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线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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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广德楼，是京城里最著名，最古老的戏园子。当年的戏曲祖师爷们名家名社都曾长期在这里献艺演出，可谓一方宝地。
从外面看起来青瓦红墙，还是老北京的建筑样子。里面已经修缮一新，环境很好。
他顺着楼梯往下走，一边看着园子里面，一边往他印象中的后台走。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
这个时间里园子里没什么人，他很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后台，站在那儿有些发愣。
德云社有家规的，不准家属人员去后台。可是自己算什么呢？自己在德云家谱里，可是现在又不是演员，这后台是进得还是进不得啊？
他正在那愣呢，盯着进后台的那扇门，好像要把门要戳出个洞来。
“哥们儿，找人吗？”
突然背后有个人出声儿，张云雷肩膀抖了一下，立马扭过头来看来人。
说话的是一个有些壮实的青年，个子挺高，和自己差不离，很干净的板寸，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看着自己。时下很潮的裤子，踩着一双很酷的球鞋。
张云雷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话没经脑子就蹦了出来，“你睁开眼睛说话呗！”
那青年一愣，倒是他旁边是个有些瘦黑的男孩子，哈哈哈就开始笑起来，挤眉弄眼地看着张云雷，做了一个姿势，用手往眼角一拉成了一条线。
“一线天！”
张云雷又没经大脑蹦了一句。
那个男孩子笑得更大声了，甚至给他伸了伸大拇指。
青年一扭头就看见了挤眉弄眼的小动作，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肩膀上，“张九龄，你干嘛呢？”
张九龄自知理亏，“哎呀，师哥逗你玩嘛。你看，是个人都觉得你是一线天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皱皱眉，径直准备开门进屋，绕过张云雷的时候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张云雷向来不喜欢陌生人盯着他脸看，即使那人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没睁开。他稍稍退后了一步，看到青年的脸上倒是没有不高兴，就是挺诧异。
看见那人要进屋，男孩子跳了一下立马也跟上了。
“诶诶，我真找人！”张云雷急忙开口，“帮忙那个找一下烧饼！”
“你是粉丝啊？还是饼哥他朋友？”张九龄扭过脸来看他。
“朋友。”张云雷想了想，“就说叫张云雷。”
已经准备开门的那青年愣了一下，“张云雷？”
“嗯。”
“行，那你等一会儿。”张九龄看见他师弟门口不动，推了他一下，“干嘛呢，进屋啊！”
“你以前留过小辫儿吗，这么长的？”青年把门口的位置让给张九龄，往前走了两步，拿手比划了一下，定定地看向他。
张云雷看了他一眼，对他的问话心里吃了一惊。
这是认识他的？
还知道他留过小辫儿？
还没来得及他多想，张九龄一把把青年给拉进去了，“你瞎问什么呢？人家留辫儿和你有啥关系啊？人家着急找饼哥呢，你搁这儿磨磨唧唧啥！”
“咣当”，门关上了。
张云雷靠着墙侧着身子等，他倒是不着急，本来也没有事情做，掏出手机来给爸妈发了条信息，又慢悠悠地掏出耳机来听歌。
难为还有人记着他。六年前的小辫儿，他没想到还有人记着。甚至他，有时候都不愿意去回想。
走，和回来，自己怎么就绕在这里面出不来了呢？
明明这就是道选择题，可是，就是比最难的高数题还难给个回答。
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那条长生辫儿曾经在那里愉快地晃来晃去。
“辫儿！”一个大嗓门喊得他震了一下。
烧饼猛地推开门出来，抱了他一个满怀。
“撒开撒开！”张云雷还没等烧饼高兴劲儿过去，就立马把他给推开了。
“辫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烧饼嘿嘿嘿在那儿笑，“怎么回来不打个电话？”
“刚回来。挺仓促的。”张云雷说。
“啊呀，”烧饼一个劲傻乐，“你这黄毛染得挺带感啊？”
张云雷斜了他一眼，“你怎么越来越胖了？”啧啧，“这大褂得被你撑坏了！”
烧饼还乐，“你看孙越师叔胖成啥样了？还可劲儿吃呢！我不着急。”
“你和他比呢？”张云雷说，“你可悠着点吧，再这么丑下去以后连个搭档都找不着！”
一提到搭档，烧饼更是一脸得意，“我搭档，绝对会跟我一辈子，你放心吧！”
张云雷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欠揍。
烧饼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脸上变得挺严肃，“辫儿，那你回来见过师父——”
“刚见过。”
“那你——”烧饼锤了他一拳，“是不是决定要回来啊？”
张云雷摇摇头，“不知道。”
烧饼喊了一句，“你——你就这样和师父说的？”
“嗯。”
“你，你，”烧饼啧啧，“你丫真牛逼！”但又没忍住多说了两句，“也就你有这脾气，这都多少年了啊，你这嗓子现在多好啊，怎么就不答应呢？”
“没想好呢”张云雷挑眉看他，“你是不是晚上有演出啊？”
“嗯，这个星期都有活儿。”烧饼说，“哎呀，不说那些事了，哥信你，你有自己的主意！”
张云雷笑笑，不愧是从小一块的好哥们，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四点多了，抬头看烧饼，“你还有事儿吧。我就不在这儿呆了。”
烧饼一把拉住，“你一个人去哪儿啊？”
“挺久没来了，出去逛逛！”张云雷说，“你不得对词儿啊！事儿那么多，忙你的去吧！”
烧饼知道，他说的挺久，是真的挺久了。六年，足够让一座城市发展得面目全非。
“那行。”烧饼点头，“有事就打我电话！”
张云雷打了个哈欠，又想起点事儿来，“烧饼，你们队是不是有个后生，小眼八叉的？”他实在找不着个形容词，又怕不够形象，把自己的眼睛也拉成了一条线。
烧饼愣了一下开始大声地笑起来，他那大嗓门听的还让人难受，张云雷一巴掌就拍过去了，“笑个屁啊！问你呢！”
“你说杨九郎啊？”烧饼笑起来还真是丑，“嗯，我们逗他是一线天！”
张云雷这下知道为什么张九龄那么乐了，果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啊，“杨九郎？”他想想，“杨家将里面的那个杨九郎吗？”
“嗯，师父给起的。”烧饼说。
张云雷笑了笑，“哦。行了。咱明晚儿再聚，我就先走了。”
烧饼嗯了一声，看着他背着包往外走，喊了一句“有事儿给哥打电话！”
张云雷没扭头，举着手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你发什么愣呢？”张九龄过来搂了杨九郎一把，“你该不会还在想外面那个黄毛吧？”
再过几个钟头就要上场了，他俩正对活儿呢，杨九郎坐在那儿看着词儿不知道想些什么。
杨九郎把他给撇开，“瞎说什么你。我就觉得可能我认识他。”
“要真认识早就打招呼了。”张九龄说，“你赶紧看你的词儿吧。”
杨九郎一把把他拉过来，挺认真看他，“师哥，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太平歌词是跟谁学的？”
“视频呗。”张九龄说。
“我就是跟着张云雷的视频学的！”杨九郎差点喊起来，“那个人说他就叫张云雷！”
张九龄也愣了一下，“不是吧？”
“我就是不确定，所以想问他是不是留过小辫儿。”杨九郎说。
张九龄张了张嘴，扭脸看见烧饼开门进来了，连忙喊了一声，“饼哥，饼哥！”
烧饼脸上真是喜笑颜开，不过反应在他那张脸上，就是呲牙咧嘴。听见有人叫他，就大大咧咧走过来了。
一看，杨九郎也坐在这儿，笑的更欢了：“九龄，怎么了？”
张九龄一指杨九郎，“饼哥，我们刚刚说你哥们儿找你，翔子说他认识人家！”
“哥，你朋友是叫张云雷吗？”杨九郎认真说，“他是不是唱过太平歌词？”
一说起这个，烧饼显得特骄傲，“那是！他当年在园子里唱太平歌词，倒数第二个出场。你知道吧，除了咱师父没人压得住他的场！”
“他以前留——”
“留着长生辫儿！”烧饼点点头，“那模样特俊俏！那会儿大家叫他少年老艺术家！”
杨九郎默然，果然没错。
烧饼又笑，“他刚刚走的时候，还问我那个一线天叫什么。”啧啧了一声，“你这眼睛也真是让人太留印象了！”
说完又朝对面屋里喊了一声，“四儿！我和你说！我兄弟回来了！”一边高兴地喊一边就朝那边儿走了。
杨九郎呆了一下，他没想到张云雷会主动问自己的名字。他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场面见到张云雷。
他说相声的渊源是郭德纲，但这相声四门功课说学逗唱里唱的这太平歌词，是学的张云雷。
那会儿他迷上相声以后，他舅舅带着他去园子里听了几回，老听见熟人叹息最近一唱的特别好的小后生不唱了，说是因为倒仓给闹的。他当时听着觉得特别可惜，恨自己怎么没早点来，不然就能看着人家的演出了。
还好他舅告诉他那小后生叫张云雷，网上有录过他唱太平歌词的视频。他回家一查，那孩儿一开腔，就让他特别喜欢。
小辫儿从小就长得高，一身蓝大褂，手里打着板儿。声音是孩子的腔儿，韵儿特足，一段十五六分钟的太平歌词一气就说下来了。他听见中间小辫儿换气的声音，但是不慌不忙，有板有眼。
这样的张云雷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特别认真的小孩儿。所以今天他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难把他看到的那个染着黄毛的甚至还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与他的记忆联系起来。这真有点难。
甚至，他都没有想过那样一个孩子会长大，或者说，有一天，他会见到他。
杨九郎又想起他关门时候看见张云雷斜靠在墙上的样子，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线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