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夜的风歌》尽暮

3、星

　　星

　　我从树林间穿过，踏着破碎的落叶。
　　索幽放肆地开放，淡粉的花瓣在空中飞舞，夹着零落的碎叶。银秋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这个寂寞的季节，有着最清新的风和最明亮的星空。

　　幻鸿划破天穹，高声长鸣。

　　羽接过那个装满了我遥远记忆的球，青色的球立刻染上了浅浅的蓝色。
　　“向那座山一直走，翻过山就可以看见了，羽之族的城池。”我伸手整了整羽略显凌乱的衣襟，接着说，“我们还会再见的，羽，在此之前，请你耐心等待。”
　　“恩，那么说好了，你要来哦。”羽轻声地笑了，“我会乖乖等的。”
　　羽的笑容如同天之神殿破碎的幕云花，透明晶莹却又令人心疼。而我只是静静地看他，不再说话。

　　目送羽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浓雾中，我轻声询问身旁的清风：“哥，你会高兴吗？就快完成了啊，我们的契约。”
　　“……萤，对不起。不过我会一直等的，直到你回家。所以，请你安心地去做吧……”

　　我来到湖边的时候，枫正坐在碎木铺成的桥上。她的双手捧着一个浅红色的球，脚下的湖水不安分地荡开去。
　　“殿下，您真的要离开我们吗？”枫转过头来看我，“殿下还会记得我吗？”停了停又说，“殿下，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走到枫身边，伸出手抚摸她短短乱乱的头发，说，“怎么会呢，不会的啊。我会在枫的身边，一直都会的。你不是我的神官么，枫，我们说好的啊。”
　　枫就像是个孩子得到了大人的承诺，开心地笑了：“我们说好的哦，殿下。枫会一直在殿下身边，殿下需要的时候，请记得呼唤我。”
　　我轻轻地笑了，说：“好，一定。”

　　…………

　　“我……已经没有族人了……我的族人虽然是属于侍奉黑暗的一族的，可拥有强大力量的我们并不是喜好战争的啊……我不明白天之族为什么要毁灭我们。可我知道，我的族人都是因为不愿伤害别人才会被杀害的。所以，我决定了，如果拥有感情就会不忍下手的话，我宁可不要感情。我……希望成为黑暗族，完全的黑暗族。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忘记仇恨。”
　　“那个，殿下……其实啊，只要是殿下说的话，我都相信。”
　　“……所以，请您放心地去做吧，如果是殿下的话，就一定，没问题的。”

　　…………

　　“或许，殿下您说得对，拥有感情是痛苦的，但同时，也是很幸福的事。在这个满是落雪的世界里，有什么被我们遗忘了。我在抛弃了感情的时候，也和很多人一样，忘记了那些明亮温暖的东西的存在了。但是殿下，您却那么肯定地告诉我，我是幸福的。因为在这世界上有人爱我，我的母亲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不停地呼喊着我的名字，她的魂附在那个浅红色的球上，一直一直，守护着我……殿下，谢谢您告诉我那些幸福。”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正站在塔楼的顶端。
　　星辰在我的星杖划出的轨迹上不断变化着光泽和形状。我放下星杖，飘散在空中的精魂突然裂开来，散落在我的脚边。

　　风将我淡粉的发丝吹散，我笑着转过身，轻声问：“王，你来了吗？”
　　幼小的身影裹着长长的黑色长袍从夜幕里走出来，小声地惊叹：“尘，这就是你的星象？真的好美。”
　　我轻笑着说：“王，你还是像个小孩似的，总也长不大。请不要忘记了，你可是黑暗族的王呢。”
　　王的目光突然的黯淡下去，说：“可是，我并不想长大的……我总是活在黑暗里，见不到阳光，也不懂得希望。如果长大的话，就连闹脾气的权利也会没有的呢。”

　　星光落在王身上，却无法投下光影。王的长袍比黑夜更加漆黑，任何光芒都无法照亮。

　　我沉默了一会，回答说：“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所能决定或改变的。但是，生命，就只有这一次，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生命，我们都应该好好地珍惜，不是吗？王，你和枫，都是黑暗而寒冷的生命，或许并不懂得希望和梦想。但是，只要你们相信，在这世界上不是只有战争、毁灭和生命的轮回，还存在着那些明亮而温暖的东西，就一定能快乐、幸福地活下去的。如果那样的话，就什么遗憾也不会有了。”
　　“所以，尘，你才会想要努力地活下去么……”王仰起头，淡淡地说。

　　星光落入王深黑的眼眸中，竟也映出了点点光影。

　　“尘，谢谢你。和你一起的千年里，我感到非常快乐。”
　　“……我也一样……王，请你代我照顾枫。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像孩子一样快乐，永远都是。”
　　“我知道的，尘。只是，你还会是我的神官吗？”王抬起头来看我，深黑色的眼眸散着淡淡的幽蓝。
　　“会的啊，”我浅浅地笑了，“如果王愿意的话，永远都会。”

　　…………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永暗神官。雪尘是你在黑暗族里的名字吧，我，叫你尘可以吗？”
　　“我知道，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幻星师，是我最好的神官……即使不是永远。”
　　“所以，尘，我相信你呢。”
　　“为什么逃避呢？有什么事，只要勇敢地面对就好了嘛。”
　　“那么，这次也拜托了哦。”
　　“尘，你会是我最好的神官……一定会的……”

　　…………

　　“我会记得的，那些有你在的日子。所以，也请你不要忘记。尘，我也能够看见吗，你那如风一般的透明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