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大和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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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百慕到大雄宝殿时，闵琼正在礼拜。殿堂上方的佛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审视。她快步走上前去，跟着闵琼一起跪下。
大殿里，只有一个大和尚一下一下地敲着磬，低沉的声线发出喃喃的声音。三声过后，大和尚双手合十，朝佛祖躬身。
江百慕随着闵琼起身，朝大和尚还礼。抬眼间，一张和善可亲的脸映入眼帘。那双眼里有着慈悲，有着她看不清道不明的亮光。这么明亮的双眼，镶嵌在起皱如橘皮的脸上，那么违和却又那么理所应当。
还礼后，闵琼亲自为家人的长明灯添油。而江百慕确实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大和尚。大和尚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江百慕肆意打量的目光，唇角微微上翘，像是洞晓天机。
察觉到大和尚洞悉一切般的笑意，江百慕突然心里发凉。她会不会被当成妖魔鬼怪，会不会被大和尚看穿？
当下，江百慕的额角蹭出虚汗。
这时，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道佛。他朝江百慕这边走了两步，立在江百慕身前。大和尚伸出一只手，食指微曲，在江百慕的额前轻轻扣了扣。
“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小施主是有福之人，切莫着了相。”说罢，大和尚从侧门出了大殿。
江百慕懵懵懂懂间，有一霎的领悟，迈开小腿往侧门跑去。追上那道身影，她问道：“大和尚，你知道尚明和尚吗？”
那个身影转过身，却不是方才那个大和尚了。眼前这位更年轻些，眸色间沉浮着一丝惊奇。他道：“小施主，贫僧法号尚空。小施主可是要找尚明师兄？”
江百慕有些懵。侧门出来，便是这狭长的甬道。她立马追出来，却只看到这个人的背影，而这个却不是方才的大和尚了。周围却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得不到江百慕的回答，眼前这个大和尚思索了片刻，想到今日进香的江家夫人，很快便联想到她是江家的孩子。
眼看江百慕有一点发呆的模样，尚空带着她回到大殿里。
周妈妈跟丹菊一同协助闵琼。长明灯添完油，一回头，小姐却没了踪影。正着急，就见着灵岩寺方丈带着小姐从侧门进来。
周妈妈一把捞过江百慕，半蹲着。闵琼连忙朝方丈还礼表示谢意。“小女不懂事，扰了方丈清静，还请方丈不要见怪。”
尚空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道佛，也朝闵琼回礼：“阿弥陀佛，施主大善。贫僧只是刚巧遇到小施主，谈不上扰乱。斋饭已经准备好了，施主稍稍休息片刻，便可去斋堂用斋。”
闵琼也双手合十，回应道：“有劳方丈大师。”周妈妈和丹菊二人跟着闵琼一般，也双手合十微微弯腰。
一行人回到厢房，闵琼便开始教训江百慕：“平日不是挺胆小的吗，怎么今日竟敢乱跑？”
江百慕低垂着头，不说话。
闵琼瞧着，感情是吓到了。联想到周妈妈之前跟她说，阿慕睡着的时候哭得厉害，她不由得又心软了。一把揽过江百慕，抱到膝盖上，轻声细语地说：“阿慕不怕，娘亲在这呢。”
江百慕用力地回抱闵琼。大和尚说话时，她们谁也没注意，她不想把这事说出来。
闵琼与周妈妈对视一眼，眼里有着果然如此的神色。只有丹菊，盯着自家小姐，总感觉自己小姐不一样了。
先前听大家说小姐转了性子，她还不在意。江家小姐自小就任性，偶尔三分钟热度做什么事也是有可能的。她前天才从庄子里回来，如今见了小姐，总感觉小姐不单是转了性子这么简单。更像是，长大了。被骂了也不哭不闹，神色间也没有被吓到了的恐慌，有的只是淡然。
这么一想，丹菊心里有点发毛。
察觉到丹菊的目光，江百慕转头望了一眼。眼里干净澄明，没有半分波澜。
用完斋饭，一行人又回到厢房休息了一小会儿。日头渐渐收了热度，阴影处开始微凉。闵琼牵着江百慕一齐下山。
上山时，江百慕心事重重，不曾在意身边的景色。下山时，她发现，沿着石阶，一路上有大大小小的地藏菩萨的石像。每一个地藏菩萨都不一样，只是唇边的笑容如出一辙，像是浅笑又像是讽刺。
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是叫她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吗？江百慕一边走，一边想。那抹浅淡的笑容时不时在她眼前晃荡。是了，既来之，则安之。她本就是江家阿慕，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想做的不过是挽救一家人的性命而已。至于向麟柯，她大概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吧。
从灵岩寺回来后，江百慕连着几夜睡得很香，没有再做噩梦。而林妈妈也从庄子里回来，重新回到她身边，照顾她。
江百慕有一丝庆幸，她刚回来的时候，林妈妈刚巧不在。否则，以林妈妈对她的了如指掌，定然能瞧出她的不对劲。
另一边，江父带着李先生回到了临江县。临走前，徐良已经派人守在李先生府外，随时替李府跑腿。李先生回府后，知晓江父的安排，心里更是感动，当下决心定会好好教导江家小姐。
李先生从书院回来，侍奉自己的老母亲。他的夫人，早在老母亲生病之初，就从书院回来了。他们二人育有一子一女，也都随伺在旁。
老夫人久病不愈，犯了痴傻，谁也不认得，只念着自己的儿子。大夫们都无计可施，只暗示年事已高，准备后事。
谁知，自从李先生回来后，老夫人有了主心骨，气色竟然渐渐转好，过了两个月竟然能下床了。这些都是后话，且说江父将李先生带回来后，回府时，想起在半山腰遇到的向麟柯，心念有所动。
因为有心事，江父回府后便扎进了自己办事的书房。
江百慕听说爹爹回来了，一心想知道结果，便迈开腿往大书房跑去。墨梅跟在后头，一路小心地追着，唯恐小姐摔跤。
江百慕冲进书房时，江父大抵在思考着什么，不悦地皱眉。凌厉的眼神落在江百慕身上时，瞬间变得柔和。
江父起身，走到江百慕身边，抱起气喘吁吁的她说道：“阿慕怎么过来了？跑这么快，也不怕跌倒？”
江百慕有点不适应，在江父怀里扭了扭，皱着小鼻子说：“阿慕想爹爹了，就过来啦。”
对上自家爹爹，江百慕毫无疑问地开始撒娇。说完，江百慕自己都愣了一下，原来她在爹爹面前一直都那么娇气。即使是间隔了十几年的岁月，她还是那么习惯对爹撒娇。
江父无疑是被取悦了，笑呵呵地开口：“好好好，阿慕果然是长大了。”
江百慕撇撇嘴，心里暗想，大人就是这样，不管小孩子做了什么，只要让他高兴了，就会夸一句：啊，我家的小孩长大了。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长大。
江父抱着阿慕往闵琼的院子走去。跟在江百慕后面跑的墨梅刚行完礼，连忙起身跟在老爷身后。
江百慕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想，要怎么问才好。江智渊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一路上笑得很大声，震得他的胸膛一震一震。
江百慕不解：“爹爹笑什么？”
江智渊又是一阵笑：“阿慕在想什么？眼睛都快转累了！”
江百慕心想，算了，能让爹爹开心，就算是取笑我也没有关系。然后道：“爹爹不是去给阿慕请先生了吗？先生呢？”
“李先生过几日便过来，阿慕别着急。”说着，便到了闵琼的院子。
江百慕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问了。如果没记错的话，爹爹今年要五月才会外出，回来时，娘已经没了。如今快三月了，还有两个月。她到底要怎么做？
没容江百慕多问，接下来的日子，江智渊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江百慕终归还是个小孩，又正在长身体。自打从灵岩寺回来后，越发容易犯困，经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这间接导致江百慕一连着好些天没能见到江智渊。每每江智渊踏着星辰归来，看到的都是女儿酣睡的面容。
就这么浑浑噩噩到了三月末，江百慕终于开始着急了。她开始嫌弃自己的小身板，怎么就那么爱睡！这日，江百慕终于战胜了瞌睡虫，一早起来。淡竹给她洁面时，她的眼睛一睁一闭的，仿佛又要睡过去。
淡竹轻声劝：“小姐不妨再睡一小会儿？”
江百慕迷迷糊糊间嘟囔：“不行。再睡的话，今日肯定又见不到爹爹了。”
淡竹还想，近日小姐为了早起这么折腾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原来是想老爷了。淡竹忙道：“小姐就放心睡吧。茶室传来的消息，今日老爷会在大厅会客。小姐今日定能见着老爷的。”
江百慕本就瞌睡得厉害，听到淡竹这么一说，闭着眼问道：“可是真的？”
淡竹不由得莞尔：“千真万确，茶室这会儿，都开始忙活起来了。”
话音未毕，江百慕自顾地躺会床上。不一会儿，呼吸声变得沉稳绵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大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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