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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卷(一) ...

  •   故事是从这个春天开始,从天地鸿蒙,伊甸园之初,女主有了记忆开始的。
      有人说,女人天生就是为谈情说爱而来的,我完全赞同。女人只有在这一方面是绞尽脑汁的,所以时间对于女人来说是枉然,她们不是活在过去就是活在未来。我常想,那天对于韩小麦来说和从前或者以后的哪一天都是一样的,既不特别也不新鲜。因为在这之前一切就是那样子,在这之后也还是那样子。只是,那天…她说第一次有了喜欢和男娃儿呆在一起的念头。

      初春,在小亭村,通往河边的渠坎上总有扛着锄头担着尿桶往返于田地菜畦的农人,他们穿着绿色解放鞋,灰色咔叽裤,裤子不长吊在脚腕子上,脚腕下便漏出了扎在五颜六色的尼龙袜子里的蓝色绒裤,敞开的黑色夹袄要么向后垮去,要么直接搭在两肩。他们嘴里都含着两毛就能买一包的工农烟,烟熏的双眼时常微眯眯的,才过三十的人已经寻不出一点年轻的影儿了。除草的,站在齐小腿的油菜地里,一会儿低着头狠命的刨,一会儿又两手抱着锄头杆眺望远方发会儿呆。挑粪的咬紧牙关使足力气忽闪着一挑大粪前往自家的菜园子。奇怪的是,谁也不觉秽气,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味儿有一种勃勃生机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夏日一场暴雨过后,走在农村的房前屋后闻到的大粪和清新的泥土混合的味道。我不知道读者是否对炊烟有过记忆,我就是一个特别喜欢闻那种味儿的人,烧油菜杆烹饪出的饭菜带的就是那一股浓郁的植物体香,悠远而深长。
      那样的日子是闲适的,像知了在夏日的午后,有一声没一声的叫,像炊烟傍晚时袅袅的升向青天。站在地头,点上一支烟,聊上一会儿天,唾两口唾沫,搓搓手掌,才不慌不忙各做各的一份事儿。农家的孩子是有快乐和更多自由的人,他们拖着鼻涕吃一碗大米饭就能长的壮壮的,那胃口像广阔的天地。
      此时,一群孩子正偎在河边的浅水洼处,叽叽喳喳抹胳膊挽袖子,那莲藕一样的白胖手臂在半空动情的挥舞着。有时他们扯着嗓子叫唤,不知为着什么起着争执;有时候他们又凑在一起,低着小黑脑袋在专注的看着什么;也有时候,他们中有人扭打在一起滚到了草地上,像一群戏耍的猴子。在这一群孩子当中,就有几个不为周围环境所动的,他们正专心致志的围着一个小水滩,那里面是一窝黑黝黝,肉乎乎不停扭动着尾巴的大头蝌蚪。一个大约五六岁模样的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自家缝制的红绸小棉袄,(那红绸还是她妈妈结婚时的被面子,洗的脱了丝,捡好的又给她做衣服用上)手织的黑色毛线裤,一双人造革红皮鞋。女孩蹲在水滩边上,屁股微微翘起,前脚尖已经触在水里,甚至因为身体向下伫的厉害,酣水从嘴角慢慢得渗出,扯吊在半空,晶晶亮的。可她顾不上这些,她正一次次把手伸到那乌央乌央的水滩中,感受着被惊吓无措的柔柔滑滑的小东西怎样在指缝间晕头转脑的乱蹿。她反复这样玩着,也不顾袖子从臂弯滑下来沾了水,也不顾眼前一派迷人光景,更不知自己就是这春光烂漫里最动人的一幅画。她只知道玩儿,玩儿,玩够了,又捉回许多放在随身带着的一个酒瓶里。一个留着小平头和她个儿差不多高或者说比她还稍稍矮那么一截的男孩子正在给他帮忙。两人将瓶子装满后,女孩两手擎着瓶子离开河边往回家的田坎上走去,男孩跟在他的后面,男孩的后面又跟着三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根柳条,一路上打打闹闹。
      女孩带着四个男孩,悄悄的爬上了一辆拖拉机,这是女孩爸爸的拖拉机,女孩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游乐场。平日里,爸爸总是带着妈妈满载一车的沙子从这条路上扬长而去。有时被在路边玩石子的她看见了,就跟在后面追,于是总会出现这样的一幕:一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在一辆拖拉机后面跑,一个满头银发的小脚老太婆在小女孩的后面追,跑着追着俩人就消失在烟尘雾罩里了。

      女孩爬上车后,把蝌蚪呼啦一下全倒在拖拉机兜里。看着一只只蝌蚪在热热的铁皮下拼命扭动,她与他们打赌哪一只会先死。这时斜对拖拉机的红砖瓦房原本半掩的门徐徐开了。
      “快跑”。留着平头的男孩,“咚”的一声,从拖拉机上面跳下来,“嗖”的一下,飞快的就蹿到了红砖瓦房侧面粪堆旁一个稻草垛的狗窝里去了。
      这时一个满头银发,在后脑勺绾了一个髻的小脚老太婆出来了。
      “死女子,你又让这些野孩子上你爸的拖拉机,小心你爸回来揭你的皮”。说着老太婆顺手就抄起一把放在坎上的长扫帚,去追那些四散逃跑的孩子。而此时留在车兜里的小女孩却嘤嘤的哭起来。
      “你个死女子,我还没说你,你哭什么,一会儿你妈回来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婆,我脚疼……疼的要命”。
      “哼哼哼……哼哼哼……”女孩不住声的哭着。
      老太婆扔掉手里的扫帚,一把将女孩从车上扯了下来,同时叫嚷着:“你看你把你爸车子弄成什么样了!”
      “不是我,是李子园”。女孩毫不示弱的嘟囔着。
      “什么都是李子园,你是个好的”。老太婆边呵斥边将女孩扯着坐在门墩上,脱掉左脚上的鞋,红色的尼龙袜子在小拇处有更深的污渍。
      “怎么流血了”?
      “婆,磨脚的很”!
      “活该,你爸总说不让你下河,不让你下河,你偷着摸着的去,脚磨掉都活该。好啦,快把另一只脱掉,我去门背后把你的布鞋拿来”。
      “不行,我就要穿这个”。女孩停止了哭,撅着嘴,自己将鞋子重新穿上。
      “你就犟,你是想把脚趾头磨掉”。
      “我不管,我就要穿,穿它漂亮”。女孩说完,起身,一拐一拐的想要进睡房。
      “你又到睡房去干嘛,你敢再把她们俩吵醒,我进来就是两巴掌”。
      女孩刚跨过门槛的一只脚立马又收了回来,随后又一拐一拐的向后门走去,她是想看看李子园还在不在狗窝里。
      “你又去哪儿疯,再把衣服整脏,小心你妈回来打你”。老太婆边说边提着一桶猪食穿过后门向猪圈走去,女孩赶快也跟了上去,后院四散的小鸡仔也跟了上来。老太婆停下将猪食桶放到一边,一扭一扭的走到房檐下,在一个口袋里抓了两把包谷“哗啦”一声撒了一地,小鸡仔们“呼啦呼啦”张着那还未发育成熟的翅膀飞奔过来。小鸡仔的行为触动了女孩的好奇心,她也学着老太婆的样儿,“哗啦,哗啦”的向地上撒了两把。“啪”一声脆响,女孩的手上挨了一巴掌。女孩用一只手揉着另一只被打的手,翻着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婆,随后学着她的样儿一扭一扭的向猪圈走去。老太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你个死女子,就这样的犟,人话一句你都不听,以后找个婆家让人家收拾你去”。说罢,重新提起猪食桶跟了上来。此时的猪早已在圈里哼哼唧唧个没完没了。铁栅栏都被猪嘴拱的老高。老太婆厉声骂道:“死挨刀的,饿死啦,把圏门拱得快要裂开了”。此时女孩注意到一只不大的老鼠正从猪圈地洞里缩头缩脑的爬出来。
      "啪一"

      老太婆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用脚瞬间踩住。
      “唧唧唧……唧唧唧……”老鼠痛的扯着头叫唤。
      “哎呀!婆,你把老鼠踩扁了”。女孩叫起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知道什么?老鼠是最可恶的,偷吃粮食不说,还啃孔夫子的书呢”!说完又使了一股劲,小脚来回的在鼠身上碾了碾,看着老鼠的脑袋耷拉在一边,这才提起猪食桶“哗啦”一声将一桶的汤汤水水倒进了猪槽,看着猪认真而投入的拱起食来,方才满意。
      “小麦,去拿扫帚过来把鸡屎扫一下”。老太婆提着空桶往回返时大喊道,良久也没有反应,走到大门口才发现,女孩一个人在门前右侧的沙堆上刨了一个很大的坑。
      “你这娃儿,这是干啥呢”?
      女孩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在挖坑呢,我要挖个大坑把你埋了”。
      老太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眼狼,养了一只白眼狼,看我回来不跟你妈说,让你妈打你”。说完,拿着扫帚走了。女孩独自玩了一会儿,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便跑去后院侧门外的稻草垛儿,果然男孩在那儿,不过他像只疲惫的小狗一样睡着了,女孩的膝盖一軟趴在男孩的身上也沉沉的睡了。
      这个女孩叫韩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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