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春秋》多年前的余音

3、第 3 章

　　越王宫前，吴军压境。
　　夫差高高在上，接受勾践、君夫人及众臣叩拜，得意非凡。伯噽也兴高采烈。伍子胥紧皱双眉。
　　勾践稽首：“东海贱臣勾践，上愧皇天，下负后土，大王赦其深辜，裁加役臣，使执箕帚，诚蒙厚恩，叩头顿首。”
　　夫差跷起二郎腿：“勾践，我今日若不杀你，实在过分呀！你不记得孤先君之死了吗？”
　　勾践：“贱臣死罪难赦，唯愿大王在吾等死后，恕吾等之罪。”
　　夫差哈哈大笑，走下来在勾践面前踱步，忽然把脚踩在他手指上，斜睨他的动静。勾践一动不动，只是头上的帽子的翎毛在风中颤动。
　　夫差觉得无聊，又走到君夫人面前。君夫人的手前放着一个婴儿，正在啼哭。夫差感到有趣似的抱起来，抚弄着其的小脸蛋。
　　勾践、君夫人及众臣均伏地不动，脸色煞白。
　　伯噽嘻笑。伍皱眉，狠狠抚着剑柄。
　　夫差忽然把手一松，婴儿向地上落去。
　　众人仍一动不动。
　　夫差忽然又一躬身接住婴儿，斜眼瞅瞅地上的众人，在啼哭声中恶作剧地哈哈大笑：“哈哈，有趣得很！勾践，你放心，孤不会伤害你的儿子的。”他又把婴儿放回地上。
　　勾践、君夫人及众臣的后背都湿了一片。
　　夫差得意地仰天大笑。
　　阴云滚滚、雷声隆隆的苍穹上，一行孤雁凄鸣着飞过。

　　吴军驻扎下的越国，一片肃杀、血腥之气。袒背纹身的越国百姓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在吴军驱打下象牛马一样地生活。
　　苎萝山上一眼望不到边的丛林中，皋如等一群青壮后生手持竹箭守候在山道旁，待吴军来到便放箭射击，吴军纷纷倒地。
　　皋如等人悲壮的歌声在山间回荡：“砍断竹干呵，做成弹弓呵，打跑鸟兽呵，孝子之心呵。”

　　山林深处的篝火旁，一群逃亡的村民腰围兽皮，沉闷地围坐。西施拿着一个埙，在慢慢地吹着，悠沉凄惨的埙声在林间飘荡。
　　阿滕披着一块破兽皮，躺在地上，被山风吹得簌簌发抖，不由得不耐烦地斜看西施一眼。
　　施兄向西叩拜：“阿爹，望你佑护越国，佑护大王，佑护施家……”
　　西施微蹙秀眉，眼中露出深深的忧思与疑虑。

　　浙水岸边。勾践、君夫人及范蠡与大夫文种、苦成、计砚等洒泪而别。
　　文种敬上酒爵：“此次大王、君夫人及范大夫入吴为臣仆，定会为皇天佑助。请允许臣等向各位行酒三爵。”
　　勾践仰天叹息：“孤承前王余德，又蒙诸大夫佑助，却去国遭耻，孤何其无能！”
　　范蠡跪在地上：“此为天数。大王应铭记两句古话：‘灾祸为德行之根，忧愁为福乐之堂。”
　　勾践：“临别之际，文大夫有何言告我？”
　　文种：“文种只有三个字：当今乱世正如那易货的市场，摆置货物而行诈骗，心藏计谋而待仇敌。大王要做的只是：忍、等、观。”
　　勾践：“噢？”
　　文种：“其中忍又为第一等要事。一个人，若没有报复人家的想法，却被人无端怀疑招致祸端，那是呆伯；确欲报复，却被人猜着心事，则为笨伯。所以，大王一定要懂得隐忍啊。有时千钧之差，就只在是否能再坚持忍耐分秒上。望大王切记臣言。待大王归来，臣还有九条良计，助大王打败吴国，重振社稷。望大王振作。”
　　君夫人：“文大夫，你是个最懂忍耐之道的人。你的良言，大王会记一辈子的。”
　　勾践：“文大夫，勾践定按你的教诲去做。可是勾践也有一言，要烦劳诸位大夫。”
　　众人：“大王请吩咐。”
　　勾践：“国君出亡，大臣执政。望各位大夫与孤……与勾践同声相和，同心相求，共御强敌。越国从前若也能君臣一心，何至遭此惨祸！（涕泪横流地下跪）诸位大夫虽皆为人中之龙凤，各有千秋，当此危难之时，却也应一心齐志，切不可再为一时意气，争强好胜，互不相让，以致同室反目……”
　　文种率众跪下：“大王，越国治田理民，准备耕战之事，请交与文种。”
　　范蠡：“大王，辅助大王安守被辱之地，重返越国一振江山之事，请交与范蠡。”
　　君夫人：“大王，大王有了此等忠勇智谋之臣，还有何烦忧？大王，上船吧。”
　　勾践抖擞精神，洒泪与诸臣告别，与君夫人先上船。
　　范蠡执文种手：“文大夫，越国就交与你了。”
　　文种回视他，默默点头：“范大夫，大王就交与你了。”
　　二人执手相对。
　　勾践：“范大夫，请快上船！”
　　范站在岸上，又向东伫望片刻，似有所盼。
　　文种：“范大夫，请上船。”
　　范蠡毅然回头上船，再不返顾。
　　一艘小小的孤船在吴船重重包围下顺江流而下。
　　一只白猿在山头奔跳追赶，哀啸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