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满清枝》衣沄

61、六十一、瞎说什么大实话

　　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我止步不前，甚至开始手心冒汗。

　　“去敲门啊。”未雪在我身后催促。

　　“这个……其实就是一桩小事，您不用亲自跟来的。”我感觉周身的气场开始越来越压抑，说句话都要抖三抖。

　　要说我现在站的地方啊，正是两年未归的燕城，而我正对面的大门内，就是我和杭修、苏延等人住了三年的地方。

　　此前在未雪的强迫下，我面壁思过了好几日，以为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谁知未雪这家伙非要我来燕城问苏延要休书。

　　我说未雪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这些细节了，但是被她眼睛一瞪，眉毛一挑，我吓得哆嗦了一顿，不再敢辩驳。

　　也不是不想见苏延，只是鉴于未雪和苏延的过往，我生怕未雪的出现会让苏延不大好过，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她都有本事让苏延不好过。

　　“你要是还不去敲门，等到我去敲，日子可没这么好过了。”

　　“你真是越来越凶了，也不知道我是……”哪根筋不对，当初就跟你回了京城。声音变小，后面半句只好吞回肚子里。

　　“你是什么？”未雪上前质问。

　　“啊哈，我去敲门。”我立刻冲上了石台阶，抓着门环用力敲了好几下。

　　很快，管家就来开门了。

　　看到我还擦了擦眼睛，估计以为眼花了吧，也不知道苏延在我走了以后是怎么编排我的。

　　“苏延在吗？”

　　“……在在在。”管家连答三声，然后用一种纳闷的眼神注视着我走了进去。

　　一路上碰见我的人都跟见了鬼似的，惊讶不已。

　　“我说你们至于么？两年不见都不想我吗？”我抓住一个小丫鬟开始发牢骚。

　　“苏公子来了！”那丫鬟不知如何应答，惊吓的眼睛忽然一亮，我赶紧转头，果然，苏延就站在我背后。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瞧苏延这意思，大约是不太愿意我回来，我有些沮丧。“当然是有事才回来的啊。”

　　“怎的也不提前说一声……”苏延咕咕着，我更加不开心了，一步跨过去抓住他领子，问：“莫非我离开这两年，你娶了个二房？”

　　话音落地，我就仿佛听见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气，还有随之而来的议论声，譬如：有话好好说，多娶一个也没啥。

　　“嗯？”我盯着苏延，就像猫盯老鼠。

　　有一刹那的躲闪后，苏延忽然推开我，振作起来道：“别胡说，没有的事，我对娘子那可是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哎呀妈呀，还好未雪没跟着进来，让她听到这话，死的就不是我一人了。

　　“少恶心人了，跟我进去，我有话跟你说。”我抓着苏延的胳膊闪进了他房间，后脚一踢把门给关上了，但我知道外面围观的人还不肯散去。

　　一盏茶的功夫，轮到苏延倒抽了一口气。“你说皇上……她……她就在门外？”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赶紧把休书写了给我！”

　　“所以，阿枝，你是要抛弃我改嫁吗？”苏延一边研墨，一边取笔。

　　“是，许你娶二房，不许我改嫁啊。”

　　“都说了那是误会一场。”

　　“别提这事，坏我名声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指的是苏延在我离开后，编排我的那些事，说什么我跟人暗通款曲，私奔到他乡去了之类的。也难怪我进门时，一堆人看我跟看怪物似的。

　　“说得好像你有名声一样……”

　　“你说什么？”

　　“来，写好了，休书给你。”我抓着休书夺门而出，苏延在背后骂我没良心，两年不见也没说聚聚。

　　我心想，我倒是想聚，但这门外还有一尊大神等着我呢。

　　未雪看都没看一眼我手里的休书，只道：“拿到了就好，咱们走吧！”

　　“你都不看一下吗？万一是假的呢？”话说我也不知道真的休书啥样，即便是假的我也分辨不出来。

　　“他敢给你假的？”未雪的语气是肯定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就冲未雪曾经给苏家的灭顶之灾，苏延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至于在休书这种小事上作假。

　　“也对，阿延倒是有胆骗我，却没胆骗你。”

　　“以后你最好跟他撇清关系，他本来应该随着苏家一起消失的。”未雪想了一会儿，给了我一个不轻不重的警告。

　　我没搭腔，心里认为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我同苏延、杭修等人，如果不是因为未雪，或许现在根本不用这样天各一方。可我并不怪未雪，世上之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

　　说来，我其实也偏袒着未雪，不然以我的性子，是断不会还和她一块儿的。

　　“怎么又开始胡想八想的了？”未雪轻轻拧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在想我对你真是太好了。”

　　此话一出，我似乎看到未雪的表情开始石化，然后龟裂……

　　“啊啊！别打啊！”小小的马车根本不够我躲的，最后还是被未雪蹂-躏了一通。自打我回到未雪身边以来，我发觉她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一言不合就动手。

　　可悲的是，这种暴力倾向只针对我一人。

　　“饶了我吧，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对你一点都不好，我需要思过改进，以后努力对你好。”

　　“呵呵。”又是一阵冷笑，把我冻在了冷风中，不知如何自处。

　　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我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缩了缩，祈祷离这坨人形冰块远一点。

　　“过来！”刚缩到一旁，未雪的余光就射了过来，像一支箭，直插.我胸口，慢慢的，我又缩到了她旁边。

　　苍天，我果然不该跟未雪回京的，瞧我现在，比五年前还要怂。

　　本以为未雪还要“折磨”我，谁知当我靠近她以后，她只是借了我肩膀，靠着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我又想起小时候她曾说过的话：如果人生能睡几个安稳觉，便足矣。

　　年少的我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到今天也不是特别明白，只隐隐约约知道她可能真的很累了吧。

　　一路上既要暗访民情，又要防着我胡闹乱跑……

　　马车有些颠簸，我怀疑未雪没有真的睡着，毕竟她不是我，任何地方都能睡安稳。我人生仅有的几次噩梦，也只是梦见了未雪杀人的事。待马车停下后，我听到车夫在说，到了什么地方，可是一扭头看未雪眼睛还闭着，便吩咐过会儿再下车。

　　车停了没多一会儿，未雪就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啊？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未雪点头，此时的她令我觉得特别温柔，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和方才打我的判若两人。

　　住下后，未雪说自己不太舒服，要躺一会儿，我便随她去了，这趟出来简便，更没带什么御医，我不放心只好坐一旁陪着。

　　“反正你没事，那就陪我睡睡吧！”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未雪拉倒到了床上。

　　她一个翻身趴在了我的上方，我心头一紧，这莫非是要？

　　“你好好睡吧，我陪着你。”

　　“可是有你在，我舍不得睡啊。”刚才是谁说自己要我陪着睡来着？这个善变的女人。

　　“那我走好了。”

　　“我准你走了吗？”她压住我正要推开她的手。

　　这状态，还是那个刚才揉着太阳穴说自己不舒服的人吗？我有些恼了，道：“要睡就赶紧睡，不睡就起来！”

　　“小清枝，你怎么可以凶我？”

　　这话带出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也很有效地让我软了下来，没劲儿再计较，任她胡作非为好了。

　　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这个刚才说着自己要睡着的人，倒在我旁边闭着眼睛，一手搭在我肩上，有意无意地开始乱.摸。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或者说她非要这样才睡得着。

　　直到一只邪.恶的手伸进了我的内衫，用力捏住了某个地方后，我实在是忍不了，咋咋呼呼从床上蹦起来，不满地望着未雪。

　　“都怪你，清枝，我刚要睡着又被你吵醒了。”某人还一脸无辜地望着我，活像被欺负的小媳妇。

　　啧啧，我摇头，说什么也不再陪着睡了，摔门而去。

　　出门后，我才惊觉，近来我胆子确实变大了，以前只是背地里不听话，现在明目张胆地摔门了。

　　凡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在未雪这种睚眦必报的人眼里。我“扰”了她一个时辰的睡眠，她就得“扰”我十个时辰才罢休。

　　有苦说不出的我，接下来两天没睡好觉，都是拜未雪所赐，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正应验了我曾经对未雪说的那句：为你端茶倒水暖床叠被……都可以。

　　想到这儿，我又想扇自己一巴掌，瞎说什么大实话，乌鸦嘴！

　　从燕城回京后，微雨见我状态不佳，问：“清枝，你怎么看起来蔫蔫的？”

　　“还不是你们那个好皇上害的，以后即便微服出巡，也得多带几个宫女才好。”我如此感慨。

　　微雨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轻声在我耳边说：“可是宫女不能包揽所有事啊。”

　　我一怔，猛地扭头看着微雨，只觉得脸红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