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夜的风歌》尽暮

4、风

　　风

　　风天森林，遥远南方的大森林。这里是风的故乡，风族的家。
　　森林的最深处，是那座苍苔布满的神殿。它没有天之神殿的晶莹，没有羽之族古堡的飘逸，也没有暗晶宫的神秘，它所拥有的，只是同这森林一样的宁静和安逸，家一样的味道。

　　在我还没有学会任何法术前，我都是由司掌祭祀的婆婆带大的。
　　在这座宁静且安逸的森林里，在古老且神圣的祭坛边，婆婆抱着我，给我讲很古老的故事和很长很长的祭奠文。她总是用很温暖的眼神看我，然后说：“萤，你是这座森林的孩子，是风的孩子。所以啊，你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幸福的。萤，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放弃啊，婆婆相信你哦……”

　　当我拉着王的手，走进风族王室城池的时候，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王封我为公主，他对我说：“萤，你看，你是风族的公主了哦，你有那么多的哥哥姐姐了，他们会和你一起玩的，你开心吗？”
　　我沉默着，不肯说话。我不需要人陪我玩，我只要和婆婆一起，我知道婆婆会疼我的，她会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会抱着我，轻声地叫我的名字，然后告诉我，我是她知道的，最好的孩子。

　　所以，在王室的城池里，我一直都不快乐。
　　而翔，风族年轻却强大的小皇子，总在我不开心的时候，递给我一朵淡蓝的索幽花，带我去王城的尽头，看那翱翔于青蓝色天际的幻鸿鸟。他总是笑着对我说：“萤，请让我来保护你。我会一直等，直到你愿意回家。”

　　我站在风族的神殿前伸出手，轻抚着殿上已模糊的封印，轻声吟诵：“风的契石，请为我解开这生命的封印，为我们的族人，打开重生之门。”
　　风从四周涌来，一下子灌满了我青色的幻术袍。
　　殿门无声地开启，我凝视着这座清春的神殿，大殿中挂满了蔓藤。银秋的风穿过回廊，所过之处，索幽满藤。
　　我走到大殿的中央，那里的地面早已破损。即使有封印的保护，也免不了被时间蒙上一层厚重的灰。然而魔法的痕迹却仍依稀可见。
　　我依循着记忆的碎片念诵咒文，四周的空气散发出一道道青色的光。青光散去后，我随着风一起消失了身影。

　　荧光在空气中散开去，浅青色的天空下，幽绿的森林静得好似幻象一般。偶尔有清风卷起漫天的花瓣，粉色和淡蓝交织在一起，索幽伤逝的季节。
　　这里就是风界了。
　　没有人能说清这个空间属于哪里，只知道它是有风契石——风族的守护石——存在的地方。这里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禁地了。只有在风契石召唤我们的时候，才允许风族的王、继承王位的皇子进入听取神旨。而进入这里的咒文只有司掌祭祀的神官知道。

　　我缓缓站起身子，魔法的余波尚未退去，我身边的空间仍有着些微的扭曲。
　　这个咒文也太强大了点。
　　难怪我在千年之后来到这里，地面上却仍残留着魔法的痕迹，难怪那时王的脸色会那么苍白，就连天之族攻到我们的宫殿下，王的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过。
　　我无奈地摇头，即使过了那么久，我都无法忘记。仇恨到底有多可怕，连千年的岁月都不足以消磨它。

　　青色的祭坛上空，风契石无声地旋转着，划出一道道青色的轨迹。
　　那青色的光芒散开去，化作点点荧光。

　　我俯下身，拾起一片粉色的花瓣。抬起头的时候，天空泛起一层透明的蓝。
　　我知道，那是哥哥的思念还残留在这个禁忌的森林里，连同他强烈的祈愿和婆婆长长的咒文一起，被刻在这片没有落雪的天空中，一遍遍呼唤着我的名字，一遍遍对我说，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我们的希望还存在于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他会给予我们的族人新的生命。

　　…………

　　“哥，这个是……”
　　“……是的，萤，这是毁灭的预言。”
　　“哥……”
　　“别怕，萤。我，一定不会让我的族人就此消失。”
　　“萤，那个孩子和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那个孩子，是风契石给予我们族人的，翼之星的风精灵。他将会唤醒我们族人沉睡的魂魄，代替我成为新的王。萤，拜托你找到他吧，他一定还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风契石会守护你们，守护我们的族人的。”
　　“哥，你要留下我一个人了吗？哥，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让我一个人的啊。”
　　“……萤，对不起。可我会等的，一直等……而且，你也并不是一个人哦。”
　　“小皇子，请不要再说了，萤一定会懂得的。”
　　“……我知道了，婆婆。请你开始吧，咒文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会在一旁祈愿的，这个，也能成为契约的一部分吧……”
　　“萤，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去完成这个契约吧。”
　　“哥……婆婆……”
　　“萤，我的好孩子，不要忘了，我们都在你身边。萤，你是森林的孩子，是风的孩子啊，你一定，会为我们带来幸福的。所以，别担心了。”
　　“要知道，萤，你是我们所有族人的骄傲……”

　　…………

　　“哥，是你的思念一直以来，默默地守护着我吗？”

　　天空化作幽幽的蓝，风扬起的落花似乎是染上了天空的颜色，泛着淡淡的蓝色。
　　我伸出手，四周的青光在空中晃了晃，化作青色的雾缠绕在风契石上。我唤起的风将索幽花的瓣羽全部扬起，铺满了天空。

　　“哥，我们用生命换来的契约，也该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