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应有时》稻草狂飞

5、再见

　　周亚青他们本来觉得过年应该没什么人会出来逛他们这种西餐店，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周亚青在博客上更新了他们过年的趣事和照片之后，马上就有很多人响应，说早知道那么热闹他们就不独自一个人在家吃方便面了。结果从初二开始失意之城的人又多了起来，大多是在上海飘泊不能回家或者无家可回的人。

　　失意之城又热闹了起来，来这里的客人仿佛都不把这里当成是店，而是一个根据地，很多人在这里告别，在这里相恋，在这里相之。虽然这个店达到的目的与周亚青的本意背道而驰，但是她更高兴看到那些失意的人在她这里重新战起来。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很尊敬的叫她一声亚青姐。

　　周亚青喜欢孤单，她喜欢一个人，安静得呆在那里，看人来人往。她不喜欢和一堆人胡吃海喝，然后说着一些客套的话。比如“你越来越年轻了”“你漂亮了”“真是年轻有为阿”这些场面上的话。她讨厌别人看到她的时候，问她吃了没，她每次看到不是很熟的人，就点头微笑当作打招呼，于橙总是嘲笑她，说她有总理的派头。

　　失意之城的客人中也有些爱客套的，让周亚青觉得很反感，她终于体会到了商人的无奈，因为她是老板，她不能赶他们出去，久而久之，她练就了一副坐在你面前微笑着听你说一个小时，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的本领。

　　2008年的情人节刚好是初八，大多数人刚刚返回工作岗位，也有人多请这一天，失意之城着一天生意特别好，因为这么大的城市，情人节孤单的是在太多了。今天是个低沉的日子，来失意之城的人，都喝酒，周亚青也喝了一点儿。很多人都不介意同桌的人自己不认识，看见空位，问一句有人吗，如果对方摇头或者回答没人，他们就会坐下来，各自发各自的呆谁也不说话。

　　于橙今天没什么事情做，没人点饭，今天点酒的人多，偶尔有点些点心的，他的小徒弟也可以作，用不着他。他悠闲的坐在他的遥遥椅上，眯着眼看对面的周亚青在笔记本电脑上不知道噼里啪啦的打着什么。

　　林歌像个小鸽子，快乐的东奔西跑，到处和人聊天。

　　“欢迎光临!” 新来的小妹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你好，我找你们老板！”

　　小妹已经习惯了来找老板的人，大多数来这里的人，都是来找老板的。

　　“坐在角落的那个就是我们老板，先生你直接过去就可以了。”小妹微笑着对这位帅气的客人说。

　　来人很奇怪，怎么他们的老板这么容易见吗，他那里知道，来这里想见老板的客人是店员打发不了的，最后还是要靠周亚青把他们冻回来。偶尔有些不识趣的，也被周亚青直接扔出去了，要知道周亚青从小就学柔道，她可都黑带了。

　　周亚青正在博客上发表她最近遇到的趣事，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阴影好像已经很久了。她抬头望向来人，心里一抽。

　　“好久不见。”周亚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见到姚云帆的时候冒出这样一句话。

　　“好久不见。”姚云帆发现自己预想的那么多种情景他都没实现，他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仿佛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又仿佛，他们已经好久不见。

　　周亚青那么愣着抬头，他那么愣着低头，两个人仿佛冻结了一样，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能坐下来吗？”

　　“哦，对不起，请坐。你喝点什么。”

　　“橙汁吧！”

　　“小妹，拿杯橙汁来。”周亚青按了一下对讲器，巴台那边马上送了杯橙汁过来。

　　“早就知道你回来了，一直没有时间，就没过来看你。”

　　周亚青心里一阵苦笑，你来看的日子选的也够特别的了。

　　“本来也在犹豫是不是要去看你的，后来想想，怕你看见我会生气，还是不去的好。”周亚青把膝盖上的电脑放在桌子上，拿起旁边的靠垫抱了起来。

　　“不会。”

　　“什么？”

　　“你看我，我不会生气的。”

　　周亚青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句，她觉得现在气氛很尴尬，她不知道姚云帆今天来干什么，她不是不想念他，只是她早知道见面会这样所以不如不见。

　　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周亚青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上学时能言善辩的能力，现在像个哑巴一样，手心里都是汉。

　　“我是听席梦娟说的你在这里开店，其实之前我也听洁然说过她遇到你了；只是那时候想不如就不见了。”姚云帆低着头，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周亚青一句话都没说，听他在那里慢慢说，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该死。

　　“我很想问你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可是听席梦娟说你离开她了，带着一身伤回来，我就知道你过得不好，所以也就不想问了。”

　　“你刚走的时候，我心里想着，我看你能幸福到什么程度，我看着，我等着，我以为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会很开心，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心里很难受。”

　　姚云帆喝了一口果汁，没有放下杯子，杯子在手里慢慢的转着圈。

　　“过年的时候我来过，看你站在那里挂玩偶仿佛又回到了上学的时候，你站在班级的中间，往灯上挂娃娃。红彤彤的你，笑起来那么可爱。”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干嘛和你说这些，只是坐在这里看到你，突然就冒出了这些片断。”

　　周亚青鼻子很酸，心也很酸，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姚云帆并不是那个心大的木头人，他也很脆弱，很温柔。她很想握着他的手，让他别难过，可是她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她觉得自己很龌龊。

　　“小青，其实，这三年我以为我忘记了，实际上我很想你。”

　　一句小青打开了周亚青泪水的闸门，她低着头，任由泪水扑通扑通的落在手里的靠垫上。

　　“对不起。”周亚青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说什么。

　　“别说对不起，我不恨你，虽然有时候我觉得我恨，可是更多的时候我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的。甚至我还傻傻的期盼着，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像从前一样。”

　　“唉！”姚云帆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头看着杯。他心里很乱，仿佛有很多话聚集在胸口，又仿佛什么话也没有。

　　周亚青一直没有抬头，她怕看见姚云帆，她不爱他，可是她对他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一种家的感觉。其实她刚回来的时候好几次坐在他家楼下，她想上去，抱着他，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她也犹豫过，她有他的号码，那个号码打了那么多次深刻的刻到了她的骨子里。可是她怕她听到“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她也怕听到他的声音。这种感觉折磨着她，让她像吸毒的人守着毒品一样煎熬。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她不能无耻到为了自己好过一点就去折磨他，她已经够对不起他的了。

　　姚云帆并不知道周亚青在想什么，他的视线就停留在她的脸上，她曾经乌黑的长发，现在只是齐耳；她曾经圆润细腻的脸庞现在带着消尖的沧桑。他还记得他为她绑头发的日子，她总嚷着说，歪了，歪了。姚云帆心里很酸，可是他却不能哭。他该怎么作，起身打她一巴掌，然后笑着说活该，这个在他心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面，却终究无法实现。他该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吗？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的小手，他却始终伸不出自己的手。

　　“小青，我们出去走走吧，回学校的那条小路，去走走。”姚云帆说完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好。。”周亚青，转身拿起自己的围巾，顺势擦了擦眼泪。

　　“唉，死桔子，你说那个男的是谁，我看亚青姐好像哭了。”林歌托着盘子望着窗外周亚青远去的背影问于橙。

　　“老情人被。。。你个小八婆。。”

　　“死桔子，你皮紧是不是。”林歌听到于成叫她八婆气的伸手就拧他的胳膊。

　　“阿。。。。” 一阵凄惨的叫声消失在周亚青的背后。

　　周亚青和姚云帆谁都没说话，他们就这么走着，走着，上海新年的气温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周亚青把手插在口袋里，攥着拳，还是很冷。姚云帆把领子立了起来，缩了缩脖子。

　　周亚青想起曾经他就是在这条路上，骑着车载着她，她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过他的腰，插在他温暖的口袋里。

　　也不知走了多久，周亚青抬头一看，发现前面是她曾经住过的寝室。因为害怕想起从前，她回来都一年多了却从来没有回过自己的母校，席梦娟倒是回来过几次，也给她讲述过学校的变化，她偶尔也动过回来的念头，可是终究没有回来。没想到自己再次回来居然是和姚云帆。

　　“小青，你还记得这棵树吗？我每次等你都站在这棵树下。”

　　“记得。”

　　“可是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每年的情人节，我都在树下埋一千个星星。我听人说，如果能够连续埋十年，那么这对情人就永远都不会分开。”

　　“云帆，你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周亚青眼泪又掉了下来，面对姚云帆，她觉得自己永远是个罪人。

　　“八年了，大学四年，毕业那一年，包括你和我还有沈国文我们三个在一起纠缠不清的两年，还有今年，你回来这一年，我爱上你，已经八年了。”

　　“云帆，对不起。”周亚青别过头去，她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虽然感情的事情身不由己，但是她却是深深的伤害了他，她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是着了什么迷，飞蛾扑火似的冲向了沈国文还有他的家庭。

　　姚云帆蹲了下來，用手指開始挖樹根下的土。

　　“你干吗？”周亚青很奇怪他的行为。

　　姚云帆没说话，一直挖，冰冷的泥土沾满了他的手指。

　　“云帆，你停下来，你干吗？”周亚青蹲下来拉姚云帆的手，她才发现姚云帆哭了，她愣了，她的心一片空白。

　　周亚青就那么愣住了，看姚云帆脸上冰冷的泪水一行一行的烫伤了她的心。

　　情人节的月光冷冷清清的，已经半圆的月亮低头注视着老树下的一对年轻人。

　　周亚青的心被狠狠的撞击着，姚云帆从树下挖出来的是玻璃瓶装的星星。是7罐。在她离开他的三年里他依然没有放弃。周亚青已经过了那个为这种浪漫兴奋的年龄，可是姚云帆的这种特殊的浪漫确让她的心狠狠的抽痛着。

　　“你知道吗？前面的四罐我是心甘情愿甜甜蜜蜜的埋下去的。后面的三罐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用什么心情去埋的，像着了魔，不受心的控制。我今年没有埋是因为你回来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挣扎，手不受控制的折，一个人在办公室，说加班，却像个疯子似的折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你明白吗？”姚云帆情绪完全脱控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不是只是来看看他的吗？他现在在怨她吗，在恨她吗？还是恨自己，怨自己不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云帆，对不起。”周亚青的肩膀被姚云帆死死的抓着，她却感觉不到疼，她的心紧紧的纠在一起，让她不能呼吸。她泪流满面，却觉得自己的泪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罪恶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你说了能退回到过去，能让我从来都没认识过你吗？”

　　姚云帆大声的吼着，他仿佛忘记了一切，眼里只有周亚青，让他恨着的并且还爱着的这个女人。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却不是因为爱，他恨她，他应该恨她的，可是为什么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却把根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他死死的抱着她，眼泪落在了她的衣领里，顺着她光洁的脖子流了下去。他哭的像个孩子，两只手臂拼命的用力，用力把她圈进自己的身体，仿佛要揉进去。

　　周亚青哭的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哭，她只是听着他的哭声心里倍加的纠结，有种窒息的痛，让她不能呼吸。她的脸就这么埋在他的肩上，感觉姚云帆在她背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她觉得她的骨骼就要断了，可是她却希望他更用力，仿佛他越用力，她的心就会越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