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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信息量过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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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玩玩,就知道玩!”还没等方泉反应过来,他的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已经是上班时间了你知道吗?”
“谁在玩呢!”方泉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头,右手举起手机,“我这不是在查之前寄出去的邮件投妥了没有么?真是的,办公区的电脑又不能连外网,更何况我连台电脑都没有,不用手机我用啥?”
“打电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寄件用的是大名鼎鼎的AMS,它说的投妥有多少水分都不知道呢!距离开庭还有段时间,你快给相关的当事人打电话亲自确认一下!”
“恩……”
今天的易钟明好像有点……
“小方!”刚拿起听筒,方泉便听到萍姐在门口叫他,“前天让你帮我写的那个邮件单,第三联,也就是寄件人那一联你放哪里去了?”
“第三联?!啊!!!忘了抽//出来了!!!”
“没、没事的……那么邮件还在你这里吗?”
“不在了,”易钟明抬起脸插了一句,“昨天我去本院批案子顺道就送过去了。”
“啊,这样啊……”萍姐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那么我再去想想办法……”
“怎么了,是不是小方又把事情给搞砸了?”庭长从旁边探出头来。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啦……”萍姐笑着让到一边,庭长一脸狐疑地走了进来:“说来小方啊,昨天让你下楼去送的传票,送达回证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啊,关于这个啊……”方泉尴尬地挠挠脸,“昨天那个被告说案由不对他不肯收,所以我就把传票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
“哈?!”庭长的眉眼马上立了起来,“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那个被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居然就这么让他跑了!!!快!案卷在你这里吧!给我!”
看上去又会是“美好”而又“充实”的一天呢……目送庭长风风火火地冲出办公室,方泉脱力地坐回椅子上。对他来说,现在的生活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对过去的苟且的返工和新分配到的苟且。虽然他是被分给易钟明当书记员的,但当萍姐忙不过来的时候,庭长和郑法官也会来找他,于是乎这两个多星期来他工作的“量”便一直保持在高位,只可惜“质”似乎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提高——被骂得麻木的神经和那些要返工的苟且就是最好的例证。
“啊……”方泉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脸搁在案卷上。视线正前方是放着易钟明和自己做交易的那一堆可怕的案卷,由于疲于应对手头的工作,这个柜子里面的卷子还没怎么清理过呢。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方泉赶紧把头扭向另一边,“说来刚才易钟明叫我打电话干嘛来着?怎么有点想不起……”
“小方啊,昨天那份文书,你帮我校对完了没有?”
这次是郑法官。
“文书?啊啊啊糟了糟了!”方泉慌乱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扒拉出那本夹着判//决书草稿的案卷,“不好意思啊郑法官,昨天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还差最后一段没有给您看……”
“没事没事,小方你不着急啊~~”郑法官和蔼地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方泉的肩膀,“这案子我也不急着要,等我把其他案子弄完了再一块儿拿到院里去盖章也不迟,你就慢慢的,把你自己的事情先处理好就行~~”
“对、对不起郑法官!我今天早上开完庭就尽快把文书校对出来!”方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所有人中,方泉最乐意给郑法官帮忙,因为她和蔼慈祥,说话轻言细语,从来不发脾气,就算自己帮她处理事情的时候出了差错,她一般也只是一笑而过,不似庭长和易钟明般表里如一地可怕。有的时候方泉甚至在想为什么当初庭长没有把他分给郑法官而是给了这个姓易的家伙来带。
说到那个姓易的,他正像往常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啊不对,今天的易钟明一点都不安静,他虽然嘴上没有说话,但手却抓着鼠标在垫子上来回地摩擦,发出令人烦躁的刷刷声。
“方泉,时间差不多了,”冷不丁地,他冒出这样一句话,“该准备准备下去开庭了!案卷萍姐已经给你了吧?”
“是是是,在我这里,我找找我找找……”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今天早上的当事人是那个钱……啊……”郑法官微微摇摇头,“行,小方、小易,你们先忙,我先走了。”
“郑法官您慢走!”笑着送走步履蹒跚的郑法官,方泉马上转过头来,在自己乱糟糟的办公桌上寻找易钟明说的案卷,“今天早上的……应该是这个找不着被告的民间借贷的案子吧?虽然没时间仔细看,但昨天姑且还是扫了那么几眼的,所以……”
“方泉,”易钟明不耐烦地按着鼠标,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热心肠也要有个度,知道了吗?”
“哈?!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是说郑法官她们?可这些事明明都是——”
“我说的保证‘量’可不包括我给的工作以外的‘量’。再说了能者才有多劳的资格,而你现在的水平连平庸都算不上,”视线越过眼镜框的上沿,易钟明抬眼觑着方泉,“在你来的这两个星期里,且不谈那些多到我连说都懒得说的工作失误,就说柜子里的那些案卷吧,你基本就没怎么清呢,该多高还是多高。能够继续留下来工作的条件,你还记得吧?”
“记是记得,可是我一直这么……”
“没有可是,那是定死了的交易标准,到时候没有完成就卷铺盖走人!”易钟明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的马路,“说起来,那个要上诉的案子,你给我在周三前整理装订起来,听见了没有?”
“恩……”
“行了,快下去准备吧。”
“……”
“你还杵在那里干嘛?”
“总觉得,”方泉小声地嚅嗫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哦,是吗?”易钟明眉头紧锁,透过梧桐树荫观察马路上的来往车辆,“感觉我的心情很长时间都没好过了呢!”
“话是这么说,但感觉你今天的脾气比往常更大了。”方泉试探性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轮不着你管。”没好气地,易钟明背过手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算了,今天你还是跟我一块下去吧!”
“???要一起走吗?!”
“少废话!快点跟上来!”
“???恩……”
方泉默默地跟在易钟明身后来到法庭,虽说时间还不晚,不过两个陪审员和原告都已经就位了。端坐在原告席上的是个年轻男子,他穿着熨得平整的短袖白衬衣,打着一条红色的斜条纹领带,看上去十分干练,似乎是原告的代//理律师。打易钟明和方泉一走进法庭,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就紧紧地追随着他俩的身影。
“哟,小明,早啊~~”那人微笑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方泉思考了半天才意识到他叫的是谁,“今天这么早就下来了啊?话说这孩子是谁?新来的书记员吗?”
易钟明冷冷地哼了一声,坐上审判台:“你猜啊。”
男子微微扬起嘴角,一只手撑着下巴,侧脸望向易钟明:“你猜我猜不猜呢?”
“……无聊……”
“呼,小明你可真是的~~”男子轻轻地笑了一声,“明明是你开的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还以为你今天会更活泼呢~~”
“方泉,手脚放麻利点!”无视那名男子的话,易钟明在身后呵斥道,“怎么刚把电脑打开?”
“我……明明是电脑它——”
“快去把原告的身份信息查了,然后开庭!”
“恩,恩恩……”方泉撇撇嘴,在书记员的位子上坐了下来,那男子也十分自觉,主动地把他的身份证递了过来。
“咦?你的委托授权呢?”方泉不解地抬头问道。
男子噗嗤一笑;“我就是原告本人啊!”
“诶?诶???”方泉的视线在原告和他的身份证之间来回,“我还以为你是……”
“呼,从穿着打扮这方面来看,我和我的同行们确实不太一样,被新人认错也是很正常的。”男子伸出右手,“刚才听小明说你是叫方泉对吗?我叫钱鲲,是个喜欢帮助别人渡过难关的人,所以这里一半以上的民间借贷案子都和我有关,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钱……鲲……?”没有握住钱鲲伸出的手,方泉反而对着他的脸发愣。
“喂,姓钱的,少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拿着你的身份证赶紧坐回去,”易钟明不耐烦地打断道,“方泉,开始念法庭纪律!”
“恩。”
钱鲲……总觉得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错觉吧,毕竟名字是这个发音的人还挺多的,所以……
不对!仔细想想这张脸似乎也那么似曾相识……是在哪里见过呢?
“——后还款期限到期,原告多次催讨,被告……啊,”原告钱鲲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起诉状扔到一边,然后用一只手支住脑袋,展眼望向审判台,“小明啊,我可以不继续念么?反正你们肯定都已经在开庭笔录里面打好了——对吧小方?”
“?!”
“不行,继续念!这是程序的要求!”身后的易钟明不由分说地敲了一下法槌,“以前打辩论赛的时候你难道就可以把稿子甩给对方然后不进行你的开篇立论吗?”
“?”
“那我就继续吧,”钱鲲耸耸肩,慢慢地坐起身子,“毕竟在法庭上我得服从法官的指挥呢。”
以前……辩论赛……开篇立论……这么说这个钱鲲以前是某个辩论队的一辩?看他的谈吐谈吐确实有那么一点意思……而且还那么眼熟……
不停下手中的记录工作,方泉微微眯起眼睛。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在方泉听来,易钟明的声音似乎有些急切,“由原告进行举证。”
“首先是借款合同,”钱鲲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摸出一个文件夹,“哎呀,报告法官大人,借款合同的原件忘了带过来了。”
“你!”易钟明在身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接下来,方泉听到了椅子挪动的刺耳声音,“不开了不开了,这庭不开了!”
“什……?”方泉有些惊愕地转过头,只见易钟明已经从审判长席上站了起来,而两个陪审员则仿佛早已司空见惯般一脸平静地坐在原位上。
“姓钱的,你说你来过多少次了?开庭要带原件过来你到底知不知道啊?!”易钟明叉起腰,“你不带原件来开个什么庭啊?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什么时候把原件找回来什么时候我再——”
“哦,居然在这儿!”钱鲲不慌不忙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法官大人您看,原件找到了。那么不好意思啊,我们能现在就继续开庭吗?”
“你小子是存心的……绝对是存心的……”易钟明回到位置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再敢在庭上开这种玩笑,我就算你是蔑视法庭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钱鲲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合同原件,“质证,可以开始了吗?”
想不到这易钟明还有这么窘迫的时候,方泉努力地憋住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真不愧是前辩论队员,能把法科名门三水政法大学毕业生耍得团团转的,他的出身肯定也……
等等,好像想起来在哪见过了……在照片上……而且真人也……!
难道他是那个钱鲲?!
方泉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的动作也迟缓下来。
没想到能在这里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由于被告缺席,庭审进行得格外快,半个小时就走完了整个庭审流程。法槌一落下,易钟明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楼上办公室,两位陪审员在笔录上签了字后也迅速地离开了,法庭里只留下方泉和钱鲲。笔录只有五面三页纸,钱鲲却签得非常慢。
“那个……”见钱鲲在最后一面上写完日期,方泉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请问您是三水政法大学毕业的么?”
钱鲲将笔收进笔帽,抬头看向方泉:“没错,我是三水政法毕业的。”
“那么您……打过辩论赛么?”
“啊啊,那都是我本科时候的事了……”
“!!!”方泉按住自己的胸口,“这么说您果然是……几年前我看过您的比赛!非常精彩!学院里的大厅里也有照片,还有奖状……对不起我有点语无伦次……”
“哈哈,”钱鲲摆摆手,“那丢人的照片还挂在院里啊,我们那年明明也只是个第四名啊……”
“?”
“方泉,听你刚才的意思,你也是三水政法毕业的?”
“恩!”
“这么说我是你学长咯,”钱鲲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我是四年前毕业的,法制史专业的硕士,和小明是同学。”
“您和易钟……易大//法官是同学?!”
“同学?这个称呼总觉得有些生分呢。我和小明啊,本科的时候同班,研究生的时候同宿舍,连辩论队里都是一起进军过全国的正选——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同学了。”
“确实……”方泉摩挲摩挲自己的下巴,“等等,辩论队?!易……大//法官也是辩论队的吗?是上过电视的那个阵容的辩论队吗?”
“当然啦,”钱鲲的笑容十分灿烂,“我是开篇立论的一辩,他是总结陈词的四辩,能记得我你也应该能想起来小明吧?”
“这个……”方泉低下头。一辩温文儒雅,二辩伶牙俐齿,三辩口若悬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都清楚地记得,唯独四辩……四辩的特点是啥来着?如果真的是易钟明那种刻薄的人,他也应该记得啊?!
“不记得吗?也是呢,因为那个时候的小明,还真的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啊……”钱鲲一只手托起腮,“以前的小明比较寡言,就算进了辩论队也没有因为我们这些人而变得更‘活泼’。不过他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那型,只要他发言必然会一针见血,直戳痛处,所以他成为正选队里的其他人也服气。至于他那寡言的毛病,好像直到进法院才有所改变,现在的他啊,话可比当年多多了,人也‘活泼’了不少——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现在身上的‘市侩’气也变得过分浓重了,没有以前可爱了呢……”
“可爱……?”方泉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但你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呢,至少从易大//法官这边看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是‘非常不好’——小明他啊,讨厌我呢……”钱鲲苦笑了一下,“因为我毕业后从事的职业,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尽管如此,我也依然喜欢着小明——啊,”钱鲲抬起头望向方泉,“这里说的‘喜欢’就是你头一个想的那个意思。”
“头一个想到的……恩?!”领会了钱鲲的意思,方泉脸一红,退后了一步,“你是……”
“是啊,”钱鲲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公文包,“别害怕啊,我又不是那种随便看到个男的就会发//情的人。我好歹也是会找同类的。”
“同类……等等,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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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易钟明是同//性//恋……
如同踩着棉花般,方泉将被告签好的笔录拿给原告签字。
【“这个事情……你也会跟其他人说这些吗?”
“当然不会,除了最私//密的朋友,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外人。”
“那为什么……”
钱鲲眯着眼睛笑道:“你猜啊~~”】
对于同性恋这种事情,方泉既谈不上支持也谈不上反对,因为在过去22//年的时间里他几乎都没有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就算之前偶尔在路上看到隔壁三水理工的同性恋情侣,他顶多也只是会回头再看一眼,然后毫无感想地前进——对他来说,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然后今天,那个世界的闸口忽然被打开,他淹没在混乱的洪流中,不知所措。
当然,这可能也是那个叫钱鲲的家伙胡诌的——干那一行的人不老奸巨猾怎么生存?!
但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明明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编外速录员而已啊!
不管是不是真的,方泉的心里都因为钱鲲的话而结下了疙瘩,早上回到办公室以后他连看都不敢看易钟明,下午开庭的时候也因为脑子飘忽忽地而多次出现错记、漏记的现象——这让他没少挨易钟明的骂。
“……小伙子,小伙子?诶诶,你在听吗?”
“啊,什么?!在说我吗?”方泉晃过神来,看向自己面前正逐页签字确认的原告尤女士,“我、我当然在听啦!”
“总之我刚才说的你别和易法官说。”尤女士安心地点点头,翻过一页,在那页的最下面继续签字。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离婚案子,原告尤女士嫁给了鳏夫贾臻以后因为性格不合等原因要离婚,被告虽不否认两人感情不好的事实,却也死咬着不肯离婚,再加上这位尤女士是第一次把离婚提到法院来,所以按照方泉整理案卷中的一般情况来看,大概会判个不离吧。
“其实那件事不是最关键的,”尤女士回头看了看掩好的法庭门,然后压低声音,“我之所以想和他离婚还是因为他那个人有严重的作风问题。”
“作风问题?”
“就是喜欢乱搞男女关系啊!”尤女士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刚认识的时候我确实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不好传言,但考虑到他是个鳏夫,我的家庭情况和工作又不是很好,就没多计较什么,最后还是跟他在一起了。没想到结婚以后他也没有收敛,在外面还是彩旗飘飘。更糟糕的事,他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他那个上吊了的儿媳,好像就跟他有点关系……”
“儿媳?!不是吧?!”方泉险些叫出声来。
“然后之前我两个妹妹来三水看我,好像也被他给……”说到这里,尤女士的声音哽咽起来,停顿了好久她才继续,“就算不是亲妹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忍啊!所以我三妹一劝我离婚,我果断地上这里来了……”
“天啊,这种事情……”方泉捂住嘴,“为什么不报警呢?”
“丢不起这个人呐!家里的事叫外人掺和了就更不是个事了,还是直接离了好。”尤女士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我这个案子易法官大概什么时候能判下来?”
“这个嘛……”
“对了,刚才说的那些你也不要跟易法官说,你也随便听听赶紧忘了吧。”
“……恩……”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如此普通的离婚案子里面竟然隐藏这些惊人的隐情……收好所有的东西,方泉心情沉重地回到楼上的办公室,在门口纠结了一番后,他径直走到易钟明的身边。
“干嘛?”易钟明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向方泉。
“刚才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判。”方泉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易钟明挑起一只眉毛:“您有什么高见吗?”
“如果可以的话,”方泉咽了口唾沫,“希望一次性让他们离了。”
“原因呢?”
“原因……”方泉憋红了脸,“不能说……”
“呵。”易钟明直视自己面前的电脑,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别人也是有难处的嘛!”方泉急得叫起来,“那个被告不仅在外面乱搞,而且连自己的儿媳和小//姨子都不放过!这样的婚姻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虽然原告说不要让我跟你说,但为了判//决的公正,我觉得很有必要告诉你。”
“哦。”易钟明头也不抬,继续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
“所以呢?”
“所以?没有什么所以。”易钟明用鼠标定位需要修改的地方,然后按住退格键,“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呗!”
“这是什么话!”方泉气得直跺脚,“什么叫‘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我问你,”易钟明侧过身,翘//起二郎腿,把双臂抱在胸前,“在原告向你反映了相关情况后,你有没有为她做笔录?”
“笔录?没有做……”
“有没有建议她还是有必要向我当面说明?”
“人家都说了不想告诉——”
“有没有建议她为了保护个人隐私申请不公开开庭并让相关人员出庭作证呢?”
“……没有……”
“那么,”易钟明面无表情地转回去,继续看他的电脑,“你刚才从原告那里听来的就不能作为判//决的依据。”
“为、为什么啊?!”方泉有些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就算没有这些证据,事实不也明摆在那里吗?!作为这种人//渣的妻子,她多可怜啊!你就不能同情一下人家吗?!”
“像你一样通过嚼舌头来同情么?”易钟明歪起嘴角,“而且就原告的情况来看,虽然听你说的她的境遇确实很惨,虽然我也不喜欢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别人,但原告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她的动机恐怕并不单纯。”
“什么啊!反映自己的真实情况还需要什么不单纯的动机吗?”
“那么她为什么不在庭上说呢?”
“这毕竟是家丑啊,她不想让更多的外人知道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一开始就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了!”
“!!!……也许她只是想找一个说得来的发泄发泄情绪?”
“发泄情绪?拜托,你到底有没有跟女人打过交道?”易钟明冷笑了一声,“碰到这种事情,女人通常情况下会向其他的女人倾诉,而不会来找我们这种陌生男子——当然这是通常的情况,万一这个尤女士她——”
“够了!”方泉不快地打断易钟明,“说什么‘不喜欢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别人’,我看你就是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别人从而来推卸自己的责任嘛你这个死基——”话到了嘴边,方泉赶紧把它咽回去,好险好险。
“司机?”
“没事……”方泉把头侧向一边,“总之既然当事人跟我说了这事,就是信任我,我无论如何都要帮她!”
“帮她?就你?该做的你都没有做,甚至连替人保守秘密这一点你都做不到!”
“你!!!”方泉咬紧牙齿,“……那你要帮她吗?”
“为什么?原告不是说不想让我知道这事么?”
“你!唉……”方泉狠狠地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桌子旁,“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你的当事人?法官这个职业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的冷血无情的混//蛋会当上法官?”
“因为我比较擅长考试。”易钟明有些得意地回答了方泉抛来的最后一个问题,“来,把刚才刚开完的贾臻和尤女士的案卷给我。”
“给给给,审限在召唤!快判快判!”没好气地把刚才的开庭笔录按顺序塞进卷子,方泉将那沓案//件材料递给易钟明。无意间,他看见压在下面的几页纸。
“糟了,早上说把校对好的文书给郑法官拿去的!居然拖到现在!!!”抄起夹着文书的案卷,方泉快步朝郑法官的办公室走去,刚准备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庭长的声音——
“您觉得,还有把小方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