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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命悬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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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鞭子就像活物似的,刚从第一个人手腕上松开,往后一扬,迎头朝着这持刀砍向夕月的人便是一击,只听那人捂着眼睛哀嚎一声,倒退了两步,身后他的同伴收势不及,一刀砍在了他肩膀上,二人跌做一堆,后面赶上来的人也被绊了一跤。
明栩瑶得了这个空隙,才敢抬眼望去,见欧阳谨立在不到一丈外的一块上马石上,手中鞭子不停地飞起落下,姿态却十分闲适洒脱,明栩瑶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却不敢稍有怠惰,急忙扶着夕月往巷子那头官兵处移动。
这时杨九如的声音响了起来,欧阳谨冷眼一瞥,只见杨九如满头大汗地推搡着人群,往这边跑来。
杨九如不会武功,欧阳谨是知道的,但欧阳谨故意不动声色,不施援手,眼看着杨九如被人群推搡着往这边挤过来,几次差点摔倒,好不容易进入战圈,还没走近明栩瑶和夕月身边,就被其中一个刺客的刀划伤了胳膊。他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仍在往前走。
这时候街上的百姓基本已经都挤到了街边铺子里,商家也急急忙忙将店门关了生怕被殃及。官兵已经冲了上来,把明栩瑶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包围了那些刺客。
欧阳谨见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将手中鞭子一收,疾步走到明栩瑶身边去。
官兵们见他走过来,忙让开一条路,他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明栩瑶和她怀里抱着的苏夕月。
夕月已经呈半昏迷状态,一身绛色的衣裳其实远远地并不大看得出来流了多少血,可是地上那一滩血泊却让人触目惊心,明栩瑶身上月白色暗花织锦缎长袍被夕月的血染出一团团诡异的鲜红色花朵,眼圈发红地在骂身边立着的一个校尉模样的人,说话都不敢大声,语气里却冷意森森:“蠢货!人都这样了,你要让她自己走进马车里去吗?”
那校尉也很委屈:“您既嫌担架来得慢,又不让我们扶他去马车里——这——”
欧阳谨见状略怔了一下,淡淡地道:“我背过去吧。”
明栩瑶知道夕月的身份,虽然也明白这样到底不大妥当,可是一来自己背不动,二来生死攸关的时候,哪里还有精神计较那些虚礼?便点点头,略略将夕月扶正了一点。
谁知刚一动,夕月就痛得一抽,几乎是无意识地哼了一声,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又冒出了许多。明栩瑶吓得不敢动了,就那么僵在那里,求救地看着欧阳谨。
欧阳谨的眉头微微皱起,犹豫了一瞬,便将夕月从明栩瑶手中接过,轻手轻脚地抱了起来。
杨九如捂着手臂赶了上来,看见这一幕,眼珠子转了转:“欧阳大人,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欧阳谨淡然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回过头问那呆立在旁边的校尉:“马车在哪?”
那校尉这才醒过神来,连声道:“在这边、在这边!”
欧阳谨一言不发地丢下杨九如在原地,自己一径跟着那校尉去了,明栩瑶忙跟着跑了过去。
欧阳谨脚步很快,明栩瑶落后了许多,直喊:“你慢点!”
欧阳谨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再等她就没命了。”明栩瑶才没了声音,只顾埋头在后面小跑步地追着。
等到了马车面前,一个小兵打起车帘,欧阳谨睃了一眼,见车内垫着厚厚的褥子,便将夕月轻轻侧放在了褥子上,刚要转身下车,却发现袖子被夕月紧紧攥住了。
“苏夕月?”他低低喊了一声。
夕月的眸子费力地睁了开来,目光好不容易对焦在他脸上,嘴唇无力地阖动:“欧……阳——”
“是我,欧阳谨。”
忽然觉得她的手动了动,低头看时,她掌心里一个纸包,正是那枚丸药。欧阳谨一惊,心道幸亏她记得,否则一会抢救她的时候,处理这身衣裳难保不被人发现,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刚把那药袖在手里,就听她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不会……死……对吗?”
欧阳谨一愣,斩钉截铁地道:“当然。”
她却已经没了声息,欧阳谨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一下,忙伸手探她鼻息,好在虽然微弱,却好歹还有呼吸。想来是强撑着一直坚持到把东西交给自己才敢昏过去,欧阳谨的嘴角不禁往下沉了沉。
这时候明栩瑶已经跑了过来,见夕月昏了过去,急得连上车凳都没有用,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一迭声喊道:“快走快走!回将军府!”又指了几个骑马的小校:“你,你,还有你,去给我清道!马车要是中途停了,你们就提头来见!”
那几个小校又不认识她,只拿眼睛看着自己的上官,领队的是个从六品的振威副尉,虽然不认识明栩瑶,欧阳谨还是见过的,见他没有提出异议,忙道:“是是是!”又骂手下:“还不快去?!等着我给你开道呢?!”
几个小校骑着马一溜烟去了,马车也随之朝将军府驶去。
杨九如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去远了。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回头朝一个校尉问道:“我的马呢?”
那校尉看看他受伤的手臂,迟疑了一下道:“杨公子,你的手臂伤了,骑马恐怕——”
“去把我的马牵过来。”杨九如转回身去看向只剩一个淡影的马车,声音冷冷的。
那校尉摸了摸鼻子,闭了嘴,回头去牵马了。
齐王接到消息赶回府中的时候,正赶上欧阳谨等人在门口准备下车,齐王看见站在马车旁指挥的明栩瑶活蹦乱跳的,心头一松,翻身下马走过来就要数落明栩瑶,还没走到面前,就看见欧阳谨抱着面白如纸的夕月从车里走了出来。
齐王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却发现欧阳谨和明栩瑶衣裳前襟上大团的红,心中已觉不妙,再定睛去看夕月时,只见她双目紧闭,无力地倚在欧阳谨胸前,脸色发青,嘴唇惨白,绛色衣衫的下摆还在往下滴血。
齐王只觉得心被谁剜了一刀似的火辣辣地疼,嘴里发苦,心跳变得极快,他好像听见自己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明栩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骂了,急得跳脚,眼睛红彤彤地叫道:“别问了二哥,快让人去把大夫都找来!苏夕月替我挡了一刀!”
齐王闻言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明栩瑶喊他“二哥”,简直就是自爆身份,立刻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却碍于担心夕月的伤势,暂且压下不说,转而命身边的侍卫去请大夫:“……拿我的帖子去!所有擅长刀伤的大夫都请来!”
明栩瑶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齐王已经走了过去,看着欧阳谨,朝夕月伸出了双手。
欧阳谨见状,旋即倾身,动作轻柔地将夕月交到了齐王手中。
齐王面色凝重地看着气息微弱的夕月,转身迅速往府里走去,明栩瑶等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到了内院门口,欧阳谨等一众男子便止步,看着齐王的背影消失在内院的影壁后。
齐王没有带夕月去她住的较为偏远的晴枫苑,而是直接把她安置在了自己住的玉墀阁。明栩瑶一路跟着他穿庭过院进了他自己的卧室,心就一直忽上忽下地提心吊胆。
让夕月住进他的卧室,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有数。对明栩瑶来说,这既是好消息,又是不好的消息。
说是好消息,是因为齐王既然默认了夕月是他的人,蒋艨自然是再也没有一点指望了,他再不情愿,也不能对苏夕月再有任何肖想;说是不好的消息,是因为如今苏夕月生死未卜,以齐王的脾气,如果不是十分喜欢,怎么样也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将人直接带进了自己的卧室,若她真的救不活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只怕要被齐王记恨一辈子。
思及此,明栩瑶挤到床边,对坐在那里让夕月趴在自己腿上的齐王道:“二哥,我来吧!”
齐王目光沉静地看了她一眼,她只觉得遍体生寒,硬着头皮道:“她这个样子,大夫来了也没法诊治,怎么也得给她换了衣服,大夫来了才好看伤口啊。”
齐王迟疑了一下,明栩瑶又道:“一会儿大夫来了,你在这儿坐着,大夫难免紧张,反而不好!”
齐王想了想道:“你也不要在这里呆着,血淋淋的,再把你吓着。”
明栩瑶摇头道:“二哥,我不是胆小鬼,她是为了在我眼前为救我受的伤,我若不为她做点什么,心里实在是堵得难受。如今她命悬一线,让我安然坐在外面等消息,我实实做不到。总要在这里看着她,我才心安。”
齐王将夕月微微托起,站了起来,正欲将她放下,明栩瑶却眼明手快地托着昏迷的夕月坐了下去,将夕月安置在自己的腿上,夕月昏迷中微微哼了一声,头上又开始冒冷汗。
齐王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明栩瑶却抢在前面开了口:“就让我来吧!我已经坐下了,起来又要折腾她一回!”
齐王责怪地瞥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再说别的,只道:“你好好扶着她,我要检查一下伤口。”
明栩瑶用力点点头,将双手轻轻按住夕月。齐王从丫鬟手中接过剪刀,轻轻剪开了夕月的衣裳。