
　　李瑞清抬起头，看到一张英气的女子的脸，有一瞬间恍惚，他双眼迷离望了她好久咧嘴一笑，“柳意，我很想你啊。”这句话让柳意心中一震，有一股酥酥的麻刺感，李瑞请有一副动人的嗓音，因为喝酒拖长了尾音格外撩人，柳意望着他英俊的脸庞，有点脸红，她干巴巴道：“想我作甚？”
　　“想你是不是也在想我？”李瑞清此刻混沌的脑袋有些错乱，他又语无伦次哀求道：“你别走啊，别走行不行。”
　　柳意心烦意乱地盯着他的眼睛，确定这是他对自己说的，她道：“你疯了吗？”李瑞清抬起如盛一汪甜腻蜂蜜的眼眸，望着眼前的柳意，她有一双漂亮眉毛，英气十足，却没有男人那般粗重，细腻清淡，有女性阴柔的气质，阳光，自信又帅气不减，他笑了笑，痞痞地，柳意觉得这张脸有难以抵挡的魅惑，她有些心慌意乱。
　　“你是不是见了谁都这么说话？”柳意冷哼不屑道。
　　李瑞清摇摇头，他的心肺像是燃烧地一团火焰，急需要一盆冷水，而此刻柳意就像那盆冷水，“才不是，我只对我喜欢的姑娘才这么说话。”这一刻，李瑞清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痛意，仿佛身体某个角落遗落了什么。
　　“见鬼，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柳意坐在李瑞清的身旁，一头雾水，心中不可遏制的欢喜，第一次有人这么对她说话，并且这个人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第一次见他坐在窗边喝酒，落拓优雅的姿态让她为之心动，第二次见他在屋顶，他观望自己打架，陪她坐了一会儿。
　　柳意无意纠缠这些话语，她清单的脸蛋冷若冰霜，道：“你该醒醒了。”李瑞清歪着头打量柳意，又笑了，笑容如雨后的阳光，如此迷人，难以抵挡，“我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你现在欠揍。”柳意冰冷道。
　　“柳意，柳意。”李瑞清用低沉的嗓音反复喊着她的名字，柳意有些吃不消，她想逃离这里，可视线落在李瑞清的脸上，她却不想动。
　　黄昏的余晖过后，夜色袭来，冷风拂面让李瑞清有些清醒，他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然后摇摇晃晃起身，便倒向一边，一脚踩在身后那个肥胖刀客的脚，桌上的碗被打翻泼了刀客一身，刀客本就一脸凶相，现在更是可怖的神情。李瑞清皱了皱眉，转身嬉皮笑脸道：“抱歉。”那人起身如一座山的体形站在李瑞清的面前，一脸怒容，眼看就要发作，小黑脸提着茶壶匆匆闪过，进入店内再也没出来，刀客拿起手中的刀，柳意知道有麻烦了，心道：“李瑞清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