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灰烬（长夜将尽前传）》不曾相识

5、第五章

　　春天已经过去，空气中充满了夏日独有的清朗气息。白灼灼的阳光照在大操场旁的柳树上，热得连知了的叫声都变得有气无力。

　　课间休息的时候，文诺习惯趴在窗台上发呆。楼下人影来来往往，点缀在树荫间的石板路上，是一副流动的风景。

　　袁平生顺利拿到毕业证，找了一间不知名的公司实习，还是每天照常骑着摩托车接送文诺上下课。样貌秀气、脾性温柔的他，颇能给人以好感，文诺的同学当中，有向文诺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有叫他转交告白信件的，居然男的女的都有。

　　被拒绝的人多了，相互讨论的结果竟是袁平生早已有了心上人，那个人就是文诺！

　　流言蜚语传到文诺耳中，他当作是笑话一则，全没往心里去。

　　文诺不当回事，有人却上火了。

　　初夏的天气有时候很奇怪，不是晴天也不下雨，连阴天都不是，因为太阳偶尔还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几分钟。

　　气压低得叫文诺喘不过气来，一整天脑子里都昏昏沉沉的。

　　被年级主任叮嘱了一番，领了一堆相关资料从教导处出来，文诺越发头晕眼花，恨不能立马倒地睡上一觉。

　　经过小花圃的时候，有人在吹口哨。

　　文诺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朱丽叶！”

　　见鬼！是张正楷那流氓！

　　文诺一脸的烦恼正楷只当作没看见，他原本闲闲地坐在一副双杠上，此刻来了个引体向上，轻轻松松在空中翻腾一周，从双杠一侧落下。

　　其时我们的帅哥流氓还没发胖，这动作行云流水般一做出来，旁边几个闲着没事看热闹的同学好一阵喝彩。帅哥流氓假模假式点头致意，直当是参加奥运会了。

　　文诺盯着帅哥流氓的鞋面问他：“你怎么进来的？”门卫要瞎到什么程度才会把这位看成是本校学生？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正楷凑近了看着小孩的侧脸，真好看啊真好看。

　　“你要干什么？”小孩警觉地抬头看了流氓一眼。

　　正楷一脸严肃：“我有话跟你说，你家老头安排太多保镖，我根本无法靠近，你自己晚上想办法出来吧，我会在转角那个书报亭旁边等你。”

　　“不去。”文诺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正楷猛地揽住小孩脖子，强迫他靠近自己，两人的鼻尖几乎挨在了一起：“你要敢不去老子现在就当这么多人面做了你！”

　　“张正楷，别逼我恨你。”

　　正楷不由一愣，从来没听过小孩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等他回过神来，文诺已经抱着他那堆资料走远了。

　　晚餐的鲣鱼吃得太多，文诺温了一会儿书，觉得口渴了，出了房间想下楼去找水喝。

　　经过父亲的房间，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本来也没什么，但是那语调中透出的极度气愤让文诺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是袁平生的声音。毕业后他就从学校宿舍搬到了文家来住，这人本来就性子温和，居身为客越发谨言慎行，跟文家上下相处得颇为融洽。

　　文诺从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打开，袁平生冲了出来，差点撞到站在一旁的文诺。他连看都没看挡住自己去路的人一眼，一口气跑下了楼梯。

　　发生了什么事？

　　文诺不解地走进父亲房间，却看见一幕作梦也没想到过的场景：印象中从来都是稳重如山的父亲坐在圈椅中，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正在无声地哭泣！

　　“爸爸！”文诺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飞扑到父亲身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着，“你怎么啦？”

　　“对不起、对不起--------”

　　父亲没有抬头，仍然用双手捂住脸，低声重复着一个词。

　　手掌中，那个曾经认为是坚不可摧的肩膀在不停地抖动。文诺的心也在跟着抖。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从不发火的袁平生哥变得如此愤怒、让永远淡定的父亲流下眼泪？

　　家里闹成这样，偏偏哥哥去北方出差，还要过几天才回来。文诺只觉得心乱如麻，完全不知所措。

　　楼下传来又一声巨响，是大门被人用力关上了。

　　“平生哥！”

　　根本来不及看父亲的反应，文诺飞快地跑向楼梯。

　　一直快到街的拐角，文诺才追上了袁平生，一把捉住他的胳膊：“不要走！”

　　袁平生的眼睛和鼻尖红红的，大概也哭过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和。”

　　文诺急得跺脚：“你管我是大人还是小孩，回家去啊！”

　　袁平生一根根往下掰小孩攥在自己胳臂上的手指，掰掉了小孩又抓上来，僵持中袁平生失去了耐心：“放手！我跟你们文家没关系，别抓着我不放！”

　　文诺被他拽得转了个圈，还是顽强地没松手：“有关系！我爸都哭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他哭！你怎么可以这样？”

　　袁平生的怒气似乎被这话惹得更大了：“就你们文家人的眼泪值钱吗？别人的心都是烂泥，可以由着你们高兴想踩就踩的吗？”

　　文诺楞了一下，放低了声音：“不管你跟我爸为什么吵架，先回去再说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能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