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归天》拈水笑

11、真实身份

　　山顶的风，清冷而不料峭，有隐隐的凤鸣，穿过遥远的峡谷，掠过丛丛绿树而来，颇能让人清醒。
　　飒露找到清眸的时候，她已经在山顶的凉亭那里站了许久。
　　他缓缓坐在石凳上，抬眼看她：“你想要他们如何跟你道歉？”
　　清眸毫不掩饰的：“还没想好。”
　　飒露笑了：“若是一日没想好，你便一日不嫁了么？”
　　清眸也笑笑：“你着急要娶我么？”
　　飒露正色道：“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亲热的时候，再被人打断。”
　　第一次被辛印打断，第二次被一群人打断，他觉得，这滋味真真是不好受。

　　清眸望着他：“谢谢你。”
　　飒露皱眉：“哦？”
　　清眸道：“谢谢你跟他们说，掳走我的人是你。”
　　飒露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怎么你觉得，不是我么？”

　　清眸窒了一窒：“难道真的是你么？”

　　飒露挑眉：“为什么不能是我？”

　　清眸不解：“可……可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强行掳走她，为什么要将她弄晕，又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飒露很理所当然的望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变了？”
　　清眸有些懵懂的点点头。
　　飒露摊手：“又没有记忆，样子也变了，元神还被封印了看不到，为了确认是你，我自然要验明正身，但这一点又没办法跟你明说，所以我才戴了面具。这一点，是为了怕你记恨我。”
　　清眸咬了咬唇：“可你还……”
　　飒露很平静的：“验明真身后发现确然是你，我自是很欣喜，而你又如此坦荡的躺在我面前，我总要有点正常的反应。”
　　清眸：“……”
　　辛印说，那个人道行很高，所以他推算不出来。
　　她当时就在想，道行高到让辛印都没有任何头绪的人，怎么样都会是个神仙，一个神仙，不好好安守本分，又为何会无缘无故的过来招惹她。

　　飒露看她不说话，干咳一声：“这件事我是应该早点告诉你，只是晚樱说你为此日日以泪洗面，所以我有点担心，说了之后你会不会想咬死我……”
　　清眸这次答的很快：“会。”
　　飒露：“……”
　　清眸勉强笑了一下，但随即笑容又沉寂下来：“你那时候说，洞里那个天狐不是我的父尊，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是说那个天狐是假的，还以为他判断出了错，但现在看来，他只怕是在表达，不管真假的天狐，都不是她的父尊。
　　飒露果然道：“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是清眸神女。”
　　清眸窒了一窒：“那我是谁？”

　　原来问题出在她身上。
　　她不是人家的女儿，不是人家的妹妹，所以人家才会如此狠心的对她。
　　飒露道：“真正的清眸已经被雷击身亡，他们是把你的元神，用六魂幡封印在了清眸的身体里。”
　　清眸讶然：“那我的记忆呢？我又到底是谁？”
　　飒露凝望着她：“你是我的妻子，金虹妤兮。”
　　他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一下，低低道：“他们摄走了你的元神，封印了你的记忆，把你禁锢在一个妖的身体里，还用六魂幡遮掩了你所有的气息。”
　　他叹了口气：“所以这一次，我真是找了太久，一直都找不到你。”

　　妤兮想起他迷魂的时候所说的话，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在悲伤她被雷击，只是用了委婉的修辞，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在找她。

　　飒露继续道：“你的元神强大，所以这个身体的样貌会逐渐被改变，日复一日，最终变成你的样子。但我最初找到你时，那个样子还是清眸的居多，所以我不敢确认，只能看一看你身上那个东字的印记。”

　　难怪她的样子会变。

　　难怪天庭星君能一看见她就认识她，难怪天狐起初完全不认识她，难怪辛印说有时候看她就像看另外一个人，难怪，辛印会那么怕，她真的就是另外一个人。
　　只怕……聪明如辛印，本来就是有所察觉了。
　　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可是，是谁把我的元神拿来封印在这里，他们是什么目的？”
　　飒露凝望着她：“青君下了指令要诛杀天狐，但当时二十八星宿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根本脱不开身，唯一空闲的，是当时还在人间受罚的房宿天驷星君，青君算出来房宿离罚期已经不远，遂将这个指令，下达给了房宿。”
　　也就是说，这个指令在房宿还没有收到的时候，其他人就已经提早知道了。
　　这就让天狐一族有时间来布署和安排。
　　当时，一切都是外面顶替的“天狐”做主，借了六魂幡，将妤兮的元神收走，封印在了清眸的体内。
　　那六魂幡是地藏王菩萨的神器，被它封印的元神，几乎没有逃离的可能，外人也根本解不开。
　　飒露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房宿天驷星君投鼠忌器，不敢来动天狐。”
　　他们顺便封印了妤兮的记忆，给她的身份是天狐的女儿，这样即便房宿真的来杀天狐，妤兮也会帮着天狐。

　　而天狐自己，起初对这些事是不知晓的。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死，更不知道女儿的身体里，此刻封印的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在初见到妤兮的时候才会那么吃惊。
　　但后面，可能是和外面的“天狐”取得了联系，所以才又重新来找妤兮。
　　想来这个“女儿”虽然已经不具备亲情的功能性，还也依然有其利用价值。

　　一切的一切终于可以说通，只除了一点，那就是：“可青君什么的，不是让房宿天驷星君来杀我父尊么？为什么现在来的却是你？”
　　飒露眨巴眨巴眼睛：“如果是房宿天驷星君来，他们岂不是会提高警惕和戒备，为什么要让他们以逸待劳？”
　　妤兮明白了：“所以……是房宿让你来的？”
　　飒露干咳了一声：“可以这么说。”
　　妤兮还有个疑问：“可为什么，他们会认为把我捉到，就可以用来威慑房宿天驷星君？”
　　飒露顿了一顿。
　　妤兮小心翼翼的：“天庭星君说，我跟房宿很熟……我跟他，又是什么情况？”
　　天庭说的何止是很熟，简直都已经谈婚论嫁。
　　飒露兀自扶额了一会儿：“这个……我以后自会和你讲。”

　　妤兮见他明显不想说，心底不由忐忑，莫非他和房宿还是情敌，自己既然是他的妻子，如果跟房宿还有牵扯，那不还是一个不忠不贞之人。
　　还以为换个身份就不再是狐狸精，此等行径又和狐狸精有何区别。
　　不由沮丧，怎么会自带这种属性啊。

　　山风到底是料峭些，妤兮不由打个喷嚏。
　　飒露将自己的披风取下给她披上，她却突然想起什么：“不好，辛印还睡在地上，这么久了，寒气侵体就糟了！”
　　说完立刻急匆匆下山。
　　飒露目送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怨气。
　　讲了半天他与她的前缘，结果这女人一转眼还是在关心其他男人。

　　身后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不用回头，一定是天庭星君。

　　庭庭摇着扇子缓缓走过来：“怎么不追过去，看她那么紧张另外一个男人，你就不吃醋么。”

　　飒露斜睨他一眼：“一口气跟她说那么多，她好歹要消化一下。”
　　庭庭哈哈一笑：“我说，你怎么就不敢承认自己是房宿天驷星君了？”
　　“飒露”淡淡道：“我们原定的计划里，不就是谁都不能告诉的么？”
　　庭庭指出：“我们原定的计划里，你还不能太接近她的，结果呢？”
　　他悠然叹口气：“结果现在，你照样还是被他们以泰来公主为条件，招安了。”
　　原定的计划里，是他们来涂山，想办法套出能解救妤兮之法，得手之后照旧一举杀了天狐。
　　但天驷来到涂山，漫山的狐仙相迎，却偏偏看不到那个清眸。
　　他暗中观察一下，又发现她和那个辛印走的异常近。
　　打听一下便知，那辛印原和清眸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家家酒一起长大，不出意外的话铁定是要成亲的。
　　他顿时改变了计划。

　　就算是清眸的身体，就算她没了记忆，他也决不允许她委身他人。
　　天驷挑眉：“不一样，如果是以我自己的身份出现，他们会以她的命来威胁我，但以飒露的身份出现，他们则是跪着求着，把她嫁给我，他们不敢把她怎样，甚至，他们都不敢提妤兮被他们困在清眸的身体里。”
　　飒露这个身份，他也是千挑万选的。
　　上古神驹飒露紫，算起来是他的亲戚，一身毛发白中透着些许紫色，夜间会隐隐发出紫光，独角，有翅，生性温和，翩翩公子，最重要的是，天驷认为，他的容貌，仅次于他房宿天驷星君。
　　飒露虽在仙位上和他平级，但一直奉他为尊主，所以对他的话，几乎不说二字。他要借人家的身份，人家还专门为此将自己的行为举止和用词习惯都跟他做了训练。

　　庭庭摇摇扇子：“那之后呢，你总不能一边娶人家女儿，一边还要杀自己老丈人吧？”
　　天驷坦然：“他都可以一边抢了我老婆的元神，一边还讨好我，我又有何不可一边娶他女儿，一边去杀他？”
　　庭庭：“……”
　　天驷道：“只是在杀他之前，我还是要找出破解六魂幡的办法而已。”
　　庭庭摇头：“她现在这个身体是六魂幡镇着的，换句话说，就是不死之身，你想要杀了她放出她的元神这个念头，是行不通的。”
　　天驷皱眉：“这段时间你号称帮我收集情报，可有收获？”
　　庭庭合起扇子：“收获倒是有，只是和放出她元神的关系不大。”
　　天驷道：“哦？”
　　庭庭道：“你有没有想过魔是个什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