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归天》拈水笑

10、旧事重提

　　这个人，她终于是可以放心的去喜爱了。

　　身体在这一刻是如此的需要表达，而且是要最激烈和贴近的表达。
　　她伸出手臂想要拥抱他，却反被他摁在枕上，深深一个长吻。
　　爱，是一场只要有回应就会被放大的愉悦。
　　只要有一点电光火石相碰，就是这世上最美的烟花。
　　她喜爱的这个人，恰好也喜爱她，她已不能奢求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
　　窗外，有微风拂过紫竹。
　　竹叶浮动，暗香扑鼻。

　　终于稍稍平静下来的时候，飒露紧紧搂住她，似就这样打算睡去。
　　她望着他垂下的浓密睫毛，光滑的脸颊上有蝶翼般的投影，他嘴角微挑，薄唇微翘，让人有想吻上去的冲动。
　　却正想去吻他，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从门口传来，清眸立刻下意识的推开飒露，而门也在此刻一脚被人踹开，随即就涌进来一群人。
　　清眸的第一反应是化出衣衫遮挡在自己和飒露的身体。
　　头发依旧散乱，但也顾不得那么多，起身，一双眼睛扫视了一下众人，竭力镇静的：“诸位这么兴师动众，不知所为何事。”
　　这一群人里，有晚樱，有清眸的母亲，还有那个精神很好的“天狐”，更有一众狐族的长老，总之狐族的重要人物，该来的都来了。

　　“天狐”似乎怒不可遏的：“你还有脸问所谓何事，闹出这等事来，让我涂山颜面何存？”

　　清眸隐隐觉得这事有古怪，但一时慌乱中反映不出古怪在哪里，只面对一下众人压迫的目光，声音略有些发干：“这么颜面无存的事，竟然还来这么多人观看，我倒想知道，是谁一一通知的你们？”

　　飒露被她突然推开，似乎是有些猝不及防，此刻眉头紧锁，大汗淋漓，像是想努力从迷魂之法中自救出来，目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天狐”一噎，随即指了指飒露：“族里正商议族务……碰巧而已，你跟我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清眸不由也望向飒露，却见他目中痛苦之色渐解，自己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似乎还有些虚弱，急忙去扶他：“你还好吧？”

　　飒露起身的过程中，目光却已经沉寂下来，待坐正，脸色已恢复如常，冷冷开口：“这种事情被人打断，谁好的了？”

　　“天狐”他们似乎也惊讶飒露竟能这么快自救，暗自诧异着，面上还是佯装不知的问：“神君……这是怎么了？”

　　飒露扫了他们一眼：“诸位有什么话，不妨另找个宽敞的地方再讲，此处是女儿家的闺房，没有那么多座位给诸位闲坐。”

　　“天狐”急忙道：“那……不若……不若就去议事台。”

　　狐族想讲的话很简单，那就是既然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虽然是狐族的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还请飒露神君给个说法。
　　飒露却只沉着脸，一点表达说法的意思都没有。
　　晚樱不由轻蔑的看向清眸，眼神明了，人家神君这是吃干抹净就打算拍屁股走人了，白费你一番心机。
　　大长老打破这个尴尬道：“此事……或许是清眸对神君你用了迷魂之法，但神君的法力刚才我等也都见识了，若是想抵抗，根本不消片刻……”
　　晚樱的眉头不禁一皱，插嘴道：“迷魂之法是我狐族的上乘秘术，神君定是没留神才被她施展出来，这法术虽然可以被抵抗，但也是心存准备或者有突发事件让中招之人惊醒了才会发生，适才定是我们突然破门而入，才歪打正着的将神君惊醒……”
　　飒露露出不耐的神情，冷冷打断她：“诸位，究竟想表达什么？”

　　二长老看了一眼大长老，干咳一声：“这个，这件事是我们狐族对不住神君，但事情已然发生，还请神君看在我涂山大大小小六十余宗部的面子上，给清眸一个位份。”
　　这话终于说的明了，晚樱的眉头皱的更紧，不由急切的看向飒露，极其希望那阴冷的表情中，此刻能蹦出一个不字。
　　飒露扫视了一番他们，淡淡道：“就这样？”
　　四位长老和“天狐”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就这样。”
　　飒露冷笑了一声。

　　晚樱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这笑声已经意味着拒绝，这才露出一丝恳切的目光来，柔声道：“我们也知道，清眸她之前有过不洁之事，只是如果神君大人有大量，肯收她为妾，不管神君你提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来满足。”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露尴尬，简直不知道晚樱是来帮唱的还是来搅局的。
　　清眸咬着嘴唇，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搞出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用迷魂之法去勾引飒露之事，照理说只有她真正的父尊知道，这些人又是从哪里知晓的？
　　难不成，是真天狐告诉他们的？

　　越想心底越冷，只怕是连她自己的父尊，都也是这计划的一份子吧。
　　他们担心的，是飒露占了她的便宜之后还不认帐，还要照旧杀天狐，所以才想用这个法子，当场抓他个正着，让飒露赖也赖不掉，只有听他们安排。

　　对了能达到这个效果，不惜让她当众出丑，不惜让她背上风骚的恶名。
　　只可惜，他们大概算漏了晚樱的小心思。
　　他们想强调的，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飒露应该对清眸负责。
　　而晚樱想强调的，却是清眸就是犯贱，但求飒露看在她晚樱神女哀求的份上，给清眸一个名分，当然最多是妾，千万不要是妻，因为妻子这个名分，最好还是留给她晚樱。

　　只是晚樱估计也算漏了一点。
　　那就是飒露纵然再大度，被人当众提及自己的女人之前的不洁之事，估计也是受不了的。

　　清眸在暗暗的叹息，在座诸人，各怀鬼胎，却无一不是想把她摆上祭台。
　　也幸好飒露喜欢的是女人，若他喜欢吃狐狸肉，或许他们真的就要把她剁碎了做成饺子馅，双手奉给他吃。

　　现在的问题，就是飒露被他们这一打断，再被晚樱这么一抹黑，到底还要不要她了。

　　她彼时心情已经沉到谷底，甚至产生出希望飒露不要她的想法，好叫那些人自作聪明一场，枉费心机。

　　飒露却冷冷看向晚樱，淡淡的：“不洁之事，她有什么不洁之事？”

　　晚樱一滞，似是没料到飒露会这么问：“这个……神君竟然不知么？”

　　飒露沉沉道：“如果你说的是米峡谷那次，我把她带走了几日，那我只能说抱歉，事先忘了跟你们打招呼。”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愕然。
　　清眸更是震惊，这个意思，她那次被掳走，竟是他做的？
　　还是他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故意这么说？

　　晚樱全然愣住了：“神君是说……掳走她的人……是你？”

　　飒露淡淡道：“她遭雷劫之前，我们就已经定下终身，原本商定的是待她渡劫之后我便上门来提亲，结果她昏迷醒来，竟然完全不记得我是谁，我自是不信，甚至怀疑她是有了其他意中人才假意推脱，这才赌气将她掳走，想逼问出那奸夫到底是谁。可能情急之下用的手段恶劣了点，吓到她了。是以这次我弄清楚原委后，想来跟她道歉，她却理都不理，一见我掉头就走。”

　　他再次扫视了一眼众人，欣赏了一番他们面面相觑的窘相，继续道：“这次是她问我，倘若对她是真心，可否让她用迷魂之法一试，看我潜意识里，究竟对她是何情意。我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

　　看着众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叹了口气：“所以拜大家所赐，我这真心只表露了一半，就被硬生生打断。”

　　清眸听着这一番言论，不由从心底开始佩服飒露。
　　滴水不漏，这才叫编瞎话编的滴水不漏。
　　而且男女偷欢这种事，竟然能被他说的如此情真意切，简直都有点肝胆相照的味道，真是让那些人不羞愧都不行。

　　晚樱的手也在发抖，难怪飒露会大半夜拉着清眸不放，难怪他听说她被掳走对她的执念也不曾改变，难怪以他的修为，竟然也会中了这迷魂之法，一切的一切，原来早就是姻缘所定。
　　可笑他们还在背后，安排这一切。

　　飒露缓缓道：“所以让她做我妾室这件事，我万万不会答应。”

　　众人不由又是一愣，等待着他的下文。

　　飒露一字一字道：“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我独一无二的妻子。”

　　“天狐”登时大悦，一脸的皆大欢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看来是我误会了我儿，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此为喜事，大好的喜事。”
　　长老们也开始道喜：“恭喜尊主，贺喜尊主，此乃天赐良缘，快快择吉时，让他们完婚吧。”

　　众人一片放松和庆贺，冷不丁清眸从议事长桌旁缓缓站了起来，扫视了一眼众人，缓缓开口：“这个地方，我好像是第一次来。”
　　这里是狐族的议事台，非重要事宜，一般不需到这里来。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一致望向她。
　　清眸淡淡的：“我的事情，从出生到及笄，向来跟这里无关。”
　　她是庶出，更重要的是妖，所以她的事情，从来不在族里议事的范围，更不需要她来参与。
　　她继续：“所以这一次，也不劳诸位费心了。”

　　她转身就走，全然不管身后“天狐”的呵斥。

　　长老们脸上也都挂不住，急忙跟飒露道歉：“这……是我们教导无方，让她如此失礼。”
　　飒露轻笑一声：“她失礼？你们闯进她闺房的时候可想过失礼？”
　　长老们脸上顿时一阵红白。
　　飒露悠然道：“我的妻子呢，我倒是不在乎她是妖是神，但如此让她当众下不来台，那才叫对我失礼。”

　　他起身，不再理会众人，径自离开了议事台。

　　只留下长老们和天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