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宝剑》画眉太守

3、琴心剑胆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人既为学，岂有不思之理？一日，吾心有所感，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我等虽非博古通今之天纵英才，然亦三更灯火五更鸡，勤勉为学，学而不厌，吟咏诗书，手不释卷，何以面上不见一丝一毫之书卷气？”，遂问道于夏侯真。

　　真不假思索，对曰：“此事不足为奇，吾已思之良久，皆因我等虽爱诗书之华美，然于兵书战策之酷爱，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兵家征讨杀伐之气如瑟瑟秋风，肃杀无比，故将诗书温文尔雅之气韵覆盖敷衍，消弭于无形之中，不知明公以为何如？”

　　吾对曰：“言之有理。然今时不同往日，吾军屯兵有年，久疏战阵，战力已露削弱之端倪，本将军焉能不忧？”

　　真笑曰：“明公多虑矣！吾昨日引一军出寨巡山，与敌之小股部队遭遇，小试牛刀，即重创敌军，可见我军战力即便削弱，亦非等闲敌军可与争雄也。”

　　吾问曰：“汝军有此一战，吾为何不曾知晓？”

　　真曰：“明公连日研读楚云先生之《中日十四年战争演义》，夙兴夜寐，甚为劳心，吾军区区小胜，何足挂齿，是以不曾奏报。”

　　吾曰：“小有斩获，亦赖将士用命，若不通电嘉奖，犒赏三军，是赏罚不明矣，有功而不赏，则将士寒心，日后复有何人效命疆场乎？”

　　真拜服曰：“将军爱兵如子，令人感佩，真即日起改弦更张，见贤思齐，唯将军之号令是从，马首是瞻。”

　　吾对曰：“夏侯将军请起，我等将士皆是国朝兵马，汉语言兵团之部曲，大小征战，皆听国朝调遣，遵方面军之军令，拥兵自重，党同伐异，吾不为也。将军之心意，吾已知晓。然昨日之战况，吾却未知，还请将军娓娓道来。”

　　真慨然曰：“诺。明公安坐，听吾言之。”

　　昨日，吾引军巡山，至一清泉所在，时已正午，遂与众将士埋锅造饭，须臾，青烟袅袅，泉水沸如松涛，正待炊米入锅，却见远处奔来数百铁骑，于我军军灶之前停蹄，为首一将红巾抹额，扬鞭嚷道：“快快给爷让道，若有迟缓，决不轻饶。”

　　众军士闻言大怒，正待发作，吾以目示意，不可造次，且看那厮是何来路，遂走至一铁锅旁，抱拳施礼，曰：“足下何方神圣，安敢如此出言不逊，不惧自取其辱，引火烧身乎？”

　　那厮哈哈大笑，曰：“汝等乌合之兵，蚁聚之马，羸弱不堪，岂能与吾楼兰兵团之雄壮铁骑争一日之短长乎？”

　　吾抚须对曰：“只可叹井底之蛙，妄自尊大，安识我军战法之精妙！”言讫，手起锅落，滚烫泉水泼将过去，正中鹄的。

　　只听一声惨呼，那厮已滚鞍落马，跪伏于地，手抚胸膛，汗如雨下，惊恐不已，其麾下铁骑顷刻间作鸟兽散，无影无踪，那厮破口大骂：“此等龌龊战法，亏汝厚颜使出，真匹夫也！”

　　吾笑曰：“甚矣！汝之不惠。正人用邪法，则邪法亦正。对汝等恃强凌弱之鼠辈，何须讲究信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令汝等鼠辈猝不及防，我军获胜轻而易举，汝军知难而退，今后不敢再犯我军虎威，免去兵连祸结之苦，你我两家相安无事，岂不皆大欢喜？”

　　那厮闻言，前倨后恭，叹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适才小人多有冒犯，还请将军海涵。”

　　吾对曰：“知耻而后勇。圣人许人改过，吾岂能绝人自新，万望足下勿要口是心非，今后莫再怙恶不悛，好自为之！”

　　那厮感恩戴德，泣涕连连，曰：“将军金石之言，针砭肌骨，不敢忘怀。”

　　吾曰：“既如此，去吧。”

　　“大将军，此战堪称经典否？”夏侯真面有得色，问曰。

　　“虽然不合王师正道，战法略显无耻，然敌兵挑衅在先，咎由自取，倒也无可厚非。”吾淡然曰。

　　“将军莫非怪罪乎？”真惶恐曰。

　　“脱手斩得小楼兰，足下巡山第一功，何罪之有？”吾笑曰。

　　“既然无罪，将军何故笑里藏刀？”真近前两步，逼问曰。

　　“足下何出此言？”吾大惑不解，问曰。

　　“将军若无杀吾之心，帐外何故隐隐有磨刀霍霍之声？”

　　“足下已在梦中，如此胡言乱语。”言讫，吾掷杯为号，一心腹人自帐外冲入，照准夏侯真面门，当头棒喝！夏侯真当即晕厥。

　　一个时辰之后，夏侯真醒转。

　　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将军何故如此伤心？”

　　“因为我贪恋美色，中了美人诱敌深入之计，兵马损失极多。”

　　“温柔乡是英雄冢，因美色而中计，并不丢人，将军不要悲伤。”

　　“若只是损失些兵马，倒也罢了，让我追悔莫及的是，此番战败，声名亦随之受损，冷落了其她美人之心，她们不但开始怀疑我的审美眼光，而且已经对我渐渐疏远。因追一人不得而失众人之心，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军自此限于孤立之境地矣！”

　　天下的美人很多，或仓惶似水，或奔情如火，或冷若冰霜，或妖冶绚烂，数也数不清，看也看不完，而杜鹃就是属于妖冶绚烂那种类型。妖冶绚烂的不是她的身段，而是她的眼神。

　　如果你不曾见过她的眼神，你不会知晓什么叫神魂颠倒，怅然若失。如果她没有对我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我也就不会孤军深入，损兵折将。

　　不过，既然已经折戟沉沙，我军也只能痛定思痛。好在此番会战也并非一无所获，在居巢攻坚战中，我二纵独立九十五师缴获了“空中纸鸢”式舰载战斗机的图纸，这为日后我军淮水争夺战表露真心做好了充分的理论准备和技术支持。

　　刚进入二纵嫡系军官培训班的时候，我们班的很多护士女孩都乐意和我进行语言之交流，甚至一度达到了前后左右之列位护士布下八门金锁阵，将吾围困在讲武堂中央，轮番交替与吾谈诗论道的地步，吾军应接不暇，彼军众心甚欢。后来听班里其他军官传言，不少护士女孩以能与我说上一句话而感到无限荣耀。这是何故？空穴来风，这当然不是偶然的。

　　谚云：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我没有梧桐树，我只有几百本书。因为那些护士女孩喜欢看书，所以才喜欢和我对话。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护士之意只为书。

　　如果这样美轮美奂的场景能够天长地久，那真是妙不可言。只可惜我不明就里，在居巢攻坚战中，犯了进攻中的冒险主义，防御中的保守主义和撤退中的逃跑主义，失去了众美之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实在可惜！

　　当此之时，胖子幸灾乐祸，填词一阙，极尽反讽挖苦贬低嘲笑之能事，只因昔日那当头一棒，如暮鼓晨钟，震的胖子耳膜出血，是以怀恨在心，每思报复，只是急切间不得下手，我军败北，正中下怀。

　　其词《一剪梅》，曰：
　　一山微茫一水宽，岸上孤城，江上扬帆。
　　梦里飞鸿泪阑干，觉时枕席，杜鹃声残。
　　人生苦短几回还，一时得易，长久存难。
　　断桥落日烟柳寒，落花时节，杯酒言欢。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胖子虽然宦囊羞涩，但是为了落井下石，打击报复，竟不惜卖血数升换来五百大洋，从教坊里请来十数位歌舞秋娘，在双龙湖边吟唱其所作之一剪梅，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胖子本以为总算报了一棒之仇，在那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他不曾想到，我并未动怒，因为胖子填词太过斯文，而我安庆方面军之众将士平日不甚爱读书，对诗词更是无暇理会，所谓阳春之曲，和者必寡，所以区区小词，不能洛阳纸贵，只能泥牛入海。

　　胖子见我无动于衷，难免疑惑：“居巢兵败，损失惨重，旅座难道不觉汗颜么？吾之长短句，寓褒贬于歌舞之中，莫非不够淋漓尽致乎？”

　　我笑曰：“秋娘之歌舞虽佳，可惜你气量狭窄，刻舟求剑，早已脱离了人民群众，汝鞭虽长，不及马腹，所以最多也只是隔靴搔痒罢了。”

　　胖子听了很是不服，驳道：“我三纵将士如狼似虎，战力彪悍，就算脱离人民群众，你又奈我何？”

　　听到胖子这么说，我不禁叹了口气，道：“涸辙之鱼，汝之谓乎？吾恐下次遭遇，将见汝于鲍鱼之肆矣！”

　　胖子闻言大怒，非但大怒，亦且十分懊恼，三分不解，五分迷茫，七分惊恐，百感交集，为掩饰慌乱，遂急忙喝问：“此话怎讲？”

　　我正色道：“亏你还饱读兵书，饥餐战策，难道忘了兵民是胜利之本？

　　胖子听了，半晌无语，理屈词穷，只能狡辩道：“你不要越说越远，游离主题，想金蝉脱壳，门都没有。”

　　我不无鄙夷地看了胖子一眼，道：“你也就是过过嘴瘾，大而无当，时过境迁，你还能有何作为？”

　　胖子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道：“今日论战，我军败了一阵，明日继续厮杀，你可莫要挂免战牌。”

　　“足下放心，我非但不挂免战牌，我还要砸碎你的免战牌，当然，前提是只要你敢挂。”

　　“好吧，我认输了，旅座，还请你高抬贵手。”

　　“挑衅在先，又打了败仗，认个输就算完啦，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最起码也得割地赔款，就算不割地赔款，也要馈赠些美女珍玩啥的。”

　　“旅座，末将人微言轻，割地赔款我真做不了主，也不敢先斩后奏，否则回到三纵大营，上峰绝对不会放过我。三纵的美女护士，弟兄们早都划分好势力范围了，约法三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若擅自瞒天过海，绝对死无葬身之地。所以……”

　　“所以青纱帐里一琵琶，纵有阳春不敢弹是吧？”

　　“旅座明鉴。”

　　“你们三纵总不能如此一毛不拔，就想全身而退吧。”

　　“当然不会。”

　　“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听说旅座本月下旬要在方面军做军事学术报告，届时我当提前率领三纵全体将士来为旅座摇旗呐喊，以壮军威。”

　　“此事尚在谋划之中，你从何得知？”

　　“旅座所在二纵军官培训班一护士与我三纵六十六师一营长同坠爱河，目下正在热恋，连手都牵了，因此相告。这位营长是我把兄弟，所以……”

　　“那护士和营长都叫什么名字。”

　　“我说了，旅座千万不要告诉他人，他们现在是秘密作战，就怕闹得满城风雨。”

　　“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放心，我二纵与你三纵和亲，结秦晋之好，岂不是一段佳话，又何必遮遮掩掩。”

　　“好吧，我说。护士名叫小怜，营长名叫大伟。”

　　“好一个大伟，胆儿够肥的啊，都跑到我们班来窃玉偷香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大伟的部队作战能力挺强呀，这么快就把我们小怜姑娘的外围阵地给突破了，我倒想见他一见。”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大伟约了我和其他兄弟在我营房里打牌，你来我们营房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