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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诈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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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至言跟随那少年道人一路分花拂柳,来到山腹一处精舍。坐定后,有两只肥肥的白兔上来奉茶。
少年道人道:“如白真人所见,此处小界胎元海中存有无数异兽,受法阵禁制,原本相安无事。数千年前一头妖兽突然开了灵智,也不知得了什么邪术,竟是不断吞噬界中灵机和生物血肉壮大己身。我与之斗了十数次,起先那妖兽仰仗妖法每每逃过追杀,后来居然反败为胜,如今它几已修成天妖之身,我不是它对手,连阵眼符诏都被它夺取,只得躲在此处养伤。”
孙至言道:“这却是难办。我和徒弟奉命来取某宝材,如今宝材未见,徒弟也不知下落,却如何是好?”
少年道人听到宝材名字微微一怔,随即道:“这阵中迷宫无数,且时时变动,失却阵眼符诏连我也寸步难行。令高徒想必是被那妖兽所困。那宝材下落我也知道,乃是在主殿的库房内。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夺回阵眼符诏,方可寻人觅宝。只是符诏被那妖兽严密看管,凭你我两人只怕艰险异常。”
孙至言笑道:“不瞒前辈,运筹帷幄不是白某所长,打群架抢东西却自小是一把好手,还望前辈赐教!”
少年道人见他心意已定,叹道:“你随我来。”
两人在山林中穿梭,来到一处高崖下。草木掩映中有一方玉石洁白如牛乳。
少年道人道:“那天妖欺我没有肉身,将符诏藏在密道中一面镜子里。镜子是小界中一等一的法宝,须得以肉身开启、心魂返照入内才可探查符诏下落。镜子四周有多只妖兽看守,甚是危险。”说着担忧地看孙至言。少年道人雍容风雅,与之交谈如沐春风,如今美人露出忧虑之色,显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了。
孙至言笑着在他手上拍了几下,道:“总要一试,何况这也是为美人前辈分忧。”
少年道士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开了阵法。
山崖后显出一条狭长的通道,两侧山壁上点着鲸脂,阴风从黑黝黝的洞口吹出,间隔有妖兽嘶吼,不知通往何方。孙至言笑道:“可要跟紧了。”牵了少年道士的手往里走去。
往前走了数米,果然有一群妖兽袭来。孙至言身上飞出朵朵玉云,须臾笼罩通路。那些妖兽被玉云卷入,立刻昏迷。这是溟沧正统十二神通里的“幻真云玉烟”。然后又引来水流一冲,重新露出道路。
如此往前,袭击的妖兽数量越来越多,修为也越来越高。后续来的妖兽也渐通人性,懂得迂回袭击,甚至有些自带防迷天赋。孙至言始终没有用出雷法,不管来多少都是玉云一卷,水流一冲。如是往复,渐渐露出左支右绌之态。
堪堪到了迷宫深处,就见一处宽敞大厅中央悬着一面巨大镜子,如朗月明星般放出柔和光芒,笼罩整个大厅。一望而知是宝物。大厅中聚着数不清的妖兽,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似是用那镜中光华吐纳修炼。
孙至言朝少年道人使个眼色,后者会意,拿出一道符诏朝那镜中扔去。镜面登时如水波般漾开,几息后光华敛去,镜子从空中降下,落在下方紫檀座上。于此同时,孙至言招来漫天水流,又有朵朵玉云融入水中,瞬间席卷大厅。然而这厅中的妖兽与之前不同,大部分被水流和玉云击中并未晕厥,反而怒吼着扑上来。孙至言冷笑一声,祭出一个灯形法宝。然而那法宝只在空中转了一圈,立即暗淡下去,重新落回他手中。
少年道人惊道:“这妖兽竟然开了镜上禁制,白真人,大厅之内法宝灵机会被镜子吸走,无法使用。”孙至言皱眉又扔出一把雷符,顿时雷霆滚滚,紫电流窜,许多妖兽被劈成焦炭。然而厅中妖兽数量太多,雷符有限,眼看难以遏制扑上来的妖兽。
少年道人叹息一声,道:“白真人,我若燃烧真灵,可阻挡妖兽一刻。就请真人速速拿到阵眼符诏。”
孙至言露出不舍之意,还是点了点头。
少年道人朝他行礼,然后身上发出耀眼白光,白光形成屏障,硬是阻住四方妖兽扑击之势。他身上的灵机肉眼可见衰弱下去。
少年道人喝道:“还请真人动手!”
孙至言觉得自己手心都攥出了汗,握紧拳头又松开,深深吸一口气,忽然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在少年道人臀上。少年道人惊呼一声,跌入妖兽群,那身影随即被妖兽潮水般淹没。与此同时,孙至言身形暴起,扑到镜子旁,长袖一裹就将那镜子卷入怀中,然后整个人消失不见。
孙至言连连用了几种遁法,遁出不知几千里,来到一处山间平坦之地。他扫视四周,从袖中拿出一物塞在地面一块岩石下。刚刚做完这一切,周围灵机顿时改变,浓厚如山岳的威压从上方盖了下来。
只听半空有人喝道:“秦墨白教的好徒弟!”
那少年道人出现在半空,似笑非笑看着他。人还是那个人,但周身气势简直换了个人似的,哪里还有半分病弱憔悴的样子,简直威重如山,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孙至言撇了撇嘴,心知今天不能善了。
少年道人开口问道:“你何时看出破绽?”
孙至言“哼”了一声,道:“你衣上的熏香。你说数千年前奉命在此,小界又重未开启,然而那香是千余年前才做出来献给我恩师的,因原料难得,成品极为有限。制香的就是本……本道士我!”他原本想用“本真人”或者“本了不起的真人”,话到嘴边又换了,未免气势差了一大截。同时在心中补上一句:从小恩师他老人家坑我时也用的这副温柔和悦的样子,恩师坑了就坑了,你却不行!
少年道士笑道:“我听说墨白的小徒弟惯在闺阁杂学上用心,原来传言不假。嗯,想来你也猜出我是谁了……”衣袖一振,喝道:“还不下跪参拜!”
孙至言果真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然后跳起来指着少年道人,龇出一口白牙:“你身为师祖却来做戏坑我,好生不要脸!”
这少年道人居然是前任掌门秦清纲的一点神念,从言语看还是飞升前不久才分出的。
孙至言虽然见过秦清纲数次,但由于修为境界差得太远,回忆中总是面目模糊的样子。
孙至言暗忖:眼前这个虽是师祖神念,但怎么看都不太对头,幸好大家修为都只有金丹。一边伸出手:“见面礼可免,快把徒弟还我!”
那神念奇道:“你能教出那样的徒弟?不像,我看应是霜儿或者卓师弟门下吧?”
孙至言好气啊,又听神念说:“若无意外,他此时当是安全。你方才要是乖乖听话取了阵眼符咒,现在大约早已见到他。”
孙至言连连摇头:“我又不傻。”师祖神念大费周章来坑他,要做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神念道:“你既然不愿,我也不强迫你。你也不用走了,留下来陪我老人家吧。”伸手向他抓来。
孙至言手中蓄劲已久的雷光登时发出。霹雳声响,神念全身蓝色电弧乱窜,仍是意态悠闲地品评道:“雷法不错,可惜还差点火候。”说着又上前一步。
孙至言又发出几道雷光,皆中目标。那神念浑然未觉,几息之间已到面前,笑吟吟道:“还有何本事,尽数使出罢。”
孙至言咬牙:“你这般以大欺小,真不要脸!”
神念“嗯”了一声,问:“还有吗?”
孙至言又骂道:“掌门恩师不会放过你的!”
神念微微一顿,道:“终究是墨白当了掌门?长生和革章呢?”
孙至言道:“都死啦。”想到晏长生,脸上现出悲戚神色。
神念道:“大道之途,行之惟艰,死了便死了罢。你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师祖爷爷不会太为难你的。”
孙至言千钧一发猫腰躲过那一抓,头上金冠被削,长发散了下来。他数百年没有这般狼狈,口里嚷嚷:“我徒弟是卓真人唯一剑道传人,飞升的卓真人也不会放过你!”
那神念闻言一怔,问:“御冥飞升了?什么时候?”
孙至言一边向后退去一边飞快地胡说八道:“去年的事。卓真人娶了少清年轻美貌的剑修,恩爱无比,道侣转生后才飞升的。”又补充道:“喜糖还是沈柏霜散的!”
神念果然有片刻分神,孙至言等的就是这一刻,猛然和身往他怀里撞去。他这一撞几乎用上吃奶的力气,那神念被他撞得趔趄,又被他狠命补上一脚,正好踩在那块石头上。先前布置下的阵法突然发动,地下涌出一条光河,瞬间把神念吞没。
孙至言笑嘻嘻道:“师祖慢走!”手上片刻不停地撕开传送符,转眼回到十二墨蛟车中。
“我踹了师祖的屁股!”孙至言心中砰砰直跳,“还是两次!”定了定神跟自己说:“只要我不说,掌门师尊断不能知道。嗯,早知道应该多踹几下。”又念道:“卓真人在上,弟子并非故意辱你清誉,恕罪恕罪……”
他正自个嘟嘟囔囔,背后忽有人道:“师尊?”孙至言猛然转身,背后一名青衣剑修眼神柔和地望着他,不是宁冲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