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4、齐王之怒 ...
-
剪开衣裳的同时,齐王发现应该是欧阳谨细心地将夕月的衣裳捻着,所以衣服才没有被血黏在伤处,剪开衣服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伤口处的衣物去除了,血肉淋漓的伤口暴露了出来。
因为那歹徒刺中夕月之后马上又将匕首拔出,所以伤口更是深得让人胆寒。白玉雕刻而成一样的优美脊背上,横亘着一道血肉外翻的伤口,鲜血仍在不停地渗出来,屋子里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明栩瑶看了那伤口一眼,忙闭上了眼睛,努力咽了一口唾沫,刻意忽略周遭浮动的血腥味,念了一句佛。
齐王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只觉得心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门口传来内侍的通传声,有大夫来了。
齐王收拾心情,肃了肃衣冠,转身走了出去,将医生让进了屋,自己则避到了书房。
他坐在那里,捡起一本折子来读。耳朵却分外灵敏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大夫们嗡嗡的议论声,丫鬟们提着水壶倒水的声音,刻意压低了的脚步声,林林总总在他脑海里回荡,一本折子读了半个时辰,还没有看到皇帝的朱批,他对自己这样心不在焉很生气,盯着折子看了半天,红字跃入了眼帘,却丝毫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
正在跟自己较劲,那边忽然传来明栩瑶一声惊呼,齐王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折子扔在桌上就撩起帘子走了过去。
见他走了出来,大夫们纷纷站起来行礼,他心里烦着,随意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了?”
几个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说话,齐王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太妙,心更是往下落了几分。也懒得再理这几个人,便要往卧室里走,忽然一个人跑了出来,俩人差点撞个满怀,齐王正恼火,来人头一抬,忙向他行礼:“殿下!”
齐王抬眼见是盛磊,倒不好发火了,只得问道:“情况如何?”
盛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伤口太深,血有些难止,小人已给苏——苏公子用了药,只是止血还是宁州那边的秘药最管用,我正要去寻欧阳大人,不知他可有带着。”
齐王见总算有个能说事的人了,也消了点气,对盛磊道:“我去吧,你在这里看着她。”盛磊应了,齐王想想又道:“公主怎么回事?我刚才仿佛听到她喊了一声。”
盛磊忙道:“是苏公子,刚才疼得醒了过来,动了一下,公主吓了一跳。”
“她醒了?”齐王正要出去,闻言又转回来关切地问道。
盛磊擦了擦头上的汗:“是——疼醒了,后来因给她上药——又疼晕过去了……”
齐王叹了口气,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盛磊愣了愣,忙又转身进屋去了。
欧阳谨等人不好一直等在内宅门口,便都移到外书房去了。内侍来倒了茶,也没有人喝。不一会杨九如也回来了,几个副将见他负了伤,忙招了人来替他包扎,欧阳谨一直安安稳稳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折腾。
等终于包扎好了,倒是杨九如先跟他打了招呼:“欧阳大人,今日多亏大人赶到,不然真是要酿成大祸了!”
欧阳谨淡淡地道:“如今这个情形,还不算大祸么?”
旁边几人见欧阳谨一点面子不给,倒觉得尴尬起来,都噤若寒蝉地走到一边不则声。
杨九如只得强笑了一声道:“所幸公主殿下无事,已是万幸。”
欧阳谨有心再刺他两句,却又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太多,便垂了眸子不再说话。
屋子里气氛低沉,几个人都不开口,忽然门外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到底怎么回事?公主怎么样了?”
众人一齐看去,只见蒋艨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好好儿的怎么有人行刺公主?公主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欧阳谨看看蒋艨,又看看杨九如,不发一言,蒋艨见状便拿眼看向杨九如:“意卿兄,到底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可是公主……受了伤?”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有了三分惊怒。
杨九如尴尬地看了欧阳谨一眼,硬着头皮道:“蒋大人莫慌!公主无恙……只是苏公子……受了点伤……”
话音未落,欧阳谨冷笑了一声,杨九如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可是蒋艨呆了一呆,瞬间怒道:“苏公子怎么受了伤?不是说刺客行刺的是公主吗?苏公子为何会受伤?!——他如今伤势如何?”
杨九如干笑着道:“如今正在内宅,大夫赶着去瞧了——至于具体伤势如何……这个……在下也不太清楚……”
蒋艨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意卿兄,当时我姐夫可是让你去接苏公子回来的,何至于她受了什么样的伤,你竟毫不知情?”说着看了看欧阳谨,这才大吃一惊地发现欧阳谨浑身是血:“子恪,你也受伤了?”
欧阳谨摆摆手:“是苏公子的血。”
蒋艨愣在原地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飘:“这么多血……她……她到底……”
“她还活着呢,别一副死了人的样子。”齐王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几个人都立刻站了起来,朝门口望去。
齐王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可是刚才那句话出口,众人也掂量出了点意思来,知道他心情不好,个个都不敢说话。
齐王走进来也不多说,直直向欧阳谨望去:“可曾带着你家里制的紫草凝血膏?”
欧阳谨点头:“有,已经吩咐了人送来。”
齐王点点头:“速去取来。”
欧阳谨见他这样说,不敢耽搁,脚不沾尘地走了。
齐王这才回头看了蒋艨一眼,目光冷冷清清的,蒋艨却觉得背上冷汗都出来了。好在到底没有说什么,又看向杨九如,口气比目光更冷:“我让你去找她,怎么你到的比子恪还迟?”
杨九如从看见齐王进门时候的脸色时就知道今天自己这个祸闯的得不偿失,可是事情都闹到了这一步,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吃,只得硬着头皮道:“上九街人多,我和带路的影卫走散了,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齐王挑了眉看了看他,嘴角微微勾了勾,杨九如心里暗暗喊了一声糟,他跟在齐王身边也几年了,现在这副表情分明就是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他不问,杨九如又不敢再解释,否则越描越黑,更是凶险。
齐王倒没再说什么,只回头看着蒋艨道:“过两日,你护送公主回京。”
蒋艨来了不过这短短几息,重磅消息接二连三地袭来,他到底有些受不住,声音不由含了几分怨怼:“为什么?!”
齐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让你护送公主,难道还委屈了你?我不是在跟你打商量!”
他说话口气清清淡淡,但他常年坐镇边境,除了天潢贵胄的贵气,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平日他和和气气的还不大明显,如今语气肃然,寻常人压根违逆不了,反抗不得。此时他心情不虞,说话时不自觉就带了几分威势,蒋艨本就怕他,如今见他这个气势,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只得颓然地低了头。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僵局,人人都不自在起来,唯独齐王丝毫不为所动,叫了身边的侍卫统领过来吩咐:“公主身边服侍的几个内侍,全部拖出去打死,除了眼下在玉墀阁服侍的,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去观刑。”
那侍卫统领听了忙道:“是。”正在庆幸没有处置跟着夕月出去的四个侍卫,就听齐王又道:“跟着苏小姐出去的四个侍卫,每人杖责五十,从此后不得进府,只许服贱役。”
几个参将听他说“苏小姐”,知道的默不作声,不知道的都瞪大了眼睛。
那侍卫统领的脸色发白,咬了咬牙道:“是。”
正待退出去,杨九如却喊了一声:“慢着。”
齐王如隼一般的目光瞬间扫到他脸上,他只觉得有些脊背生寒,却仍旧从容地道:“殿下,如今苏小姐生死未卜,这样杀伐只怕有损阴鸷。为苏小姐的福泽计,是不是先留着这些奴才的命,待苏小姐醒了再做决断吧?”
齐王眸子一垂,俊容上一片冰雪寒意,却没有反驳,只道:“嗯。”
侍卫统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忙衔命而去。
不一刻,欧阳谨取了药来,齐王拿了药就返身往内院大步走去,蒋艨不自觉地就想跟着他走,被欧阳谨一把拽住。
蒋艨回头看欧阳谨,欧阳谨面色仍旧冷冷淡淡地,却低低说道:“没见你姐夫心情不好吗?这当口你就别去点眼了。”
蒋艨心里烦闷得很,这会子眼睁睁看着齐王走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抬眼瞧见杨九如站在那里,就大声问道:“杨意卿,你是第一个出府去寻人的,怎么子恪画都画好了,再赶去寻人还赶在了你前面?若不是你耽误了事儿,何至于弄到这步田地?!”
说到后来,已经明明是在向杨九如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