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上青天（古代悬疑）》花绘

55、秋水伊人四

　　云青轩道：“既然你是方公子的丫鬟，就跟我走一趟吧。”
　　陈同站起来，道：“大人，这……”
　　云青轩冲他摆摆手：“陈少爷别着急，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本官既然来了，就得给同知大人和方大人一个交代不是。”
　　云青轩领着众人走出方家客院，立即对跟着一旁服侍的方家小厮道：“去禀报方大人，将客院看管起来。”
　　伊人捏着衣角手足无措站在一边，一双美目惊恐的看着云青轩。
　　云青轩温和的对她说：“伊人，陈少爷为何要杀方公子，你知不知道？”
　　伊人眼中满是泪花，连连摇头。
　　云青轩问她：“伊人，你姓什么？”
　　伊人道：“我原本没有姓，但是公子说让我姓甄。”
　　贾秋水，甄伊人。
　　方领心中已换了个人。
　　云青轩又问：“你为何来到方家？说实话哦。”
　　伊人眼中现挣扎之色，云青轩道：“你说实话，我就帮你查出你家公子真实的死因。”
　　伊人闻言直视着他：“公子，他果然不是自杀的？”
　　云青轩认真的点头。
　　伊人下定决心道：“一年半前，陈少爷将我从怡花楼赎出来，托付给公子照顾。”
　　此时扶着婆婆闻讯匆匆赶来的方夫人怒斥：“贱婢，阿领居然跟我说你是老夫人所赐。”
　　方老夫人在旁边晕头转向：“领儿说，这丫头是你赏给他的。”
　　方公子就是这样两边糊弄，方老夫人住在荥州老家，方夫人随丈夫在都城生活，因方领身边丫鬟众多，莺莺燕燕一大群，多数都是老夫人或者夫人所赐。所以没人追究伊人这个丫头到底是怎样凭空出现的，方领一直在用自己的银子给伊人发月例。
　　云青轩制止住两位愤怒的夫人，面向伊人道：“你到方家多久后，与方领两情相悦？”
　　伊人面色大红，神情几分甜蜜几分忧伤，又时而惧怕时而扭捏。
　　方夫人脚下一软，身边的丫鬟连忙撑住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还不快说！”
　　伊人慌乱地跪在方夫人脚下，道：“一年前，陈少爷来找公子想带奴婢回去，但是公子竟然不许，那时候奴婢才知道公子心里有奴婢。”
　　方领甚至付了赎身银子给陈同，言明伊人不会跟陈同回去，而会一生一世跟着方领。
　　方夫人骂道：“祸水！”扬起巴掌，终究没有落下。

　　小厮在陈同的屋子里搜出装过毒药和蒙汗药的瓶子，陈同在伊人的质问前，说出真相。原来陈同为了重新赢回伊人，设计了这场自杀之局。遗书是方领两年前心灰意冷时所写，被陈同收藏起来，当时是准备等方领儿孙满堂时拿出来笑话于他。
　　那天当他们去骑马时，陈同对方领说：“舅父舅母不会同意让伊人嫁给你的。”
　　而方领自信满满说：“放心，我有法子让他们同意。”
　　陈同道：“你身为大理寺卿家的公子，你的妻子将来要为你和方家在官宦之家豪门勋贵的夫人圈子里周旋交际，你认为伊人能应付得了那些贵女吗？别人又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她？你甘心让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吗？”
　　方领道：“大不了我不做官。”
　　陈同笑道：“舅父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方领思索半晌，又道：“总会有办法的。”
　　陈同道：“难道你想让她做妾不成？”
　　两人已经到了山坡上，正好看到有新娘子出嫁，大红的嫁衣，龙凤呈祥的盖头。
　　陈同指着迎亲队伍对方领道：“领弟，倘使你心爱的女人不能堂堂正正的嫁给你，她的一生会快活吗？总之，伊人跟着你一定会受委屈的，不是吗？若你真为她着想，请你将她还给我。”
　　方领半晌没说话，狠狠地抽了一马鞭，沉着脸回了方家。
　　陈同跟在他身后，眯了眯眼睛，目露凶光。
　　回到方家后，方领先去沐浴，陈同在他房里转了半晌，趁没人时将毒药和蒙汗药一并下在茶壶里。待方领出浴时，陈同见他脸阴沉沉的，与他调笑几句才回院。丫鬟们铺好床后便也一起离开，方领自幼午睡时不喜有人在房里服侍。
　　待陈同午休起来，方领已如他所料尸首僵硬，估计是方领睡前觉得口渴，倒了杯茶喝，毒发前蒙汗药先起了作用，让他发不出任何声响，悄无声息的趴在桌上中毒而亡。午后，丫鬟前来唤醒他时才发现公子早已死于非命。
　　陈同趁乱进来，假意在桌上发现遗书，抱着方领大哭。
　　因遗书确实是方领手笔，丫鬟们便相信公子是自绝身亡。
　　方夫人和方老夫人以为陈同正因伤感方领之事而重病不起，颇为过意不去。对于陈同想要碧玉伊人两个相熟的丫鬟来照顾他，也同意了。
　　云青轩道：“待方领出殡，陈同病好，他便会提出想要带这两个丫鬟回陈家。”那时候两位夫人碍着已故方领的情面也一定会答应。

　　方夫人恨到：“阿领待你亲如兄长，你待他却如此狠毒，你不觉得良心有愧吗？”
　　陈同惨白着脸笑道：“阿领明知我心仪伊人，依然夺我所爱，这就是他对我的兄弟情意吗？”
　　待衙役们押走陈同，方夫人怒斥伊人是祸家之人，高声令人将她杖毙。
　　伊人跪在地上哀哀哭泣，哭得如一枝梨花带春雨，我见犹怜。
　　云青轩道：“方夫人还是不要这样做的好。”
　　方夫人道：“难道还要方家供着她不成？”
　　云青轩点头：“是得供着她，方夫人你想想，为何陈同这般着急要夺回伊人？又为何令郎那般相信您和方大人一定会同意伊人嫁入方家呢？”
　　云青轩接下来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方家两位夫人晕头转向：“如我所料未差，伊人已有身孕。”
　　方领有了骨血，这对于方家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方夫人和方老夫人对视一眼，方夫人连忙亲手扶起伊人：“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云青轩道：“伊人是令郎心中所爱，还望方夫人善待于她。”

　　人多的时候，张豹一句话都不说，身体挺得笔直挂着剑板着脸在一旁。待人群散去，张豹就凑上来问：“公子，您什么时候知道陈同是装病的？”
　　云青轩道：“哈哈，这个不能告诉你。”
　　其实他一听陈同病了，便心下了然，只是不明白陈同为何而装病。
　　这装病嘛，内心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比如今天早晨自己装病是为了，咳咳……云青轩摸了摸南心媚亲过的那一侧脸，笑得如奸诈的狐狸。
　　安慰好伊人的南心媚脚步轻快地走过来，道：“为何你不将实际身份告知陈同？”
　　云青轩轻轻的弹一指在她的额头上：“我们来荥州一趟，总得送大伯父一些礼物，此事方大人心中也很清楚，这一功衙门会记在大伯父身上，而我则获得与方大人相交的机会。再说，听说民间把我传得断案如有神，我担心一说出我的名字，陈同就被吓跑了。”
　　南心媚不以为然翻了翻眼皮，待云青轩转过身时，又一脸与有荣焉。
　　张豹啧啧：这换脸的速度，真快。

　　听说云青轩迅速的解决了方领一案，荥州知府大人带着同知云知勤亲自上门，请云青轩帮忙指点一下，荥州多年以来累积不少未破的案子。
　　一时间，云青轩忙得应接不暇，连续好几天都是通宵达旦、废寝忘食。
　　南心媚看得心焦，十分担心他的身体，只能亲手煮羹汤给他补身，跟着也忙得团团转。六天后，云青轩想起翌日就是方领的出殡之日，他打算亲自去上几炷香，才发现南心媚的左脸颊肿得高高耸起。
　　切脉后，云青轩安慰道：“无碍，这是劳伤过度、内火旺盛所致，用观音掌的外皮捣烂敷上便可。”
　　留张豹陪南心媚在客栈休息，傍晚时分云青轩与林虎去方家吊唁回来时，两人一人拎着一堆观音掌。南心媚吓一跳，要知道这观音掌上可满是钻形刺啊，林虎道：“南小姐别管小的，小的皮厚。劳您去看看公子，他手上被轧得满是刺。”
　　南心媚连忙去找客栈老板娘借针，张豹把观音掌都扔进洗脸盆里，问：“哪里找这么些观音掌啊？”
　　林虎道：“我们在方家看到盆景里有观音掌，便问花农要几颗，可公子担心不够南小姐敷，就都给带回来了。”
　　张豹无奈的端着盆望天：这够敷上一个月吧。
　　公子可真是，一点也不肯放弃表现的机会。
　　果然当南心媚挑着灯握着公子的手给他挑刺时，公子满脸都是享受的表情，张豹表示作为汉子，他真的看不下去。

　　当云青轩给南心媚敷上半脸观音掌碎末后，端详了半晌，然后捂着嘴大笑：“特别像，特别像。”
　　南心媚气得粉拳连连落在云青轩身上：“像什么？”
　　云青轩忍笑道：“像故事里所说的树藤精怪。”
　　作为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被笑作树藤精怪，气狠了的南心媚将云青轩揍了一顿，然后气呼呼坐在一边不吭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默默难过。
　　云青轩伸出双手在南心媚面前，讨饶道：“是我不好，别生气啦，我主动认错，你打我手。”
　　又超大方补充道：“随便打。”
　　南心媚失笑，指着窗外道：“看，月亮像个大大的玉盘。”
　　云青轩看看月亮，又看看她。
　　南心媚遮住半边绿脸：“不是看月亮吗？干嘛看着我”
　　云青轩痴痴看着她：“你，好看。”
　　终于把南心媚逗得开怀起来，搂着他的胳膊，将右脸靠在他的肩上。
　　夜色静美，朦胧的月光洒进窗子，安宁又美好。
　　过了半晌，云青轩道：“我亏了。”
　　南心媚抬起头看他，哪亏了？
　　云青轩道：“我笑话你，我道歉啦。你把我打疼了，却没有道歉。”
　　自己真的把他打疼了吗？南心媚仰着脑袋回想。
　　云青轩指指另一边南心媚没有亲过的脸，道：“这次亲这边。”
　　南心媚瞪大眼睛，怎么又要亲？
　　云青轩回望着她，道歉当然要亲亲啦！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南心媚败下阵来，只得在他脸上连亲两下。
　　云青轩瞬间抿紧咧开的嘴角，皱眉道：“不是说好要亲三下的吗？”
　　南心媚无语：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的要亲三下？
　　云青轩指着这边的脸颊，道：“这边亲四下，刚好可以匀一下。”
　　南心媚推了他一把，起身离开，有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家伙，才不要理他！
　　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