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同人）白梅障》江咩月月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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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溟沧已经在玄门之首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
　　那时候溟沧掌门还是秦清纲，这位溟沧史上最富争议的掌门，却处于九洲溟沧最好的时代。
　　上代渡真殿主产生的风波已经过去数百年，玉霄退守南涯，少清受挫于中柱洲，而距离溟沧那场前所未有的内乱还有近千年。
　　双剑一现九州寒，浮游宫中十二真。
　　溟沧的盛世已经延续太久，就像一场盛大的花事开到极点，如今在烈火烹油繁花铺锦中透出几分萧索的意味。
　　正如这漫山遍野开得极盛的白梅。
　　或许是在仙家玄冥中沉浸得太久，不知何时起秦清纲喜欢化为凡人在俗世小驻。身为养子兼最小弟子的秦墨白偶尔被叫去随侍。有那么一次，秦墨白带去了新收的小徒弟孙至言。

　　“师弟一语不发，可是不喜这白梅盛景？”
　　秦清纲生得极好，天资与风采素来高出旁人一筹。当他望着一个人笑的时候，任谁也无法认真生气。
　　这般风神高迈门下各弟子中只有晏长生传得六七分，余者竟是无一人相似。
　　卓御冥的声音清朗飘渺，仿佛天外羽客。
　　“戚氏今日转生了。”
　　秦清纲略略一怔，放下酒杯叹道：“戚氏兵解时我闭关正到要紧时，幸有师弟亲至，送她一程，为兄这里谢过。”
　　卓御冥坦然受礼：“师兄是我溟沧一门安危所系，自然当以大道为先。御冥不过为师兄分忧。”
　　秦清纲正色道：“我虽为丹玉娶戚氏，数百年来道侣之礼未有半分怠慢。她进门后溟沧与天下玄门、魔门及妖族争斗，平都教为我门中灵机周转一事助力甚多，若非师弟，此事难免有所缺憾。”
　　至于转世之后那便是另外一个人，上一世的道侣缘法尽数散去。两人自然不认为不再提起有何不妥。
　　卓御冥沉默片刻，执玉壶将秦清纲面前酒杯斟满，轻声道：“师兄诸事劳心，恐于仙途不利。”
　　秦清纲微微一笑，白梅花瓣簌簌落下，在沾得他身之前被风带去远方。
　　“此生我之仙途止于九州，利与不利又有何妨。”
　　他接过掌门之位时便应允了前代掌门常驻此世，与万物共生发、同衰竭，成为溟沧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然后在数千年后亦如前代掌门一般独自湮灭。
　　修道人言出法随，允诺既出，若不践诺则道心难以完满。
　　卓御冥放下白玉壶，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声音亦起了些许波澜，使他听上去终于像是这个世间的人了。
　　“师兄为溟沧困守九州，此为大义。卓御冥愿……”
　　秦清纲不待他说完，长袖一拂：“若论心无旁骛，一往直前，我向来是比不上御冥的。御冥天资颖异，素来为门中所重，待大势已成，舍你其谁？况且……为兄以为，唯有师弟这般的人物方最衬那飞仙之姿。”
　　卓御冥沉默片刻，低声道：“师兄又拿我说笑。”
　　秦清纲含笑看着他，眉眼间说不尽的风流：“御冥性子如此认真，我怎敢拿你说笑？他日御冥飞升上界面见祖师，道一声秦某不负先辈所托，我便心满意足……”
　　“掌门师兄！”
　　秦清纲放声大笑，化作一道清光遁去。
　　卓御冥却拿起原本秦清纲面前的玉杯把玩，久久不语，末了自言自语般道：“便是与师兄一道常驻此世，又有何妨？”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亦化为清光遁去。

　　那日孙至言跟师尊拜见掌门与长老，认出卓御冥乃是当日从妖兽口中救下故乡的剑仙，心中满是激动欢喜。后来秦墨白领命去办事，他因为伶俐可爱，讨了师祖欢心，下赐见面礼和果子后又允许他留下玩耍。他一边在附近林中玩耍一边偷偷瞥卓御冥，玩倦了又在梅树下睡了一觉，不想醒来看到了那样一幕。
　　孙至言比同龄人早慧许多，出生的家族也算是家学渊源，早早给他开了蒙。
　　有一类人天生对他人的美与浓烈的情感敏感，对世间许多事物自有观点，即便幼时也不例外。孙至言想着见到的那一幕，只觉得其中自有一段痴意，满心念着这便是那么多戏文中反复唱诵的那种情感罢，竟是自己也跟着痴了。
　　他这般在白梅林中呆呆出神，花瓣落了满头满身也未察觉。

　　孙至言醒来时天色渐已欲晓。屋内无人，窗外有隐约箫声传来。
　　一朵残花从发间落下，不是梅花而是藤花。
　　孙至言拈起那朵藤花，在指尖转了两圈，下地推开屋门。院内青竹下，宁冲玄倚在太湖石畔吹奏一管玉箫。他出来时宁冲玄正好吹完最后一个长长的尾音，幽深的凤眼朝他望过来。
　　两人在熹微的晨光中静默相望。
　　孙至言想到掌门赐下的酒和昨晚的梦，突然觉得身为师尊，他必须做点什么。
　　“冲玄，”孙至言径直走到宁冲玄面前，抓住他的手，“为师知道你的心意。”
　　宁冲玄神情未动，却紧紧反握住他的手。
　　看着宁冲玄的脸，孙至言突然觉得接下去的话有些难以开口，然而孙真人一贯信奉“不要怂，就是干”和“干了之后洪水滔天权当游泳”，所以他深吸一口气，豪气干云地道：
　　“冲玄不必烦恼，为师帮你把云天抢过来！”
　　“……”

　　“冲玄最近愈发古怪了……”
　　孙至言漂浮在上极殿百丈照壁前，用手指头戳赢妫的倒影。大鲲愤怒地朝他吐出一长串泡泡，又被他精准戳中鱼眼。
　　路过的童儿与修士仿佛见到鬼，全部远远绕开这块地方。
　　“话还没说完，突然要回去闭关……他不会是害羞吧？”
　　突然下方一阵灵机涌动，一道炎炎炫烟往昼空殿方向投去。孙至言高兴地跳起，直奔那火焰而去。
　　这时，齐云天和吕钧阳从远处一处殿宇内出来，一人宽袍广袖，势如渊渟岳立，一人素袍缓带，有出尘高鹤之姿，两人隔着几步距离，一前一后转过门廊。
　　孙至言目送两人身影消失，略一犹豫，还是选择加速去堵杜云瞻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