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归天》拈水笑

12、魔迹出没

　　天驷皱眉。

　　魔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倒是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神是正果，妖是半成品，鬼和人都是世道轮回。
　　那么，魔是什么？
　　世人都认为，魔是神的对立面，是这个世界的黑暗力量，是以灭世为目的，以煽动性恶为手段，诱人坠入魔道为途径的一种存在。
　　那么，魔又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连神仙都会一不留神走火入魔？
　　庭庭道：“我最近读《他化自在经》，上面的论点倒是让我耳目一新。”
　　天驷皱眉：“你竟然看那种禁书？”
　　他化自在天，是天魔至尊的居所，虽然离其他三十三天也不远，但却是天人的禁·地。
　　相传那里极易受诱惑，去的神仙几乎无一例外会成魔。
　　所以相应的，《他化自在经》，也是神仙们的禁·书。

　　庭庭哈哈一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此番下届的目的就是伏魔，不把敌人了解清楚，又怎么能达成目的？”
　　天驷道：“上面讲什么？”
　　庭庭道：“经上讲，魔无处不在，世人想成仙，不知道要历经多少磨难，但若想成魔，一夕之间即可。而且成了仙，还随时有可能露出五衰相，被打回凡尘，但一旦成了魔，却可能是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天驷听到了重点：“你是说，妤兮入魔，就算是她历经九世轮回，也可能回不到天道上来？”
　　庭庭道：“极有可能。你看她的元神，只要释放出来，还是会动不动就露出魔相，这都已经几世了？一点好转都没有。”
　　天驷的心开始往下沉：“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庭庭抬起扇子，悠然的：“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
　　天驷了然：“你的任务，是杀了那个菩提天魔嘛，我晓得，包在我身上。”
　　庭庭满意的笑笑，给出几个字：“让她放心。”
　　天驷皱眉：“何意？”
　　庭庭道：“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入魔，因对男人无法信任而起，原本你还是她的一线希望，结果偏偏又出了那档子事情。你仔细回忆回忆，是不是她每次露出魔相，都是又看到你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了？”
　　天驷立刻道：“我何时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了？”
　　庭庭指了指太阳穴：“好好回忆回忆。”
　　天驷扶额，好吧，总是些不能归责于他的情况，让他和其他一些女仙有了那么点虚无缥缈的关系，他苦恼道：“但凡好好甄别一下就会知道我不是故意，她为何就不能多思虑一下。”
　　庭庭道：“她都已经入魔了，你还对她要求那么高。”
　　天驷叹口气：“这就是为何我不想那么早把一切都告诉她，你没发现每次她还不知道前尘往事的时候，对我态度都很好么。”
　　庭庭斜睨他：“我就发现你喜欢仗着人家的未知调戏人家。”
　　天驷嘴角不由一挑：“你是有多喜欢观察和总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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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竹丛丛，晚樱在林间踽踽独行。
　　竹影斑驳，在月下被风舞的凌乱，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正烦心，冷不丁一个声音幽幽在她身后响起：“你是在烦自己的事，还是在烦你父尊的事？”
　　她回头，就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玄衣男子。
　　她惊异的：“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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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
　　天边的红霞颗颗粒粒，似一尾红鲤，游弋在天际。
　　辛印悠悠转醒，起身，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清眸正倚着窗子，对着红霞看着出神。
　　他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衣服，看看有没有解开过的痕迹。
　　妤兮回头，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失笑：“你没事，不用担心。”
　　辛印还有点警惕：“你……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妤兮托起手臂：“你想多了。”
　　辛印抚了抚胸口：“那就好，我身为涂山的储君，又是涂山第一美男子，我的名节，那比命都重要。”
　　妤兮正色：“储君大人莫不是不记得你刚才跟我说过什么。”
　　辛印脸色一僵：“我……说了什么？”
　　自清眸雷击一来，他对她的情谊，从来都是深藏不露的。
　　莫不是中了迷魂之法后，将潜意识里的情感全部都表露了出来？

　　妤兮叹息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了。”
　　辛印愈发脸色不自然，干咳一声：“我最近话本看多了，有时候也会做做春梦，若是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你只当没听到，忘了吧。”
　　妤兮皱眉：“六魂幡和春梦有什么关系？”
　　辛印怔住：“六魂幡？我说的是六魂幡？”
　　妤兮点头：“不错。”

　　辛印当然没说。
　　他呓语不断，却一句一字，说的都是清眸。
　　她听到他说：“你到底在哪里……现在在这个身体里的，到底还是不是你……”
　　他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把你找回来……”
　　他还说：“你若还在……就稍微想起我一些……好不好……求求你……”
　　……
　　妤兮听着，莫名的觉得对他不住，她白白占用了清眸的身体和名字，却不能帮她给辛印一点回应，让辛印看着她的脸还得想着另一张脸，搞不好会精神分裂。
　　但，她也是受害者，无法逃脱也无法自救，如果能找到清眸的元神，她更求之不得，所以这层意义上，她和辛印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既然是志同道合，她单方面认为，辛印应该站在她这一边。

　　辛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在回忆和六魂幡有关的所有情节，过了很大一会儿才道：“我是替父尊去借过六魂幡，可是他拿来做什么我却完全不知道，我怎么会跟你提这个？”
　　妤兮也想了一会儿：“你好像是在怀疑我，怀疑我不是真正的清眸，而是被六魂幡镇在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元神。”
　　辛印不能置信的反应了一下，随即恍然的脸色惨白：“我真这么说的？”
　　妤兮低低嗯了一声，很惆怅的样子。
　　她假意来套辛印的话，想知道整个事件中辛印到底知道多少，按照辛印这个反应，他却似乎只有猜疑，并不知晓。
　　辛印急忙抓住她的手：“我神志不清乱讲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

　　妤兮更加落寞的样子：“可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我身上真的有那个六魂幡，我半夜里经常做梦，梦到自己被一面幡缠绕着，挣脱不了，有时候差点要窒息。”
　　辛印眼中露出怜悯的神色：“这是束身梦，是你修行不畅的反映，你不要多想。”
　　妤兮摇头：“如果真的有六魂幡呢？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幡给弄下来？”
　　辛印安抚她：“不会的。六魂幡那么贵重，父尊怎么会用在你身上。”
　　妤兮：“……”
　　辛印道：“哦，我是说你是他女儿，他怎么可能这么对你。”
　　妤兮悲切的望着他：“便只是试一试，你也不肯帮我么？”
　　辛印在迟疑：“我……”
　　妤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清眸吗？”
　　辛印一窒。
　　妤兮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在涂山，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你了，若是连你都不帮我，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辛印终于动容:“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他抬手，想在这个气氛下应景的将她搂在怀里，结果手刚抬到半空就碰上了妤兮的手。
　　妤兮的小指拉住他的小指摇了一摇，一派淡然而轻快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辛印：“……”
　　妤兮看着他：“举棋不悔大丈夫。”
　　辛印咬了咬牙：“我倒没打算悔，只是你什么时候把棋下成这样的？”
　　妤兮道：“就在你对我是不是清眸产生怀疑的时候。”
　　辛印扶额：“你一定不是她，她下棋从来都下不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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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丛丛。
　　晚樱脑子里还在回想那个玄衣男子的声音：“你能抓住的，其实还有很多。”
　　很多么？
　　飒露，天庭，父尊，身边的一切都在流失，她能抓住的，真的还有很多？
　　恍恍惚惚中，猛然有看到一个人影，她下意识的就叫出了声：“飒露神君？”

　　此刻，飒露神君不是应该在和“清眸”卿卿我我的么，怎么会一个人站在这里，郁郁寡欢的样子？
　　飒露回头，看到她，倒是一副久等的神情：“神女，我等你很久了。”
　　晚樱不由心头一动：“神君……等我？”
　　飒露温和的笑了笑：“有件事，冒昧的想问一下神女，不知道神女可否有时间？”
　　晚樱急忙道：“自然有，不知道神君……想知道什么？”
　　飒露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晚樱见状，立刻生出一股暗喜，无端就觉得，飒露和清眸之间，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飒露果然迟疑的开口：“我觉得……清眸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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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妤兮从辛印那里出来，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恰好路过那片竹林。
　　清白的月色下，她看到岚岚神情紧张的躲在一处假山后，顿时奇怪，上前拍了拍她的肩：“你在做什么坏事？”
　　岚岚吓了一跳，看到是她之后更紧张了：“神女……我……我……”
　　妤兮眯起眼睛，了然的：“我知道了，你定是看上了什么人，在偷看人家对不对？”
　　岚岚却是快哭出来了：“神女我们还是快回家吧……”
　　妤兮这才觉得不对。
　　拨开岚岚，顺着她刚刚偷看的那个方向看去，她登时就愣住了。

　　视线里，晚樱正亲昵的倚在飒露身上，满脸甜蜜的讨好之色。
　　而飒露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反而抬起手，轻轻的帮她整理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

　　妤兮的眼前顿时一黑。
　　岚岚看她身影晃动，明显有些站立不稳，急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心疼的叫道：“神女！”
　　妤兮扶住太阳穴，定了定神，这才低低开口：“这月色不甚明朗，或许你我都看错了。”
　　天空中，一轮明月清澈而皎洁，月下竹影婆娑，哪来的不甚明朗？
　　岚岚却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所以神女我们回去吧！”
　　妤兮脸色苍白的转身，试图往回家的路上继续走，却刚走了两步，就一头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