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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情意难平 ...

  •   欧阳谨见他这样说,便也没有多话,这事情分外敏感,多说一句也许都是祸事,不如缄默。
      齐王却想起了什么,问他道:“你真的遇到了杨意卿?”
      欧阳谨低了低头:“是。当时他的样子十分慌乱,我瞧着他不得要领,便提出分头去找。”
      齐王低头不语,欧阳谨知道他疑心未去,也不多话,齐王默了一会,抬起头来才说了一个“你”字,门口一个内侍急急地跑了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回禀殿下,苏小姐醒了。”
      齐王一下子站了起来,欧阳谨也跟着站了起来,齐王对他道:“你也累了,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夕月。”
      欧阳谨近年见齐王越发隐忍,事事低调,尤其在京城,不管是面圣还是出外应酬,话都少得可怜,行事一味求稳,早已没了年轻人的样子,知道他是因为军功赫赫,又手握大权,在皇帝面前愈感如履薄冰。今天这一天为了苏夕月却数次破了例,心下知道这美人计是成功了一大半,如今夕月受了伤,又是许久不能劳顿,原本齐王想送她走,想来也是怕日久情更深,如今虽然夕月吃了苦头,好歹是留了下来,假以时日,依夕月那般的容颜人品,慧黠聪颖,齐王必然情根深种。
      这对他来说本是好事。
      可他心里总不知为何透出一股薄薄的惆怅。当日秦王要行这美人计,他本是有意促成,今日见夕月这样以身犯险,他却实实有些莫名的意难平。
      但他是欧阳谨,这些微小事,自然不会影响他的行为,他向齐王拱了拱手:“总算苏小姐否极泰来,都是殿下福泽深厚,苏小姐得殿下庇佑,自然后福不尽。”
      齐王淡淡笑了笑:“若非你今日赶去相救,她哪里还有命在?”
      欧阳谨闻言心中一凛,今日他抱着夕月下车到底让齐王心里有了疙瘩。于是忙道:“当时情况紧急,我行为冒失,唐突了苏小姐,还请殿下替我在苏小姐面前解释一二。”
      齐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这个人,几时变得这么多心。你那是救她的命,哪里还有空去顾什么男女大防?她要是介意这个,我也不依她!”说着向外走去,口中随意地道:“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欧阳谨应景地微笑着,那笑却离心远得很。看着齐王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蔼蔼夜色中,他低下头去,理了理衣襟,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
      齐王很快回到了玉墀阁,院子里灯火通明,仆从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见他回来,都矮了身子行礼,他随意挥了挥手,快步走进了里屋。
      转过屏风,只见夕月趴在床上,明栩瑶正蹲在床前用银匙喂她喝水。猛地见他闯了进来,吓得夕月一口水呛住,不停咳嗽,这一下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又是咳又是泪,额头上不停冒出冷汗来,脸色越发苍白,明栩瑶见状大急,回头看向齐王道:“二哥!你进来之前就不能说一声?!”
      齐王被她这一喝斥有些啼笑皆非,这是他的卧室,他进来还要提前通报么?可是看看夕月花容失色的可怜模样,心里又不由一软,走过去想抚她的背替她顺气,又怕碰到她的伤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僵在那里,只知道问:“要不要紧?你觉得怎样?”
      夕月使劲忍住咳,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声音低低的:“不,不碍事……”
      齐王就越发不忍心。乌油油的青丝拂在她的颊畔,更显得她脸色苍白,可这苍白病弱中竟还透出一种病恹恹的秀气。从前他陪母亲看戏文,有一本《浣纱记》,讲西子捧心美得很,他那时候十分不以为然,以为一个病人发病,面目狰狞的,有什么可称得上美?如今却好像明白了吴王为什么这么迷西施——只要你喜欢她,她做什么都是美的。
      他看了看明栩瑶道:“盛大夫呢?你怎么又跑来了?不是让你回去歇息?”
      明栩瑶嘟着嘴道:“盛大夫刚瞧过了,说没什么问题,我就让他下去了。我是想看着夕月醒了再去休息。”
      齐王老实不客气地赶人:“现在看到了,你该去歇息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明栩瑶今天看着齐王对夕月的态度,知道此刻他定是有话要对夕月说,自己确实不该在这里讨人嫌。只得站起了身,将手中的茶碗和小银匙交到齐王手里:“是,我这就走!你喂她吧!”
      说着又看向夕月:“你好好休息,明儿我来看你。”
      屋内有两个丫鬟侍立在门口,明栩瑶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指挥她们:“你,去给我点灯,你扶着我走。”将两人都支了出去,顿时屋内只剩下齐王和夕月二人。
      夕月还在轻轻咳嗽,齐王看了看手中的茶碗,问道:“还要喝吗?”
      夕月忙道:“不喝了。怎敢劳殿下亲自动手?”
      齐王微笑道:“我愿意的,什么要紧?”
      夕月被这句话一噎,脸上就泛起一丝红来。齐王将手中茶碗放下,坐到脚踏上,跟夕月面对面。
      夕月抿了抿嘴,喃喃地道:“他们说……这是殿下的卧室……我想着,明儿还是让他们把我送回晴枫苑去……在这里……到底不成体统……”
      齐王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不成体统的?我的卧室,我让你睡在这里,谁能说什么?你只管安心住在这里,有我呢。”
      夕月听他这样说,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一时也没了话。
      齐王见她闷闷地,不由关切地问道:“是不是疼得厉害?”
      夕月说了这一会话,精神有些不济,声音轻轻地道:“有一点……”
      齐王心头的一潭静水被她软绵绵的姿态撩拨得涟漪泛泛,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今天看着子恪把你从马车上抱下来,我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
      夕月一愣,没想到从他口中听到这绵绵情话,怔怔地看向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王看着她一双明眸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由道:“你的胆子也忒大了,当时的情形,我听着瑶瑶说出来都后怕,若那刀子再偏一寸,你的小命儿就没了!你怎么就敢去挡刀子?!”说到最后,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夕月讷讷地道:“我当时只是怕……如果公主出了事,你的麻烦就大了……所以……想也没想就……”
      齐王将她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点了点她的鼻子,温声道:“虽说你这一来替我解了围,可我并不高兴!我在战场上冲杀了这些年,从来都没有像看到你躺在这里生死不知的时候那样惊慌过……夕月,幸而你活着!”瞧着她眼神有些迷糊惺忪,便轻声道:“大夫说你需要休息,你要是累了,就睡吧。”
      夕月背后一直火辣辣地疼着,如今强撑着说了这么一会子话,早已疲惫不堪,只觉得沉沉地倦意四围合拢,将她困在当中,越束越紧。失去意识前她挣扎着说了最后一句,便如掉进了靡靡的黑暗之中,昏睡了过去。
      齐王坐得近,隐约听见她说:“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齐王默默地坐了半刻钟。过了一会,也不喊下人服侍,自己去净房梳洗完了,就在临窗的炕上歇了。外面一院子下人见屋里的灯竟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熄了,都面面相觑,管事的内监见状,悄悄地打发众人散了,只留下自己和两个丫鬟在门口值夜。
      齐王睡觉警觉,半夜里听到一阵断断续续地低语声,他猛地坐了起来,双眼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才发现说话的是趴在架子床上的夕月,他喊了一声:“夕月?”
      像是应答一般,一阵轻轻的哭声响了起来,齐王心里一惊,忙掀被子下了炕,喊人掌了灯,自己赶到床边问道:“夕月?怎么了?”
      内监点了灯进来,齐王接了向夕月一照,只见她双目紧闭,却犹在呜呜地低泣,他松了一口气,拉了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柔声唤道:“夕月,醒醒。”
      可夕月不仅没有醒,还在哭着,嘴里还喃喃地说着话,齐王皱了皱眉头,去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他忙转头去吩咐内监:“去请盛大夫过来!”
      说着自己就要起身去披衣裳,谁知刚起身,却发现手被夕月握得紧紧的,他只得在床边脚踏上坐下,抚了抚她的发,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柔声唤她的名字。
      许是真的听见了他的声音,夕月迷迷糊糊地说了一个“疼!”
      齐王眉头就皱得紧紧的,回头责问道:“盛大夫怎么还没来?”
      内监忙去催,很快盛磊就来了,欲要诊脉,奈何夕月抓着齐王的手就是不松,齐王怕硬掰弄疼了她,便让盛磊就这样诊。
      于是就这样三个人的手搭在一起诊了脉,盛磊坐在床边的锦凳上,看着坐在脚踏上的齐王,只觉得头上汗直冒,仔细诊完了脉,忙站起来对齐王道:“并无大碍,小人这就去写方子,煎了药先吃两剂,明日晌午我再来诊脉,换方子。”
      齐王追问道:“真的不妨事?她刚才喊疼!”
      盛磊有些尴尬:“疼也是正常的……”
      齐王一怔,想想他所言不虚,便让内监送了盛磊出去,照方子抓药。
      齐王看着被夕月握得紧紧的手,叹了一口气。
      夕月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剪水双瞳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齐王,挣扎着想爬起来,口中胡乱说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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