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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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曲和回声流淌进空虚之境，虚空遂不空虚。”
——《精灵宝钻》
……
……
第二天西维亚就从辛诺德那里听说了国王决定参与战争，并在战争降临之前，令瑟兰迪尔训练出一支强大的精灵军队这件事。
她想要找到艾斯特斯，但也知道对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理会她，而且隐隐有种嫌她聒噪刻意远离的感觉。以艾斯特斯的身手，只要他想，即便是同样身为守卫者的辛诺德都无法察觉他的行踪，更别提一个在所有精灵眼中“迟钝而笨拙”的半精灵幼崽。于是她很聪明地放弃直接寻找这位卫队长，而是转头直奔酒窖——
她顺利抓住了在这里指挥精灵制作酒桶还时不时偷点小酒喝的加里安。
“嘿，阿瑟，巴洛，塞西尔！”西维亚风一样溜进酒窖，一路顺带着和所有精灵打招呼，“我来找加里安，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
大多数精灵见怪不怪地瞧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工作。他们都知道森林里最近来了一个半精灵，因为出生在人类世界的缘故，显然比她的同类更阳光活泼，充满朝气，会记住所有她见过精灵的名字和面庞，而且能准确地在下一次相逢的时候叫出他们的名字来。虽然很多森林精灵更避世，不太喜欢和凡世种族打交道，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没法讨厌这个年幼的小精灵——天真又乐观，目光明净，笑容温暖，就连有“林地管家”之称的加里安都对她颇为照顾。
西尔凡精灵阿瑟看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显然是有要事在身，他伸手指了指酒窖长廊的尽头，脸上有些无奈——谁都知道整个林地就属加里安这老家伙最胆大最馋嘴，经常趁同伴不注意就溜进那里待半天不出来，无精不知他和殿下一样嗜酒如命，特别是浓度极高的好酒，每次都是笑眯眯地进去然后醉醺醺地出来，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就连瑟兰迪尔都深知他这个习性，只要不太过分，他根本懒得理会。
西维亚一听，脸上的笑容就忍不住更深了。加里安虽然平日里很好说话，但接触次数多了就能隐隐了解到这家伙其实藏得可深了，像只狐狸一样狡猾，而且口风极紧。如果想要从他那里撬出一星半点消息，只有趁他酒酣半醉的时候才有机会得逞。
她朝酒窖里的精灵们伸出食指按在嘴上，嘘了一声。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都忍不住浮现丝丝笑意，很默契地转过身去，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西维亚蹑手蹑脚地向最后一道门摸去，她耳朵贴在木门上仔细听了半晌，隐隐能听见微弱的鼾声。于是她悄悄推开半掩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她仰头懒洋洋坐在靠椅上似乎醉入梦乡的加里安。
屋子里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浓郁醇厚的酒香，她忍不住大吸了几口，勉强忍耐住了偷酒喝的欲-望，做贼般走到加里安身旁，缓缓靠近他那张温和仿佛弥漫着笑意的脸，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宛如催眠般缓缓开口——
“你知不知道……艾斯特斯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哪儿呢，加里安？”
双颊微晕的精灵似乎在美梦中听见了这个声音，他咂了咂嘴，沉浸于美酒的余韵中无法醒来，下意识含糊不清地答道，“嗯……艾斯特斯？……啊那家伙……他啊……他不喜欢在地面上呆着……除非有要事找他，否则他一天到晚都喜欢游荡在森林边际，谁都找不见他……嗯……脾气古怪的家伙……”
森林边际？不喜欢待在地面？西维亚眼睛一亮，她想了想，凑在加里安耳边，又加了一句话——
“你觉得……那个脾气古怪的家伙会允许一个半精灵加入守卫者吗？”她问。
加里安顿了顿。
然后迷迷糊糊地笑出了声，“半精灵？……嗯……谁知道呢……他可是一个古板又不苟言笑的无趣精灵……”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沉入梦乡。西维亚回身接住他手中摇摇欲坠的酒囊，很熟练地塞回原处，清理桌上留下的酒渍，拍了拍手，轻声开口，“好好睡吧，加里安……也许这是我们拥有的最后一段欢乐时光了吧……”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无声无息地关上门。
门后，原本醉入沉梦的精灵缓缓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刻着的繁复花纹，轻声叹息，再次闭上了眼。
……
西维亚一路小跑朝森林边缘奔去。由于国王欧瑞费尔带来战争将临的消息，最近林地王国周边的守卫都加强了不少，路上她看见了不少巡逻小队的身影，艾斯特斯都不在其中。她按照加里安的话沿着森林边际走了一大圈，都没有如愿找到艾斯特斯，小声喘着气停下来刚想歇息片刻，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去——
西维亚盯着眼前这颗高大的树木，枝叶繁密足够遮挡精灵纤细的身躯。她轻轻吸了口气，手脚并用爬上了这棵树，爬到足够的高度也没有停止，直到她来到树冠，这是整片森林里最接近天空的地方，视野足够开阔，足够深远，她看得也足够清晰——
“艾斯特斯——”她小声呼唤着，拂过的轻风将她的低语盘旋不休，“你在哪儿？艾斯特斯？——”
“什么事。”
一个平淡冷清的声音。
西维亚迅速回过头，她根本没有发现对方是何时来到这儿的，她一点声音都没听见，似乎他飘然落在树枝上毫无重量，没有发出丁点儿震动。
这个林地王国里颇为威望的卫队长，据说是最强大的西尔凡精灵，她的救命恩人，此刻正用一种非常平静，甚至近乎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她，面上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周身隐隐透出压迫感，宛如利剑等待出鞘。
西维亚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是在躲着我吗？你觉得我很吵闹吗？”
对方用宛如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她。
“好吧……”西维亚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非刻意躲着她，只不过的确寻常人很难发现他的行踪而已。她心里松了口气，笑容重新回归眼里，声音变得上扬起来，“我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守卫者？”
艾斯特斯目光凝住。他沉默了片刻，大概没想到她是来真的，而且特意来这里找到了他。
西维亚见他一副很想一走了之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模样，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还是留在了这里，默然打量自己半晌，态度依然冷淡——
“谁允许你这么问？”精灵面无表情，“是国王的命令，还是殿下的嘱咐？”
西维亚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都没有……等等别跑！——我不是想冒犯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想要成为你那样的守卫者。”
强大，无畏，坚定，锋利。拥有守护所爱的力量。
她知道守卫者只听从国王的吩咐，但最近国王忙于准备战争，她根本无缘得见对方一面。至于那个漂亮的精灵王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下意识地畏惧对方，即便远远碰见了她也有种想要将自己埋没在精灵群中的冲动。这种感觉来得很莫名——她一点也不害怕目光凌厉宛如刀割的艾斯特斯，却对那个漂亮到闪瞎眼的精灵有些避之不及。也许是因为他看上去太高傲耀眼，那种带着攻击性的美貌和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面对他的人都会觉得自己低到了泥土里去，他天生就具有凌驾众人的无上魅力。
虽然那张脸足够赏心悦目，但西维亚不太喜欢自己每次看到他都会脑子混沌一片反应迟钝的蠢样子，她敢保证这肯定会惹来对方一顿慢条斯理居高临下的讥笑。
所以她放弃了这两个选择，直接找到艾斯特斯——他是卫队长，拥有挑选并训练精灵成为守卫者的权力。而且他很少说话，才不会像那个王子殿下一样嘲讽得她满脸沮丧。
很快西维亚就为她的妄作判断而付出了代价——
艾斯特斯沉默地打量她许久，他倒是没露出其他精灵听到那句话时的质疑眼神，反而问出了一个预料之中的问题——
“为什么？”艾斯特斯语气平板，“想要成为守卫者？”
西维亚在他极具穿透性的目光中，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我听说马上就会爆发一场战争……我知道，在战争里无法倚靠别人来保护我自己，这种教训一次就够了——我想活下去，艾斯特斯……如果总有一天灾难避无可避，我会选择反抗，直到最后一刻。”
她很聪明，知道该如何说话才能打动人心。不过显然艾斯特斯并非寻常精灵，他在听完这番话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动容，而是依旧平淡至极的回答——
“想要保护自己，你可以从自愿教导你的精灵那里学会本领。”艾斯特斯意有所指，西维亚也从不认为对方会对她和加里安与辛诺德结交的事毫不知情，然而他的下一句话还是不免让她一愣，“——守卫者不是你可以利用的工具。”
千百年来，这一支森林里最精锐最强悍的队伍一直无声无息地存在并延续着，他们每一个都清晰地知晓自己古老而神圣的使命，他们自愿放弃了同伴们可以拥有的无拘无束闲散快意的生活，他们无一不接受了长久而艰苦的训练，经历过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磨难，甚至备受来自死亡无时无刻的威胁，而最终能够渡过这些考验的才能有资格成为一名守卫者，才有能力保护林地王国的领土不受来自他方的侵袭。
对于艾斯特斯而言，王国的安全是他一生必须承担的使命，而守卫者是他最初也是最终的归处，他将这种信仰和职责看得比一切都更重要，绝不会允许仅仅是一时兴起的念头侮辱了守卫者的尊严，不管对方是人类，还是一个精灵。
如果她的目的只是在将来的战争中保护自己，那么辛诺德完全可以帮她做到。即便她没有那个能力，出于对子民的爱护，国王和殿下都不会任由一个年幼的半精灵被人宰割，他们会尽力保护好所有未成年的后裔，即便代价是付出生命。
艾斯特斯话不多，一针见血。西维亚看着他许久，从他的眼神里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认为我的想法很自私，我也知道守卫者的责任不是轻易可以承担得起的，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我：我是个半精灵，我跑不快，跳不高，不够耳聪目敏，没有你们的射箭天赋，又活得不长——可是我也知道，艾斯特斯，你们有想保护的东西，森林，土地，你的国王和殿下，森林里的所有子民……而我——我也有。”
她抬起头，直视精灵平静的双眸，像是要看进他眼底里去。
“也许你们都觉得我鲁莽幼稚，我一定无法通过那些考验，可是不管最后是否成功了，我都会尽力去做，而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庆幸自己当初鲁莽且幼稚地坚持了这个决定——”
她在这里也会拥有朋友，家人，甚至爱人，而当她拥有的越多，失去的也会变得更多。她将在这里居住很久很久，而这里最终也会变成她的家，她的王国，她的归处，成为守卫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所有那些她爱着的生灵。
守我所爱，护我疆土。行于长夜，归于光明。
“你不必相信我的话是真是假，”西维亚回视他的目光，“你只需要告诉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给予她这个机会？
艾斯特斯静默片刻。
“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淡淡开口，垂下眼，看着西维亚脸上逐渐绽放的微笑，语气不变——
“在第一缕晨辉落入森林的一刻，将王国里最古老那颗树的新叶，亲手交给我。”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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