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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百四十七句早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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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黎北,黎明的黎,北冥的北。
一个猫奴兼铲屎官,抑郁症与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雷蒙德卡佛和加夫列尔脑残粉
有三个父亲和一个只比我大十七岁的法官兼心理咨询师母亲,前前后后交过九个情人,七个床伴,三个恋人。
还有一个,最终和别人结了婚的爱人。
听起来整个人生就是一个乱糟糟的毛线团,事实上,它也确实是。
不过,这毛线团,怕是织不成毛衣了。
二月三号跟k回东北,路上堵得厉害,所有车都在挣扎着前进,就好像车里一点一点死去的人们。
窝在荣威后排抱着笔记本吹着暖空调,依旧没有修好的音响传出陈奕迅低若耳语的声线,全家玉米汁的味道带着甜味弥漫在空气,无论哪一样,都令人昏昏欲睡。歪着头在k的小说上修修改改,抗拒睡意这件事越来越艰难,在双眼终于闭上的那一刹那,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
假如心跳就这么停止,就这样结束这一生,该多好。
勾起嘴角,脑海里早已跳出了对过界妄想安然嘲讽的评价。
想太多了。
这世上的神从来没有这样悲悯的心。
“R,看江上的船。”
一语惊醒。
k先生笑着,还是平时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出的话也一如既往的让人心惊。
“其实你完全可以告诉我哦,关于抑郁症的事,”
“我早就说过了,人生八苦,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生、老、病、死,前三者不会有,后四个,我们会一起走过去,”
“至少,你可以放心地依赖我。”
“从今往后,你都不会是一个人。”
k依旧看着前方的路面,不知何时,车流已经稀少,那么远的视线里,竟然只有我们一辆车在行驶。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想起了一个人,他也曾许诺过一生。
后开他离开了,离开这座城市也离开这个世界。
哪怕伤口已经结痂血液干涸,皮肤组织生生分离的疼,到现在依旧清晰。忘不掉也不打算忘,伤痕将与他的泪水一起,伴我走进坟墓。
公路边的旧宅静默着远去,或是墨青或是朱红的飞檐承载着斜射下的阳光。会不会有一秒,它们或是它们的主人,在垂垂老矣之时,恍惚记起那早已回不去的旧事经年,那些昔日繁华陨落时最后的昙花一现。
光影在这一秒同记忆交叉,重合,。又在下一秒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窗户开了一条缝,不用看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半眯着眼,嘴角微微咧开叼烟,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手肘撑在车窗边。
“k,”我拍拍他的肩,“换我开吧,你到后面睡一会儿。”
意料之中的,他摇头,微微扬了扬手中的烟。
我猜他没想到我会吻他。
因为我自己也没想到。
“睡觉去,”他惊讶的样子也挺好看的,我笑了,在后视镜里迎上他讶异的视线。
“你不是一个人。”
直到敲下这行字我才又想起,他当然不会是一个人。
孤身一人的,从来都是我,而已。
三号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去见了k的父母,怎么说呢,十分精彩。
从进门那一刻,脑子一抽喊了一句“姐”开始,一切的一切,阴差阳错。
或许更早一点,从爱上k开始。
都不过是错。还要死不承认咬牙硬撑。
k是这么介绍我的,
“爸,妈,”他也在犹豫吧,关于我是什么身份,关于该不该说破那些事情。
“小北,我爱人。”
我听到了谎言被撕裂的可怕声响。
为什么说出来。
k父母的笑容在那一秒变得僵硬,或许是逆光的关系,我看见他们眼里浮现出的失望,似淬过毒药的刀刃,锋利而可怖。
真是,愚蠢的做法啊k。
扬起唇角踮脚勾过k的脖颈,故作轻松的语气如同经过无数次排练一般无懈可击,我想,这对k才是公平的。
“k,你这玩笑就开得太大了,怕我姐怪你不把女朋友带回来也不能拿我顶啊,嘉儿听了生气可别怨我。”
看,这不是都笑了吗。
说到底,还是女人,最懂女人了。
k的父亲是学校教授,对我的事情自然也是清楚,尤其是,我妈妈是间接杀死他长子凶手的那一段。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k的哥哥2003年被告被判死刑,那时庭上坐着的法官,是我的母亲。哪怕没有看过我的资料,他们也一定认识并且憎恶,我这张与母亲无比酷肖的脸。
k你这情商,回炉重造吧。
无意间碰到k的手,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那么厉害,k的手心很暖,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在感受到气氛的缓和时安静下来。
“k你好好陪陪我姐,我下楼去拍几张照片,南方可没有这样的雪。”
我没办法面对k的父母,我也没办法完全压制住尾音难听的哭腔颤抖。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过。
明明觉得这个世界都对不起自己。
下楼的时候没有像平时一样紧紧窝着栏杆,当然,也没有办法拉着k的手。故意把手插进口袋,听说这样不是很安全。
我想,早点结束这场错误。
闭上眼,向前迈出一大步。
没有死。
真是遗憾。
几乎扶着墙爬下楼梯打车去宾馆退了房间,又去了医院。
断了三根肋骨外加脚踝扭伤,手术后又花了半个小时和医生废话要不要住院。
办住院手续的时候往嘴里扔了一粒氟西汀,没有水,干咽下去。
胶囊哽在咽喉一点一点地滑下,食道里的触感并不是疼痛,太清晰的过程,手指一点一点的变凉。
很可怕,倒也满足了我的受虐情绪。
等待陷入睡眠前的那段时间,我突然非常非常想回家。
睡得很好。
药物到底是靠谱的东西。
就是头疼让人有点绝望。
凌晨三点在痛觉里睁眼,病床边模糊不清的人影,空气里混杂的消毒水和烟草气息。
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好笑,说了明早给我带份早饭就好,这人怎么大半夜不在家睡觉跑医院来了。习惯性地在睁眼之后伸手拿眼镜,才发现右手被睡梦中的人紧紧握住,血液无法顺利流通几乎失去知觉。
压得那么死怕我半夜跑了吗?
用力把手抽回,一动,左侧肋骨狠狠的疼。条件反射咧了咧嘴角,果然,睡得太熟不是好事,至少对我来说不是。颇为无奈地用不会惊扰隔壁的最大音量喊了k一声,没醒,再一声,还是没醒。在快要放弃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截肢的时候,我看见k耳边白色的的耳机线。
敢情这人睡觉喊不醒不是因为睡眠质量好而是根本没听到是吗。
你大爷的算你够狠。
费力地用插着点滴管的左手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一刹那强光亮彻,条件反射地眯起眼,腕上的重量轻了些,k大概是醒了。
“把老子手放开。”
“你饿了?”
几乎同时响起声音,同样二又四分之一秒的怔愣停顿。
不同的话语背后,受益者都指向了我自己。
心安理得地咬着k递过来的pocky,太阳穴依旧不依不饶地疼着,咀嚼的动作都变得倦怠,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却什么都不记得。
莫名其妙碎裂的手机屏幕,床头不见的花瓶,左手腕绷带下触目惊心的伤口,不安疲惫的k,精神抑制类药物造成的持续头疼。一切都在尖声嘶叫着昨晚的失控和疯狂,而作为当事人的我,什么映像都没有。
或许本性里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冷漠可笑的人,才可以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自由自在的微笑,呼吸,看着太阳日复一日地升起落下,不顾那些永远沉睡在了黄昏的阴影里的人。
“早安。”
“k,我想回苏州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不需要他的怜悯。
可是我更不想面对自己的恐惧。
他的家庭,他的未来,这些未知数在苏州我大可以不用去想,大可以骗自己什么都不会发生,装聋作哑告诉自己可以一直一直就这么走完一辈子。
明明早就已经看透。
或许,什么都没有看透。
“好,等过完年,我们就回去。”
k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覆在眼睑上很舒服,让人安心的温度,像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一样的心安。
“我爱你。”
“我更爱你。”
那是,第一百四十七句早安。
第二百零四句我爱你。
我更喜欢前者。
就好像比起性,我更喜欢亲吻和拥抱。
凌晨被人叫醒,睡意朦胧随意套了件衬衫,打着哈欠坐在床沿。k大概在刷牙,满嘴泡沫声音有些含糊。
“别穿薄的那件,苏州可没有室内供暖,厚的那件在床头。”
哦。
我还不想动让我放空一会儿。
诶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保持着被k放下的姿势在汽车后座蜷成一团,百无聊赖地偏头看着车窗外后退的树影灯光,狰狞尖锐如鬼魅,大脑整理着那些毫无用处的事情。
雾好大啊不知道高速开不开放。
小说好几天没更了负能太大还是不要危害社会比较好。
嗯我没有加绒衬衫这件应该是他的。
还有三篇英语论文没有改。
德文考试还没有把握拿A+。
……
该死的习得性无助。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窝在荣威后座的感觉,偶尔一抬眼,从镜子里可以看到k的表情。
安逸到几乎成为幻觉。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
到了五点半高速还是没开,当然飞机也不可能起飞。
打了电话让陆叔帮忙改航班,结果挂电话的时候k已经快要睡着了。颇为无奈地把他老人家赶到副驾驶上,握着方向盘看某人一脸崩溃还要死撑。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妖怪属性,只要醒了就再也睡不着,而且只要天上有光,就变成了一台永动机。对此,在副驾驶座上没完没了打哈欠的k先生内心是崩溃的。
“你不困吗?”
“不困。”
“你要不要穿外套?”
“车里不冷。”
“你……”
“你话怎么那么多睡你的觉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的。”
……
我感觉到右手边两道无比幽怨的视线。
……七点了
还在高速入口等着。
之前嚷嚷着要睡觉的人坐回了驾驶座上,而我,依照惯例被挪到了后排。
k突然凑过来,问我在看什么,指指窗外大雾弥漫的天,怎么想都觉得当时自己的笑容很傻气。
“看日出。”
……
“我不在乎‘出’是谁,可是你这样的行为让我很想日你。”
“滚去吃春药吧你天天白日宣淫。”
红着一张老脸连推带踹把k探过来的上半身塞回驾驶座上,本以为可以安生一会儿天知道他是哪里找出的扑克牌。闲着也是闲着,战况可谓……惨烈。反正结果是到四月份为止的碗都是k刷。
哦对了,我说的四月,是2017年的那个。
放下电脑扔掉外卖盒子,抱了抱怀里的猫才觉得真的有点儿冷了,南方的潮湿水汽带着原本适宜的温度,变成三分刺骨的冷意,栗子腹部柔软温暖的触觉几乎让人想落下泪来。
栗子这个名字是我取的,以前和k说过将来生或者领养两个孩子,小名哥哥叫比方,妹妹叫栗子。
然后,很久很久以后,会有小姑娘哒哒哒地跑过来软软糯糯地说一句“举个栗子”要抱抱,小男生一听到“打个比方”就炸毛。
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毗卢遮那佛谒曰:万般佛业障孽祸毁,皆有其因,皆有其缘。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黎北。
首先,多谢点进来看一眼的每一个人,非常感谢。
有什么想说的欢迎留言或者私信,或许还可以挽救一下我一去不复返的正常思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